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儿身旁已有佳人陪伴,何瑾断然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无德之事。
今日,在将月楼里,杜墨洳同纪子萱离开后便没再回来,何瑾也不欲与杜墨洳多有牵连,却又忧心杜墨洳的病情,如今只有这般借外祖的名义报答杜府前世的恩情了。
何瑾方坐下吃口茶,璇鱼便回了。
何瑾挥手退下新进院子的婢女,仅将璇鱼同妙珠留下。
璇鱼关上房门,又谨慎听了听屋外动静,知晓门外无人停留,便回到何瑾身旁轻声道:“小姐,奴婢随着三小姐方才在将月楼暗中遣出去的丫鬟瞧了个究竟,那丫鬟先是去城东寻了几个阿痞,使了几个银子交代了些话,而后回府,奴婢跟在其身后只见她进府后鬼鬼祟祟地拉扯上老爷身旁的小厮去了后院,叨咕上几句方才回三小姐院子。”
妙珠也一并听着,倏地她像想起了什么,凑到何瑾耳边,“小姐,方才将将月楼的事告知老爷的正是老爷身旁的小厮。”
璇鱼点头,旋即望向何瑾,“那丫鬟交代阿痞的事儿,奴婢也给打探出来了。”
说罢,璇鱼勾头在何瑾耳边将她知晓之事讲了个明白,何婉身旁的丫头差使那几个阿痞将何瑾的“恶行”传了出去,且教唆他们净捡坏的说,只消将何瑾往低处踩去。
“小姐,您说二姨娘怎就将这些坏水往自个儿姑娘肚里灌,三小姐尚且年幼就听从安氏的使了这阴损招数,日后学得这毒妇心思,怎还了得!”璇鱼皱起柳眉,顿是对安氏所作所为很是不耻。
闻言,何瑾只是笑笑。
璇鱼瞧不明白何瑾的意思,妙珠却是个聪慧的,她牵起璇鱼的手,将她带到一旁,轻声点播道:“好姐姐,心思善良是好,但你这回可是看错人了。”
将璇鱼仍旧不明所以,妙珠又道:“今儿个,二姨娘去李府赴宴,可压根都不知晓发生何事了。”
妙珠笑视前人,璇鱼瞪大了眼,满脸难以置信,“你是说,今日之事都是三姑娘一人的主意?”
妙珠点点头,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改
清晨,回国公府的马车正停候在何府门前,车前马儿扬首咈咈,吹散了晨间雾气。
鸦雀啁啾,窗外阴沉沉的,妙珠揪了揪冻红的鼻子撩起帘子进了屋。
何瑾正坐在妆镜台前,兀自勾起鬓角青丝暗自思虑,她不觉忆起了姑母院内的荒落景色,顿时鼻尖酸胀,心中难受。
妙珠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何瑾的思绪,何瑾望着镜中人儿愈走愈近,便收敛起了心思。
俄而,妙珠走到近处,轻声禀报:“小姐,那丫鬟,奴婢给您唤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何瑾颔首,又交代妙珠近日多照料何晓蓉及四小姐何婷那处后,方叫妙珠唤豆黄进屋。
再说豆黄那头,她原是相国府的丫头,因得罪了纪韵瑶被撵出相国府,前后跟了几个牙婆子这才给许妈妈选中进了何瑾的院子,有前事垫着,豆黄万是不敢得罪何瑾这位新主子了,且她肚里明白主子身旁有从国公府带回的几位姐姐,自己安分守己便好,因而豆黄每日只管勤劳干活,甚少往何瑾身旁瞅,一心做个老实奴婢便罢。
今早,妙珠将豆黄唤醒时,豆黄眉心一跳一跳的生怕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又要叫赶出府了。
豆黄抖抖索索的站在房外,心里头没个底儿,见了主子要说些什么要做些什么,她统统忘个干净,只盼着主子莫要撵了自己才好。
豆黄眼眶红紫,搓手跺脚,心中正是着急,就闻妙珠唤她进去。
“小姐。”豆黄急红了眼,方要跪下,就叫妙珠打断。
妙珠携着豆黄动的冰凉的小手,目光柔和无声安慰,将其牵至何瑾身旁,而后递与其一把雕花木梳,示意豆黄给何瑾梳妆。
