《西岭雪人鬼情系列:在来世的左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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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雪人鬼情系列:在来世的左边等你-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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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重返人间(2)

他的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许久,终于说:“为什么?”
我愣住。
他的话并不完整,但是我听懂了,他是在问我,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这样高兴。为什么?
我是恨他的。苦心孤诣找出他的犯罪证据,欲将他绳之于法,置之死地,为许弄琴报仇,为自己洗冤。可是,当他的生死握于我一念之间,我却没有片刻的犹疑,一心一意,想的只是要他活下来。为什么?
但是我已经无力回答。随着他的醒来,我最后一分力气和意志也耗尽了。我再一次说:“你醒了!”接着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一张须发相连但是充满善意笑容的脸趋近我:“你醒了?”
那张脸藏在胡子头发后面完全看不清,可是声音是熟悉的,那是钟楚博。
“钟楚博?”我轻轻唤,“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两天两夜没睡觉没洗脸没刮胡子,就变成这样子喽。”
“我已经睡了两天了吗?”
我想挣扎着坐起,可是手臂僵直麻木不听话,原来已经上了夹板——两根板夹着胳膊用绳子捆起,很古老的一种接骨方法。屋子里充满了浓郁的草药香,我约略有些猜到自己的处境。
果然,门帘一挑,一位面色黝黑但态度慈祥的老先生端着碗汤药走进来,呵呵笑着说:“姑娘,我老头子几年中医没白学,到底把你一条小命从阎王爷那儿硬拉回来了。有这么一次,就是赶明儿我一闭眼死了,也对得起自己行医一辈子了。”
“医生,是您救了我?”想到在做“盗盐贼”的那段日子还曾造访过他家呢,我不禁有些脸红,不过好在正发着烧,大概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吧。
“医生?”老中医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这辈子,还没人叫我医生呢。你是城里娃吧?这儿人都管我叫大夫。”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钟楚博精通各路方言,他一定没有对这老中医说实话,八成说我们就是这山里的或者是附近村里的人,走山路遇了狼,而他的样子,混在山民中也实在看不出两样,老中医大概到这时候才知道我们是从城里来的吧?那么,他是曾经收到过通缉令的,会想不到钟楚博就是那通告上的通缉犯吗?
我偷眼看钟楚博,他正一脸焦虑地望着我,分明没有想到那些顾忌,只是催问医生,哦不,大夫:“她现在醒过来了,就没事了吧?”
“难说,难说。”老大夫放下药碗,翻翻我的眼皮,摸摸我的额头,又对着上了夹板的手臂反复看,最后摇着头说,“现在还难说得很呢。”
“难说?你不是说已经把她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了吗?”
“命是肯定拉回来了,不过这条胳膊嘛……”
“胳膊?你不是已经给她接了骨?”
“可是你没看到她伤口发炎了吗?我还正纳闷这娃身子骨怎么这么虚呢。原来是个城里娃。那就难怪了,抵抗力太差,一点小病小灾地就抗不过去,又昏迷了这么久,没烧坏脑子已经万幸。要是咱山里娃,哼,别说摔断条胳臂,就是摔断腿,打断肋骨,只要接上骨,当场就能下地;走动,哪里知道什么叫发炎呀……哎,依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回城里去吧,那里有进口消炎药,我这穷乡僻壤的,中药治慢症还对付,像这种急症发炎,可是没把握。前两天我是看娃的情况太紧急,怕往山外送给娃耽误了,说不得,只得大着胆子试一回,总算愣把娃叫醒了,这就已经是千好万好了,可是这只是解一时之急,要想让她彻底好利落,我可没把握,就算吃中药医好了,这胳膊也多半会留下点残疾,有点‘骨质增生’啦‘骨关节突出’啦啥的后遗症,本来呢,要是咱山里娃,胳膊肘儿拐一截出来也没啥,不耽误干农活就成呗,可是城里娃不一样,都爱漂亮,你看这娃俊俏的,胳膊拧着一截只怕不愿意,再说她又发着烧,这个情况也不稳定,要是咱山里娃,两碗药下去一准好,可是城里娃不一样……”

第61节:重返人间(3)

