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也不走。」要当牛是吧?虽然她不属牛,但必要时刻,她也是跟他一样固执的。
两个人像斗牛一样,又互瞪了好半晌。
最终,拗不过她,他只好勉强答应了。
他先爬出窗子,再回头接她。
草草在枕头上留下一张纸条后,她追上他。
「官梓言,我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将手放进他手里。
「我记得。」就算他以前有过怀疑,但从现在起,再也不了。他相信她说到做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真是好不容易啊。终于得到他的承诺,她感动地咧出笑容。
站在暴风雨即将来袭前的黑暗中,她看着眼前唯一的光。「现在,好朋友,我们要去哪里?」
其实他也没什么概念。他们没有交通工具,只能用走的,而唯一一条连接小镇与外界的道路很长很长,他从来没有走完全程过。
「我想我们要走得愈远愈好。」尽管他不认为会有人来找他,但娃娃不一样,她有一个爱她的小妈。他知道心语小妈会担心,可是他已经同意要带她一起离开,那么他就会说到做到。他发誓他会保护她。
第一次离家出走,两个人都是生手。
站在黑漆漆的夜色里,看着昏黄的路灯,娃娃不敢承认她有「一点点」怕黑。
吞了吞口水,她鼓起勇气道:「你带路。」
「当然是我带路。」娃娃是路痴,不能让她走在前头领路,不然一下子就会迷失方向。
「那好,我们走吧。」习惯性地率先迈出步伐。
「等等。」他拉住她的辫子,将她转个方向。「往这边。」
「呃,哈哈哈哈哈,其实我是在考你,看你知不知道方向。」尴尬勒。
「幸好我知道。」他讪讪地说。
「哈哈哈,很好很好。」
于是,他们就真的走了。走进一场暴风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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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过后,暴风雨就侵袭了夏日小镇。
心语小妈被风声吵醒,担心女儿会怕,打着呵欠摸黑来到女儿房间,却发现女儿房里的大灯亮着。
难道她仍然怕黑吗?她还以为,随着时间的流转,娃娃已经渐渐淡忘自己小时候曾被关在柜子里的那件事了……
那时候,他们常常要在半夜里起床,带她去上厕所;她房间里的灯也关不得,只要一待在暗处,她就会全身抖个不停,又哭又闹。
这些情况一直要到她开始相信他们会待在她身边,永不离开后,才稍有改善。
小女孩甚至很骄傲地宣布:她可以关灯睡了。(她说她不想当胆小鬼)
好几回他们悄悄在半夜里起床,偷看娃娃是不是真的可以不用亮着大灯睡觉了。答案是肯定的。但有时她仍会作恶梦,所以他们折衷地在她睡着后,替她在床尾点亮一盏小夜灯,从此这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娃娃似乎真的克服了幼龄时的心结,不再怕黑了。
可现在,大灯却亮着,房里灯火通明。
「娃娃?」都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纳闷着走进房间里,却吓了一大跳。
房间里没人。
只有洞开的窗户不断地打进风雨。
窗帘都湿了大半。
灯影摇晃着。
而后,她看见了那张纸条——
小妈,原谅我不告而别。我必须遵守我的诺言,即使那表示我必须跟梓言一起离家出走。要想我,因为我会很想妳。天啊,我要哭了,我会再也见不到妳吗?
不行,对不起,我得走了!
娃娃
「老天……」心语小妈呆愣地看着外头黑压成一片的天空。
轰隆一声雷鸣,打醒了她的理智,她猛地冲向最近的电话,用电话铃吵醒镇上每一个在暴风雨中熟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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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愈来愈黑。
可是晚上的天空本来就应该是黑漆漆的吧?
她很勇敢,她不怕黑。
美少女战士是不会怕黑的,她们要对抗入侵地球的邪恶黑暗势力,不可以轻易向黑暗低头。
更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走夜路——只不过,以往小镇晚上路灯大多会亮着,把马路照得跟白天没两样。
她不怕黑的。
可是,为什么身体还是无法克制地抖个不停?