豆黄顿时没了头脑,却一面又强逼自己缓下心神,她接过木梳,冲妙珠感激地一笑,而后绾起何瑾一簇流云长发,细细打扮了去。
妙珠站在一旁浅浅笑着,她心中却也摸不清何瑾的打算。日前何瑾叫她仔细这丫头,她细瞧了些许时日并没察觉有何不妥之处,前个夜里刚见此时禀了何瑾,今日何瑾便要她将人带了来。
妙珠心里头正思量着,豆黄那处便抖了手,一时手重扯痛了何瑾。
“小姐赎罪!小姐赎罪!”豆黄扑通一声跪了地,何瑾吃痛却未喊出声来,只是暗自忍下了。
豆黄是个实诚人,探清了的家世知晓她与丞相府并无瓜葛,何瑾便未有打算为难她,反而有重用她的心思。
前几日新来的丫鬟犯了错,无人敢伸手帮忙,唯有豆黄扶了那丫头一把,由此何瑾便知她是个心善的,豆黄虽木讷了点,却是不打紧的,贵在为人老实。
“起了吧。”何瑾拢了拢长发,妙珠便三两步上前将豆黄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
何瑾瞧着镜中那颤抖着站起的丫头,心中轻叹,璇鱼知晓主子的心思,便倒了杯热茶,劝豆黄吃下,压压惊。
一咕噜烫茶咽下肚,豆黄呛得连声咳嗽,直呼热气,瞧见这幅傻气的模样,妙珠璇鱼皆忍不住掩嘴侧目笑了去。
何瑾也不禁弯了眉眼,豆黄羞红了脸,倒是一时忘却了心中的紧张恐慌,低头垂目只管盯着一双脚丫子瞧。
“小姐,这小丫头可生好玩,瞧这脸蛋比熟透了的果儿还红上几分!”妙珠眼波滟滟,抚着肚子直乐呵。
“莫要打趣她了,羞坏了这丫头,我上哪而再去寻一个如此逗趣的呀?”瞧着豆黄鲜红欲滴的脸蛋,何瑾顿时起了些玩乐的心思,也忍不住接下妙珠的话茬调侃了几句。
豆黄冻红的手揪住裙摆两侧,通红着脸不说话,却不知不觉安了心。
笑罢,何瑾让豆黄给自己随意绾了个发髻,打扮了一番后便带着豆黄,妙珠等人离了院子,乘上了候在府门前的马车。
起初,豆黄迷迷糊糊地理不清思绪,而后璇鱼告知她这是小姐有意提拔,要带其回国公府呢,闻此小丫头又惊又喜,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在何瑾左右,唯恐负了主子的恩德与厚望。
国公府掌事的得了消息,早早便候在了府门外,见马车停下,他忙让一众家丁迎上卸下行李。
何瑾下车,瞧见候在一旁许久未见的老管家,微微红了眼,泛起一阵思愁,轻声唤道:“和管家。”
老管家冲何瑾恭敬行礼,而后抬起头来,他满脸褶子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小姐,在何府可还住得习惯?”和老望着何瑾,又瞧向身旁伺候的妙珠几个,“天气寒了,您身子骨可受不了这折腾,丫鬟得小心着多加几件衣物,仔细伺候才是。”
回头,和老又红肿了眼,和蔼地笑着将何瑾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瞧着何瑾头上的发髻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小姐怎能挽这一窝丝,小姐尚未出阁当梳小鬏,余发覆额至目,垂于脑后才是。”
和老贯来是个和善的,却也是个古板的,眼下帝京脚下有那家小姐不是梳各式发髻,戴狄髻特髻的。
妙珠嬉笑,将话茬撩开,“和管家,外头天寒地冻的,方才您还要我们好生伺候小姐,莫要让小姐受寒,眨眼功夫您怎就给忘了?”
老管家一拍脑门,心中悔意顿生,“都怪我这忘事儿的老头子,叫小姐喝了寒风,该骂该骂!小姐快往府里去,快往府里去!”
和老忙忙招呼着将何瑾往院子里请,一路上又同何瑾说了许多暖心的话,惹得何瑾眼中酸胀,几度险些掉下泪珠子。
璇鱼,竹汀还有豆黄去了院子里收拾行李,何瑾身边仅留下妙珠一丫鬟伺候。由和管家领着,何瑾同妙珠,一起去了国公府大厅,寻外祖去。
还未进大厅,就听一阵熟悉笑声传出。何瑾不解看向和老:“和管家,府中可是来人了?”