老人家“山里娃城里娃”里嗦地说了半天,中心意思无非一个:就是他这里治不了我的伤,非得送我进城不可。
而进城,就意味着钟楚博的身份将暴露,他会被逮捕归案,判以极刑,就像我说过的那样,被我亲手送上绞刑架,虽然,并不是我抓住他并把他交给警察的,可是结果是一样的。
我看着钟楚博,现在,我的安危捏在他的手上,而他的未来,也同样地掌握在我的手中。要么我残着一条胳膊继续随他流亡,要么他为我的胳膊赔上一条命。
可是,他好像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似的,直截了当地对老人说:“那还等什么呢?想办法送她进城呀!”
我呆住,忍不住叫他:“钟楚博!”
他一愣,也反应了过来,可是眼中没有丝毫犹疑,仍是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送你进城就医,我不能让你的完美有一点点损失。”
泪水忽然蒙住了我的眼睛,我是完美的吗?我的完美比他的性命还重要吗?
钟楚博握住我的手:“琛儿,你说过,就是一株花也会疼,何况你呢?也许,我早就应该向你学习,学习尊重生命,学习认真生活,但愿,现在还不太晚。”
老人家听不懂我们说的这些,只是听了一句进城,就立刻张罗起来:“要是真想往城里送,那今晚就得让我们家大小子上路了,这姑娘是肯定走不了山路的,得从城里调救护车来,让人家来接她……”
钟楚博取出一叠钱:“老大夫,一切全靠你了,要怎么做,就依你说的办吧。”
老中医大概一生中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仿佛钱会烧手似的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这……这……”
我叹息,钟楚博此举可谓招人嫌疑,很明显他已经豁出去了,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猜疑,反正,只要明天老中医的大小子进城一说,钟楚博的身份就一定会暴露,此刻再遮掩也是没用的了。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钟楚博对我的爱有多深,如果我们可以早一点相遇,当我没有遇上以然,他没有娶过许弄琴,最重要的,他不曾犯下过那么多不可饶恕的罪行,也许我们会彼此眷恋,就像山中的一对兄妹鸟儿,相亲相爱,比翼双飞,可是,太迟,太迟了……
老中医的大小子出发了。
我知道,这是我同钟楚博相处的最后一夜,如果他不愿意等在这里束手就擒,就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
天一点点地亮了。他望着我,满眼的不舍,可是仍然故做潇洒,强笑着说:“我已经决定了,把你还给柯忤作。你这样子,跟我在一起只会拖累我,我不能再带着你走了。”
我忽然觉得鼻酸。
“钟楚博,如果,如果你自首,是不是一定会判死刑?”
“你希望我自首?”他凝视我。
“我很矛盾。”我坦白地说,“你不是说希望可以学习认真地生活吗?可是背负着那么多罪恶,一路逃亡,怎么可能是一份认真的人生呢?可是……”我低下头,“如果服罪的结果是死路一条,我又……”
“你又不愿意我死,是吗?”
他的眼睛闪亮,他的语气炽热。我知道他在渴望我的承诺与表白,可是,我不愿意给他这样的幻想与错觉,我的心中,只有柯以然,我不能背叛他的爱,即使是在别人的误会里,也不可以。
钟楚博的眼神暗下来,他走到窗边默默地看着天边,许久,忽然猛转身逼近我,很快地说:“他们来了!琛儿,我要走了;但是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为你留下,宁可死。”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待我这样好。一个杀手,怎么可以有这样深挚强烈的感情,这还像是钟楚博吗?这个时候,我真希望他能够残忍一点,自私一点,就像一个真正的凶手那样,那样,我的心就不会这样彷徨,犹疑,不知所措。良久,我终于说:“你走吧,我不会告发你。”
他猛地闭上眼睛,那一刹,我怀疑自己看错,不会吧?他眼中瞬忽闪过的,是泪吗?
他低下头,在我额上飞快地一吻,轻声说:“琛儿,我真是舍不得你。”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接着,远远地,我听到有警车的声音响起。

第62节:想念山林(1)

