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花语局促起来,指着门边放水壶的地方说:“就在哪呢。”说完吃吃地笑。
我低头从她身边驰走而过,鼻子里闻到她身上传出来的淡淡香味。
回到床边坐下,我招呼她坐。
朱花语并不坐,屁股靠在写字台边,故意舒展一下身子说:“我说几句话就走呢,不坐了。”
我哦了一声,问道:“你有事吗?”
“没事。真没事。”她说,轻轻一笑:“我的户口已经解决了。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事。”
我还是漠然地答应一声,没敢接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她见我不回答她的话,探询着问我:“不是你办的吧?”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真不是。”
她微微一笑说:“反正我心里有数就是了。”
“嗯哪。”我敷衍着回答。
“我走了?”她说,朝门边移了两步,见我没有挽留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再去我爹的办公室,找找他的笔记本?”
“很重要吗?”我问,看一眼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天地一片澄明。
她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样子,说:“对我爹来说,确实很重要。”
有女相求,特别是美女相求,天下的男人,不动心的很少,我也不例外。
“很晚了!”我加重语气说:“方便么?”
“反正我很方便。你要是不方便,就罢了。”她扔下我,拉开门出去。
我毫不犹豫第追出去,不仅仅是因为美女相求,更多的是想着这个笔记本的重要性。朱花语三番五次去找,而且大有找不着不罢休的意思,让我对这个笔记本无端生出许多的猜测来。
烈士陵园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围墙外的高楼上,有几间屋里透出淡淡的灯光来,显示这里已经住进去了人家。
我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当年的朱仕珍的小屋,头顶上一盏暗淡的灯,阴着墙上斑驳的影子,突然一阵风吹过来,将陵园里的竹叶吹得莎啦啦的响,让人无端生出一些惧怕。
朱花语照旧在之前没找过的地方翻箱倒柜,弄得屋子里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良久,直起腰,看着我浅浅一笑,无奈地说:“可能早就被别人拿走了。”
我没作声,眼光扫到头顶的天花板上,隐隐感觉有一块有松动的痕迹,于是拖过一条小櫈来,踩上去,伸手轻轻一顶天花板,居然毫不费劲地顶开了,心里一阵窃喜,伸手往里一摸,就感觉到有一本书样的东西。
我慢慢摸出来,凑到灯底下一看,这是一本外边包着油纸的东西,剥开一瞧,正是朱花语要找的笔记本。
正想打开看,朱花语却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从我手里抢过去笔记本,严严的藏在身后,丝毫也没有让我一探究竟的思想。
“不能看?”我对她的鲁莽表示严重的不满。
“不要看!”她坚决回绝了所有意思。
“有秘密?”
“不知道。反正我爹说过,要原封不动带回给他。”朱花语小心地拍去笔记本上的灰尘,上下端详了一番,放在随身带来的小包里。
人,越是看不到的东西,越有一探究竟的饥渴。
朱仕珍如此重视,且藏得如此隐秘的笔记本里,或许里面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蓦地一丝不祥笼了上来!
或许这神秘的笔记本与关培山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关培山被双规后,至今未有任何消息。人究竟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朱仕珍与关培山订有同盟协议。当初朱仕珍义无反顾站出来,承当一切责任,目的就是换取女儿朱花语的前途。如今关培山的处境非常微妙,不排除朱仕珍为防止多变而留了一手。
假如我的猜想变成事实,那么春山县官场又将酝酿一场地震!
想到这里,我的背上沁出来一层冷汗。
290、风雨欲来
朱花语手里的笔记本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让我心烦意乱。我十分肯定,笔记本里绝对有关于我的一些东西。朱仕珍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如今他被双开,我会没有事?
