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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黄部长派女儿来拜年意在提醒?想到这里,关培山背上冒出一层细汗来。
关书记三年前把儿子送去了美国留学,屋里就剩下老两口。家里的保姆也因为过年被打发回了乡下,到现在还没来。
关书记的爱人邓姨单位在县文化馆,挂着个副馆长的衔位,多年已经不上班。
邓姨笑眯眯地端来果盘,打量着黄微微说:“微微呀,女大十八变,真没错啊。看我们小微呀,长得多漂亮。”
黄微微窘红了脸,扭捏地说:“邓姨,很一般啦。”
关书记让邓姨回房间去,说微微来拜年,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作为长辈,一定要给小孩子一个压岁红包,本来是年前要送去的,无奈过年那几天县委杂事太多,抽不开身,现在给黄微微,不算晚。使个眼色让邓姨去拿。邓姨心领神会去了。关培山就问黄部长的身体可还好?陈局长的身体可好?
黄微微一一作了回答,说父母虽然年龄大了,身体还是很健康,可能是喝了半辈子春山县的水的缘故,比起其他市委领导,自己父亲的身体还是值得放心。
问了一遍后,把头转向我,眼里是探询的神色。
我就赶紧把表舅何书记给他拜年的意思说了一遍,又刻意表达了自己给书记拜年的**。说冒昧来打扰,请书记原谅。
关书记听说表舅何书记给自己拜年,感激得双手直搓,连声喃喃道:“何书记家我还没去拜访,确实是对不住。有空还要小郁你带路,我要亲自上门给何书记拜年。”
正说着,邓姨拿了两个红包回来,要给我们一人一个。黄微微笑道:“邓姨,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啊。”坚决不肯接。
关培山拍拍沙发扶手说:“微微啊,这是你阿姨的心,你再大,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孩子嘛。”劝说着黄微微接了,说图个吉利。
我连推辞的想法都不敢有。部长千金都接了,我一个小屁官,哪里还敢耍什么成熟?只好赶紧起身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里,端坐了身子,听关书记的教诲。
关培山对我们结伴而来半点没提,仿佛我和黄微微就应该结伴而来。
聊了一阵,说道了黄奇善的事。关书记关切地问:“小黄书记今年回来得早,回来就在办公室办公,年轻人,过年也不好好休息,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嘛。”
黄微微对关书记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里,反而说:“像他那样的年轻干部,就应该多学习。”
关培山笑笑说:“微微你来没告诉他?”
黄微微嘴角微微泛起一串笑意说:“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他安排的。毕竟我们过去是同事,老同事来了,他作为东道主,也应该要安排安排我。”
关书记听说她住在外边,就坚决要求她来家里住,说家里没其他人,就他和邓姨,方便得很。何况老书记的千金来拜年,放在外边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黄微微倒是谢绝了关书记的好意,说自己就在春山县住一晚,明早清早就要赶回市里去,没必要麻烦关书记。
关书记看她态度很坚决,也就随了她意,没再作强留。跟着话锋一转,问黄微微说,黄部长对他的工作有不有心要求?
黄微微摇头说不知道。说自己仅仅来拜年,是晚辈给长辈的拜年。最后说了一句话说:“我妈有个想法,她听说你们农古乡年后要改选乡长,她希望选出一个年轻的干部来做,也是为年后高速公路建设打个底子。”
关培山何等聪明的人,立马就明白了意思。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说:“是陈局长的意思啊?”