和老皱眉思虑了一会儿,笑道:“回小姐,今儿个杜大人同杜公子来了,说是要回谢老爷前些天命人送去杜府的药方及补品。”说起这事和老也不免迷糊,“老奴正是纳闷,老爷近日并未遣人去杜府送礼,杜大人这番话未免有些奇怪。。。。。。”
未听和老将话说完,何瑾便心道不妙,止步正打算回头,就闻屋内传出一声唤:“可是瑾之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何瑾硬着头皮进了屋,大厅主位上一左一右坐着的都是她敬重的两位长辈,右为何瑾外祖,陆韵之,左为何瑾前世的公爹,杜徵。
主座左手侧下方的次席上坐着一青裳公子,举止萧萧肃肃,气质清逸,姿容俊秀安详,但眉宇间藏着一抹不易觉察的倦意,他端坐在席位上唇瓣淡淡含笑,这温润如玉的公子正是杜墨洳。
何瑾俯身行礼,“瑾之拜见外祖,杜伯父。”而后她起身,看向杜墨洳,曾经朝夕相处的面容此时就在不远处,何瑾心中泛起一股繁杂的思绪,她的声音不觉也变得有些僵硬,“何瑾,见过杜公子。”
杜墨洳看向何瑾脸色微变,起身俄而拱手回礼。
何瑾垂首望地,默不作声的在陆韵之身旁坐下,肚里心思飞转。
杜徵笑道:“许久未见,小姐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个大姑娘了。”
“伯父夸赞了。”何瑾笑笑,再次垂下了眸子。
陆韵之瞧孙女模样反常,以为是何瑾身子不适,忙关切问道:“瑾之,可是哪儿不适?”
因陆韵之的话,杜墨洳也朝盯着脚尖寡言的何瑾视了去,他眼神微微暗藏着些许瞧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目光投来,何瑾只觉坐如针毡,她头顶如刚泼凉水又吹了寒风般阵阵发憷,有种被人瞧透了的无措感在何瑾心头蔓延。
杜墨洳是何等的聪明人,何瑾暗忖自己送药方的事儿已给杜墨洳瞧出,她又羞又急,只想躲了去,便接下陆韵之话茬,只道自己受了寒,略感晕眩。
陆韵之瞧出何瑾的心思却不拆穿,只是让妙珠扶何瑾回院子了。
何瑾行礼做辞,只到迈出门栏走到瞧不见的地方,何瑾都觉有一道视线粘腻在自己背脊上,那视线里藏着的猜不透的探究之意让她无法忽视。
*****
方到院门前,璇鱼便抱着暖炉迎了出来,而后挡在何瑾身前,给其避去风寒,开道进屋。
屋中燃着炭火,很是暖和。
何瑾两颊微微冻红,她由着几个丫鬟梳理一番后换去了衣物,刚寻了处坐下,无数的思虑便连绵不断的冒上了她的心头。
何瑾畏寒,冷风一吹却叫她清醒了头脑,她有甚好羞恼的,既然决心不去打搅杜墨洳就得消着这份心思,何瑾微微一叹,只恼自个儿重生一次,别的不长进竟又有了那些个无用的女儿念想。
又思虑了会儿,何瑾逐渐沉下心来,没再多想,接过竹汀递来的茶杯,她静心吃了口茶,去了去身上寒气,也一并去除了心底的浮躁心思。
陆韵之寻来时,何瑾正坐在软榻上品读《周武乱》。
丫鬟恭敬地给陆韵之撩起帘子,何瑾见其立马下榻相迎,“外祖!”
何瑾舅父舅母携着陆荣轩回了舅母娘家旁晚才归,眼下国公府里就剩祖孙二人。
何瑾思念外祖,尚为长开的小脸上笑意盈盈,恨不得脸肚子里都在笑。
陆韵之摸摸何瑾的脑袋瓜子,又由何瑾牵至坐榻上。
丫鬟端来的热茶也给何瑾接了去,她眉眼弯弯,瞧得人直乐呵,“外祖,屋外凉,快吃口茶暖和暖和。”
陆韵之双鬓银丝耀眼,脸上肌肤微微耷拉着,到了冬日,老者肌肤愈加干枯黯淡无光,但陆韵之有一双明亮睿智的双眸,他心如明镜,却是笑而不语。
瞧着自个儿孙女殷勤地小模样,陆韵之含笑摇首,接下茶吃了口,俄而放下茶杯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何瑾,他双眼中噙着悠悠笑意,神色高深。
何瑾有些不自在,她瞧了瞧别处又瞧了瞧陆韵之,时而把玩掌中帕子,时而盯着木椅瞧。
丫鬟们伺候主子,端来果子糕点,出出进进,唯独祖孙二人不发一词。
忙乱过后,屋里一片沉静。何瑾是个倔脾气,陆韵之也拿他这孙女没法子。
无奈轻叹,陆韵之道:“可是你遣的人去送的东西?”
何瑾颔首,无声应下。
今早杜徵入府回礼,同陆韵之道谢时,陆韵之微微一愣,听杜徵谈及那送礼的丫鬟的面貌,陆韵之立即想起了妙珠,他便承下了这事,未有多说。
杜徵或是瞒下了,但杜墨洳眼神澄亮,见何瑾入内后眼中更是了然,将一切收入眼底的陆韵之便不觉看出了些许端倪,暗忖杜家小子同自个儿孙女之间的关系。
“你可对杜家公子有意?”陆韵之瞧着何瑾,摸着胡须,笑得颇有深意。
何瑾倏然抬首,忙摆手摇头,“瑾之万不会有那般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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