想念山林
警察和医生是一起赶到的,那善良的老中医吃惊极了,已经送我们出门了还不断地念叨着: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是没想到他竟会同一个通缉犯在一起呆了两天两夜?没想到“城里娃”竟然是个人质?还是没想到一个通缉犯可以对他的人质这样好?
还在担架上,警察已经急着盘问我钟楚博在哪里。
他们的头儿是一位大胡子,说话像机关枪一样又快又响,自称姓胡,是刑警队队长。
“你就是卢琛儿吧?我早就接到报警说怀疑你们在陕西,可是几次大搜捕,都没有找到线索。好家伙,原来你们躲在山里。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你们遇到狼了,你身上的伤是狼咬的吗?钟楚博有没有伤害你?他现在在哪里?”
“他跑了。”我虚弱地说。
“跑了有多久?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间?你估计他大概会逃向什么方向?”
我不愿意说谎,但是更不愿意说实话,于是假装昏迷过去。
汽车颠簸得很厉害,我的胳膊很疼,头也很疼,后来就真的睡着了。
在睡与醒之间,我被抬上飞机又抬下飞机,父母和以然都等在机场接我,我听到他们喊我的名字,很想告诉他们别担心,我没事的,可是我开不了口,神智像一只不听话的风筝,忽远忽近,不能把握。
许多医生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胳膊的断骨被重新拗开又接上,夹板换成石膏,而我依然无法成功地醒过来。
以然在叫我,一声又一声。妈妈的哭泣不绝于耳。我觉得累。
很多小说里都写病人一觉醒来,立即问:“我在哪里呀?这是不是天堂?”现在我知道那些都是谎话。因为对于一个不知生死的人来说,就是梦和醒也很难分得清楚的。
就像我现在,被巫婆施了魔法一般醒不转,不停地睡,不停地做梦,一个梦与另一个梦的间歇总会听到母亲或者以然的声音,中间仿佛并无间断,像一套长篇电视连续剧,演个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打开电视都见同样的对白在不断重复下去,而且每个台都在演,剧情虽不连贯,主题却不改变,中间落掉一集两集浑然不觉。
“这间第二观察室的环境不够好,得想办法同院长商量,换到第一观察室才好。”这是以然的声音。
“以然,那可要拜托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这当然是妈妈,声音中有无限焦急,可是最焦急的时候也忘不了恭维准女婿。她接着说,“琛儿真是给吓坏了,梦里一直喊钟楚博的名字,一定又梦见那凶手的可怕面孔。”
“我们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这是爸爸在接话,“让她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吧。”
“也许马上举行婚礼会帮助她忘记这段遭遇。”
“以然,这件事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
偶尔,也会听到一些不同的对话。是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
“什么时候跟她说呢?”
“不,不能说,我们不能对不起她。”是一个女人幽幽的声音。
谁?谁对不起谁?又有什么事不能说?
“她伤得这么重,这么孤独,正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不能再伤害她。”仍然是幽幽的女声。
“可是你答应过,只要找回她,就开始我们的感情。”
“是的,可当时只是一种计划。我以为等我们终于安全地解救了她,就不再亏欠她什么了。可是看到她我才知道,我做不到,我不能伤害她。她比我更需要你。”
“那我们呢?我们的感情怎么办?”
声音焦灼而怆恻,充满痛苦。
是谁?谁呢?他们到底遇到了怎样的爱情磨折?又将何去 何从?
我没有听到回答。
神智不由自主,又像风筝般飘了开去。越飘越高,越飘越远,一直飘进自己的家。
我看到窗台上的栀子刚刚开花,芬芳馥郁,我自己亲手结的贝壳风铃叮咚轻摇,底端有一只虎纹贝微有破损,早该换掉,一直没心思,梳妆台有一个星期没整理了,已经落了灰,妈妈又该唠叨了,床头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金庸武侠小说,北乔峰南慕容斗法一节。

第63节:想念山林(2)

不知怎的,所有的细节都异常清晰,连窗帘上的流苏都历历在目,让人怎么都不相信那是一间空屋。我甚至还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睡觉,心里纳闷,我人在这里,那躺在床上的是谁?如果那个是我,那么我又是谁?
想不通,所以醒了,鼻端又闻到浓浓的福尔马林味。实在熟悉,倒反而让自己一下子清醒过来。第一个印象是许弄琴来了,但是接着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透过微弱光线,可以看到半截门帘上写着“第二观察室”字样。哦,是了,恍惚记得谁说过第二观察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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