「妳冷吗?」牵着的手持续地传来颤抖,官梓言关切地询问身边的女孩。
「不ㄏ——」娃娃正要否认,可又不愿意承认黑暗势力对她的影响。「嗯,是有点冷。奇怪,今晚风好大喔。」她搓搓手臂,像是刚刚才发现今晚的气温有点凉。
「把外套穿起来好了。」他把她刚刚脱下来的外套又披回她身上。
边穿外套,边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咦!梓言。」她唤他。
「怎么了?」
「云好低喔。」因为晚上的关系,之前一直没注意到云层的高度有点不对劲。
乌云像坏掉的过期奶油一样,整片整片地迭在一起,像要从矮矮的天空垂掉下来。
「真的耶,云真的好低。」之前根本没注意到天气变化的男孩,终于也留意到今晚的风稍微凉了一点。压下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他催促她:「我们走快点。」
他的步伐比她大,为了跟上他,娃娃努力跨大自己的步伐。
「我们走多久了?」
「一、两个小时有吧。」先前一心只想着要离开,根本没去留意时间。
「我们走多远了?」不一会儿,娃娃又问。
「应该很远了吧。」今晚的路灯坏了好几盏,天空暗得让他几乎分辨不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小镇的每一条路在今晚似乎都变了个样,弯弯曲曲的,像座大型迷宫,使人不确定究竟该怎么走出自己的方向。
他只能相信自己正走在最大的那条路上,那条路是离开小镇唯一的一条对外道路,只要顺着路走,他们很快就可以离开镇上。
他看过地图,知道这条路会先经过一座叫做小夏岭的小山,爬过了山,外头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这个座落在山谷里的小镇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但就像是个牢笼般,囚禁着他的心。他一心挣扎着想离开,不愿意想象自己被困在镇上一辈子、到最后变成一个像外公一样的孤僻老人。
要走。
一定要走。
而且还要走得远远的。愈远愈好,不再回头!
「梓言,你慢一点,我跟不上了!」娃娃辛苦地追着男孩。一开始她闷不吭声地跟着他的速度前进,可是不知怎地,他愈走愈快,到最后甚至几乎要跑起来了。她喘息着想跟紧他,却发现自己渐渐办不到。
她有一点点累了。
官梓言猛地回过头来,发现女孩正辛苦地喘息。「对不起,我走太快了。妳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娃娃摇摇头。「不用了,你走慢些就好了,你刚刚几乎跑起来了呢。」
他讶异。「真的吗?」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再放慢一些。
她点点头。「这样好多了。」总算回复到她能接受的速度。
呼吸不再困难后,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咧了个笑。「梓言。」
「嗯?」
「我不怕。」
「嗯?」他讶异地看着她。尽管已经很习惯她时常会冒出无厘头的话,但有时他还是觉得自己摸不清她的思绪。
娃娃脸上有着一百万伏特的光芒,耀眼得令他移不开视线。
「我是说真的喔,我们美少女战士是不怕黑的,你大可放心。」
放心什么?
还没弄懂她的话意,下一秒,她又对自己说:「我真的不怕,因为不管天再怎么黑,风再怎么大,可是我知道你在我旁边,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了,所以我不用害怕……」
被开在密不透风的柜子里整整三天的记忆还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一样。小妈他们以为她已经忘了那件事,但其实她并没有忘记。
恍恍惚惚间,她仿佛又变回那个很小很小的自己,一个人被锁在衣柜里,不知道天,也不知道地。她喊破了喉咙,希望有人来救她出去,但终究等不到释放。
慈爱育幼院的岁月,在她的记忆深处成了一团黑色的雾,直到两个爹爹在柜子里找到了她,她的生命才有了阳光。
她热爱光明,不喜欢黑暗。可是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上自然课时,她知道这是大自然无法改变的物理现象。
人不能逃避黑暗,就像不能永远停止呼吸。
她要呼吸,她要活下去: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无所畏惧地活下去。
好难啊。
她才七岁,这世上有很多令她害怕的事情。
但尽管害怕,她还是要无所畏惧。
「娃娃。」黑暗中,梓言突然出声。「妳把我的手捉得好紧。」
「是吗?」她赶紧触松,但那并没有让他好过一点。
她怕黑吗?她刚说她不怕,不怕什么?