朱花语走在我前面,一言不发,偶尔停下脚步,等我赶上去。
一旦走了并排,她又加快脚步,把我远远的摔下,再又回头娇笑着喊我,取笑我说一个大男人,走路走不过一个女孩子。
春山县初冬的大街,行人寂寥,街灯在晕暗的夜空里,显得有气无力。除了这几年新开的几家发廊,其他的店铺大多关门了。偶有一家主妇尖厉着嗓子,呼叫着调皮的孩子归家,也就是这几声呼唤,才让这座小城有了生气,有了人间烟火的欢乐。
小城不大,走路也就半个小时。我们从烈士陵园出来,十分钟不到,就到了县委宾馆门口。
“辉煌宾馆”四个大字在夜空里分外醒目。这是关培山的题词,也是他唯一的题词。
朱花语歪着头看我,说:“不要我进去坐了?”
我说:“好啊,请还请不来,你自己愿意自投罗网,可不怨我。”
朱花语一顿,迟疑半响,问我:“什么意思?自投罗网!你想干嘛?”
我故意促狭地笑,似乎很不怀好意,不言语。
“你敢坏?我才不信呢。”她似乎在给自己打气,脚尖在地上画着圆圈,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可不是薛老师。你敢坏,就不怕承担责任?”
我笑道:“你看你,小小年纪,想到哪去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她就不好意思了,举起小小的粉拳,就往我身上打,一边打一边嗔怪着说:“还说我,你看你自己的眼睛,坏坏的,就不是个好人。”
我抓住她的手说:“哪里坏了?我是多么纯真的眼光,在你的眼里,就变成坏坏的了。”
她就不动弹了,任我握着她的小手,良久,叹口气说:“我还是回去算了。”
我没有放开她,拉着她走了几步,说:“花语,你真要回去?”
她惆怅地说:“我不回去还能干嘛呢,你一个人在,我怕影响到你。”她突然吃吃地笑起来说:“现在全县都在盯着副县长这个位置,你就不想?”
我故意坏坏地笑,说:“我这个人,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
她吃惊地看着我,半天不言语,摔开我的手,瞪了我一眼说:“我难道看错人了?”
“你看错什么人了?”我问她。
“我看错你了!”她转身就走。
我紧跟着走了几步,拉住她的手说:“你没看错。”
她站住脚,歪着头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我没看错吗?”
我说:’确实没看错。只是我觉得啊,我爱江山,得有人给我江山。没有人给的话,我就是死,也死不出一块江山来,何况,我背后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等着我往火炕里跳呢。所以,与其花心思去爱江山,不如爱美人。美人就在眼前,多好!”
她被我一通胡言乱语搞得心乱了,羞涩地低下头,不敢看我,嘴里呢喃着说:“我又不是美女,你乱说。”
我爽朗地大笑道:“这世界,谁有朱花语这样的美人,谁就会拥有整个世界。”
我这一顿话,当然是有目的。藏在朱花语背后小包里的笔记本,才是我的终极目标。
“算啦!”她跟着我笑起来,从背后的小包里拿出包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就算我看错了,也认了。给你!”
我故意不伸手去接,迟疑地说:“你爸说要原封不动给他,你怎么能给我看呢。”
“你要不要?”她压低声音问我说:“不要我就一把灰烧了。”作势要找打火机。
我只好接过来,拍了拍笔记本上残留的灰尘说:“我们先回房间去吧。外面冷,好冷啊!”我故意缩紧双肩。
她颔首同意,跟在我屁股后面,进了宾馆大堂。
电梯门开处,涌出来一帮男男女女。
我转过头,不想去看。
“郁镇长!”有人叫我,亲热地过来搂着我的肩。
我转头一看,心里暗暗叫苦,来人是邓涵宇,胁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小包,正笑嘻嘻地把我拉到一群男女面前介绍说:“这位是郁镇长啊,我们春山县最年轻的镇长。政治明星啊!”
一群男女就都围过来,争着要跟我握手,我苦笑着与他们一一握过,准备找机会溜开。
邓涵宇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搂着我的手始终不放开。
突然,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朱花语,大惊小怪地说:“这不是县委办的小朱么?怎么跟我们郁镇长在一起啊?难道你们?”