黄微微淡淡一笑说:“我妈的意思,绝对没错。”
关培山笑道:“陈局长到底是老领导,做事就能未雨绸缪。”
眼睛看了我一眼说:“小郁啊,你是农古乡的人,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我赶紧摇手说:“关书记,我是服从组织安排,谁来做乡长都一样,我是坚决配合工作。”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看着黄微微摇了摇头说:“当初你们市委来四个社教干部,现在除了微微你,其他三个都回来了春山县,看来我们这块革命烈士的圣地,还是很有吸引力呀。”
黄微微就红了脸说:“关叔,不是我不愿意在春山县,我的胞衣还留在春山呢。按理说,我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对春山更有感情。只是我的能力不行,只好回衡岳市,混着呗。”
关培山笑道:“微微啊,你还真是我们春山县的女儿嘛。”
聊得正高兴,黄微微的电话响了,她歉意地起身,躲到阳台去接了电话,回来说:“关叔,郭伟他来了,叫我们一起去聚聚。”
关培山大手一挥说:“叫他来家里坐坐嘛。”
黄微微歉然道:“我刚才答应他去招待所了。”
关培山就起身说:“好吧,你们年轻人,都不愿意跟我这个老头子说话,你们去吧。”
告辞关书记走到门边,关书记语重心长地说:“微微啊,回去告诉陈局长和黄部长,农古乡改选乡长的事,我一定不会让两位领导失望。”
告别出来,我还想去刘启蒙县长家坐坐,黄微微拉着我的衣服说:“去刘县长家,一定要在白天去。”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严肃地说:“来关书记家是意见,去刘县长家就是任务了。”
我越发糊涂起来,她浅笑一下说:“郁风,你以为我真的吃饱了没事干,来春山县给这些老头子拜年啊?”
我认真地说:“你不来拜年还有什么事?”
她看了我一眼,又摇摇头说:“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假傻。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回去好好准备竞选乡长吧。”
“我?”我指指自己说:“我去竞选?”
“就是你。”她肯定地点头,幽幽地说:“我可是第一次为别人当官的事跑出来。”
01、竞选乡长(1)
乡政府团拜会年初八顺利举行,全乡干部不论职务高低,见面都是一团和气,互相祝愿今年开门大吉,工作顺利。
郭伟满面春风,见人发一个红包。财政所老赵举着一张签字表,领了红包的都要在表上签字确认。我也领了一个,揣在兜里没看,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与柳小妹说话,关切地问她身体是否完全康复。
柳小妹廋了一大圈,本来如弱柳扶风的腰更显得盈盈一握,似乎胸口的**也廋了一圈,缩在宽大的衣服里,看不出半点的轮廓。
乡政府的团拜会是多年来柳汉的惯例,不管财政多么困难,他都会在团拜的时候给大家发一个红包。郭伟显然没有例外,像这样直接有收入的活动,干部们都很乐意参加。
朱士珍一进来就四处撒烟,不管人吸不吸,都要接过去。毕竟是过年,不吸烟的人接到烟后要么转手递给旁边吸烟的人,要么夹在耳后,总之要接。不接是对敬烟的人不尊重。朱士珍乐呵呵地敬,别人乐呵呵地接。敬到我这里,他打趣着我说:“郁党委,你从市里来,有好烟嘛。”
我赶紧从衣兜里掏出芙蓉王来,敬给他一支。其他的干部就起哄,说我敬烟不能只敬领导,他们也要。我笑笑,也逢人就敬。敬到郭伟面前,他不吸烟,也不接,看着我手里的芙蓉王烟说:“烟不错啊。”
一圈没敬到,烟盒里就空了,我只好从会议室出来,快走几步,准备去盘小芹的超市买几包。
刚下台阶,就遇到月白嫂上来,看到我,笑容满面地问:“急匆匆的去哪里?”
我很惊讶月白嫂来乡政府,按理说,她不是干部,不需要参加团拜会。又因为年初八了,他们企业办的门店应该要开门营业了,怎么还有空来乡政府?
月白嫂大概看出了的疑惑,浅笑着说:“乡里说,初八全部干部职工都要来,我是朱乡长告诉我的。”
我笑笑,从她身边走过去,走了几步,想起了一件事,回过头对月白嫂说:“朱乡长还有什么交代吗?”
月白嫂摇摇头,看我再没说什么了,就甩手甩脚往会议室走。
屋外一片晴朗,年初八的清早,一轮久违的红日就从对面山顶上冒出头来。太阳一出,浸淫了一个冬天的寒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山明朗起来,水明朗起来,人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几只麻雀在树枝间跳跃鸣叫,卸下寒冬包裹的树枝已然可以看到绽开的新绿,世界一片勃勃生机!