他知道有时候当她说她喜欢时,其实她并不那么喜欢。
而有时候她说她讨厌,但她并不真的讨厌。
也许刚才她说她不怕,可能是在告诉他:她很害怕。
其实他何尝不怕?
天这么暗,云低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场景。
整条大马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和渐大的风声,眼前可能有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一道突来的闪电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紧接着而来的是轰隆隆的巨大雷声。
理智告诉他,他们最好回头。
可是情感上他知道他不能回头。
掌中的小手捉得更紧。
他也用力地回握她。「妳怕吗?娃娃。」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不怕。」勇敢的美少女战士不会惧怕任何事物。
「妳不用怕,我会保护妳的,我保证。」
娃娃很想跳到他前面,双手叉腰然后对他哈哈大笑说:「别开玩笑了,美少女战士不需要平凡人的保护。」她才是要挺身为他挡去风雨的那个人;可他的承诺、他急切地想让她感到安全的语气,却让她只想好好握紧他的手。
「我、我相信你,我不怕。」原来,被保护的感觉挺不赖的。可是……「梓言,你有没有被雨滴到?」
何止有。
弹去落在眼皮上的一滴雨珠,他拉着她跑了起来。
「我们快跑。」
要下大雨了。要找地方躲雨才行。
娃娃没有抗议地跟着跑了起来。
奔跑中,他的手始终紧紧地捉着她,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要奔向一个从来没有人发现的梦幻岛一样。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奇妙的幻想。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拯救出高塔的公主,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巨大森林中奔驰,有时候她变成一只小鸟,而他是她温柔的猎人;下一瞬间她又从鸟儿变成一条鱼,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迷失方向……
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逝,让她头重脚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一棵好大好大的大树下,而且全身湿答答。
雨一开始下就没停止的打算,伴随着雷电狂扫过山谷中的小镇,这场夏季暴风雨愈来愈大。
梓言试图撑起伞,但雨伞不一会儿就被狂风吹走。
他只好拉住外套的兜帽盖住她的头,同时快跑快跑。
等到他们终于停下来时,他们已经爬上了小夏岭山,山的一边是小镇,一边是另一个更大的世界。
山上毫无遮蔽的地方,不得已,他们只好躲到路旁山坡上一棵大橡树底下。
(※注一)
大树茂密的枝叶提供了一点点遮蔽,挡住些许不断吹袭而来的狂风暴雨。
雨水很冷,还不时夹带冰雹落下,被打到会很痛。
慌忙中,他拉着她躲到山坡上唯一的遮蔽处,身体缩进虬结的巨大树根底下,紧紧地抱着她。
她很冷,她全身都在发抖。她攀着他的手臂,看起来好瘦弱。
「雨好大喔。」她抖着唇说。
还有闪电和雷声,真是精采刺激的一夜。
他翻找着两人的背包,有零食、点心、玩具,独独找不到任何可以遮风蔽雨的东西,唯一的一把伞老早被风吹走。他咬了咬唇,跟娃娃一起肩并肩地靠在老树根上。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取暖,祈祷着这场暴风雨快快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娃娃突然出声大喊:「一等士官长,报告我军座标!」
从没见过声音抖得这么厉害的总司令。
「报告司令官,我军目前被围困在一棵橡树下!」
「上官长,请判断该橡树确切座标!」
「报告司令官,橡树位于夏日镇边界的小夏岭山上!」
娃娃立刻想起大爹那幅巨大的油画,再睁开眼时,她已经知道自己就在画中那片山坡上的那棵大树底下。
大爹曾说过有关这棵树的故事。据说这棵树是一对百年前的情侣种下的。男子要远行,与伴侣一起种下这棵树,发誓会再回来实现爱情的诺言,以树为证。
于是女子日日灌溉这棵树,但男子始终不曾归乡,直到小树变成大树,红颜转为白发,诺言犹在耳边,但从未真正实现。
她把这段故事告诉了身边的他。「……最后女子变成了橡树的守护神,好继续等待下去。她始终相信他们的诺言终有一天会实现。」细瘦的双手突然紧紧地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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