他这一个问询时的提问,让所有人的眼光都转向了朱花语。
朱花语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手忙脚乱起来,顿时红了脸,局促地不敢看人,也不敢说话。
我拦住邓涵宇说:“邓镇长,一个小姑娘,你开什么玩笑啊。”
邓涵宇不依不饶地说:“大家说,这还是小姑娘?我们郁镇长的眼光果然不一般啊。”
他意味深长的话让一帮子男女起哄地笑起来,笑声里除了暧昧,还是暧昧!
我有些气恼,想骂人,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在心里狠狠的日了邓涵宇的娘。
邓涵宇将一帮子男女叫到了外面,自己拉着我走到一边,正色地说:“郁镇长,现在是紧要关头,你还带着一个小姑娘开房,你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你闲话?”
他的话让我火冒三丈,我冲着他吼道:“邓镇长,你放心,我郁风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别人嚼舌根子。去她娘的!”
我的粗话让邓涵宇一怔,转瞬他又恢复了 嬉皮笑脸的样子,问我说:“听说你们工地上打死了人?”
“胡说八道!”我骂道:“有些人,就是不安好心,唯恐天下不乱。”
邓涵宇就尴尬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也是听人说。”
我说:“邓镇长,你放心,我郁风心里比谁都明白,我告诉你啊,我从来就没想过的事,你不必担心。”
这就像打暗语一样的对话,只有我们两个心知肚明。
邓涵宇哈哈一笑,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弟,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我微笑着没回答他。
“今晚你住这里?”他指着楼上问我。
我说:“是啊,市日报的记者在我们镇采访,今晚回去,镇里在这里送行。没车回去了,只好住一夜。”
邓涵宇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要不,我们一起去唱歌?”
我直接拒绝了,说:“小朱她爸爸有事要跟我说,这不,都找上门来了。”
邓涵宇看了看朱花语,暧昧地笑,说:“那好,我不打扰你们了。”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老弟啊,到时候你得帮帮老哥啊。”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选举副县长的时候,我帮他拉拉票。
我十分肯定地点头,安慰他说:“你放一万个心吧,邓镇长,未来的邓县长大人。”
他满意地笑,踌躇满志的样子,朝我扬扬手,转身出门而去。
看到他们都走了,朱花语过来,含着笑打趣着我说:“郁镇长,你带小孩子开房啊。”
说完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我好一阵心动。
291、顶包
朱花语将笔记本放心交给我,这让我很意外。
她的举动显然与自己父亲意愿相左,笔记本里究竟有什么内容,除了朱仕珍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即便是朱花语,也如现在的我一样,茫然无知。
但我十分清楚,这个笔记本里绝对藏有秘密。朱仕珍在被双开的时候都没拿出来,宁愿跳楼也不愿公开,一本能让人用性命作赌注的笔记本,要说里面没东西,就是换作鬼,也不会相信。
果然,我在朱花语离开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没看几页,自己倒抽了一口凉气。
应该说,这是一本关于春山县官场现行图的一本书,几乎涵盖了全县所有局委办和乡镇干部的升迁示意图。
即便如我,也有不低于五百字的描述。
朱仕珍在描述我的时候用了八个字“年富力强,善于思考”。他的评价让我大感意外,这八个字,字字珠玑,不禁让我得意了好一阵。
再往后看,发现朱仕珍这人非一般人,他在何至表舅第一次来春山县就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在“亲戚”这个词上用了一个双引号外加连续的三个问号。其中粗略一笔带过了我和薛冰的恋爱关系,用了“天作之合”一词表示赞赏。
朱仕珍在笔记本里写明了当初做我入党介绍人的初衷,原因之一就是看中了我和何至之间的关系。
这样一个察言观色的官场老手,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的舔犊之情,这一点让我唏嘘不已,同时心里萌生了对他的敬重。想起天底下所有的父母,只要儿女幸福了,即便是生命,也能毫不犹豫地奉献出来。眼睛无端湿润了起来,合上笔记本,茫然的心里一片空明。
看完了关于我自己的东西,好奇心让我去翻找关于关培山的文字。
关培山与朱仕珍有着二十来年的关系,朱仕珍在任乡人大主席团的时候,恰逢关培山要扶正县长位置。在春山县,关培山的人缘不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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