路上陆陆续续过来一些人,有几个干部还带着孩子来了。
盘小芹的超市里生意兴旺,过年时节,小饭店暂时歇火不开。所有的人,都在超市里帮忙,就是她瞎眼的老娘,也在摸摸索索地帮着理货。盘小芹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正指挥着盘树容把拜年的烟酒往架子上摆。
看到我,她笑眯眯地出来,跟我打了个招呼,问我有什么事。
我就说身上没烟了,想来买一包。
盘小芹嘻嘻一笑说:“自家的店,买什么买?拿去就行。”又说:“一包烟够干什么?那么多的干部,听说今年只要是乡政府发工资的人,都来,怕是一条烟也不够。”就叫帮忙的小姑娘拿来一条烟塞在我手里,想了想,又从我手里接过去,拽着我去了里屋。
“听说乡政府要改选乡长,朱乡长在我买了好多烟酒,大年初一就开始在外面拜年了。”盘小芹疑惑地问:“听说他原来可没有这一招。这不,树容哥还收到他的烟和酒呢。”
“他在搞什么?”我皱着眉头喃喃道。朱士珍你想扶正,也不要搞这一套吧?
“明摆着的事啊,拉票呗。”盘小芹耷拉着眼角说:“一个村一个代表,一个代表一张票,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到时候,你还敢不投他的票?”
“这怕是贿选吧。”我说:“还有事吗?等下要开会了,我先去?”
盘小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看说:“郁哥哥,你不想参加竞选?”
我淡笑着说:“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官场里的事,复杂得很。”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参加就行。”她认真地说:“我觉得啊,乡长这个位置,还是你来做比较好。”
我笑着说:“怎么我做就好呢?”
“你年轻啊,有魄力啊。你看看啊,你是农古乡第一个办公司的人,又是市里来的干部,见多识广,比起一辈子窝在农古,一辈子就只看到一块巴掌大的天的他们来说,你肯定能带领我们农古人致富啊。”她期冀的看着我,一脸向往的神色。
“你还不懂。”我扔下这句话,匆匆往会议室赶。
盘小芹的话其实在我心里掀起了波浪,朱士珍的做法也让我感到岌岌可危。尽管黄微微在春山县带着父母的意思表达了一圈,但有很多事,往往会出人意料。
朱士珍土生土长的干部,在农古乡经营了一辈子,又占着代理乡长半年,在干部群众眼里心里,他就是乡长,虽然组织规定还没走,也只不过的程序上的事了。如果我半路杀出来,闹不好,乡长没选上,连呆在农古乡的可能性都会不存在。这个世界,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君子!朱士珍算是“君子”一类的人物,毕竟,做了几十年的乡官,关系盘根错节,多多少少也为乡民们办过几件事。老百姓看人,不看缺点,在他们心里,只要一个干部作出一件让他们满意的事,这个干部就会终身贴上一个“好官”的标签。
朱士珍在柳汉的问题上是动过心思,但并不见得他就不是一个好官。当初柳汉的强硬政策让朱士珍难以接受,所以才在背后打了一枪,到现在,这个事几乎全乡干部都知道是他举报,可几十个干部的乡政府,还是有一批站在他一边。何况,在复工修路的事上,朱士珍还是出过不少的力。
刚进会议室,郭伟就宣布团拜会开始。一挂大红鞭炮挂在走廊的栏杆下,会议一开始,鞭炮就点着了,噼里啪啦炸响起来,红红的鞭炮纸屑漫天飞舞。
炮竹声一停,郭伟双手抱拳,朗声道:“各位同事,首先祝大家全家幸福,再祝各位新年工作顺心。”
他现在是农古乡最高领导,统管着几千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子民,他的话就是指示!
朱士珍一直面带微笑坐在他一边,代理乡长朱士珍头上还照旧顶着乡人大主席团的位子,两位乡政府最高领导给大家拜年,干部们就齐声叫好。会议室里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我的心里还装着事,看着微笑的朱士珍,总觉得他笑得无比的邪恶。假如没有黄微微的提醒,没有盘小芹的告诫,我或许不会太在意他的举动,既然朱士珍要成为我仕途上的拦路石,我就必须要想办法把他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