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潇在家吗?”我问,扯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
“他出国去了。你不知道?”小梅姐惊讶地问我。
我一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走的。我和太太一起送他上的飞机。”小梅姐压低声音说:“家潇走的时候哭得一塌糊涂,太太也哭了。这出国这么好的事,还哭什么嘛。”
“去哪个国家?”
“我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小梅姐匆匆说:“太太要醒了,我不多说了。你有时间来家里玩啊。何书记在念叨你呢。”
挂了电话,我是真的呆如木鸡了。站在不远处的陈萌肚子里怀着何家潇的孩子,这家伙却一撒腿跑到国外去了,这让我怎么说?让陈萌怎么办?
朦胧的灯影下,陈萌还楚楚可怜等着我的消息,我却半点移不开步了。
265、陈萌算得上一朵牡丹
何家潇一声不响出国,不啻于在陈萌的头上炸了一个响雷。
当我迟迟艾艾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黄微微是惊得张大了嘴,陈萌干脆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我慌忙抱住陈萌的身体,低声叫着黄微微去打开车门。
黄微微呆了半响,嘶哑着声音带着哭腔问我:“怎么办?怎么办?”
“先送医院。”我说,毫不迟疑把陈萌抱进车里,催着黄微微去医院。
这是个谁也没料到的变故,何家潇这段时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他天天与陈萌在卿卿我我,这小子屁股一拍走人,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谁来收拾?
雪莱的事还在持续发酵,但我能肯定,何家潇的出国,跟雪莱绝对没有任何关系。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公子,不会被一个小小的酒店经理逼出国去。但我隐隐感觉到,这是宛如舅妈的主意,从小梅姐的描述,我能猜出来,何家潇的出国,肯定与宛如舅妈脱不开干系。难道她嗅出了异常?
陈萌的头枕在我的腿上,她双手冰冷,眼睛紧闭,丝丝缕缕的气息让人心悬在半空中。一头黑发遮盖着她白瓷般的面庞,分明能看到她的消瘦和憔悴。
快到医院门口时,她悠悠醒了过来,张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扶她坐起来,她一眼看到医院大门,吃惊地瞪大眼问道:“你们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刚才晕过去了。”黄微微停稳车,回过头,珠泪欲滴。
“骗子!”陈萌咬着牙恨恨地骂:“你们男人都是骗子。”她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出声来,肩膀一抖一抖,让人心颤。
“还去不?”黄微微问我,犹豫不止。
“萌萌醒了,没大碍了。还是去看看医生再说。”我说,拉开车门跳下去。
黄微微也跟着我下了车,两个人站在车边,等着陈萌下车。
等了半天,不见丝毫动静,我探进头去说:“萌萌,下车吧,我们去看看医生。”
“不去!”她坚决地说,咬着嘴唇,阴着脸坐在黑暗里,双手使劲地绞着,借着灯光,甚至可以看到她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条条暴突起来。
“去看看吧,萌姐。”黄微微哀求着说:“你身子虚,刚才你一晕倒,差点没吓死我。”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陈萌似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让人看得心里发痛。
“好吧,不去算了。”我说:“要不,我们去郊外散散心?”
“哪里也不去,给我开到何家潇家去,我要去找他。”陈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伸手捋顺耳边的柔发,朝着我们凄然地笑笑,不再说话了。
黄微微迟疑地看着我,我六神无主了。陈萌半夜找去表舅家闹事,这个新闻不到天明就会传遍全城。
市委书记的女儿找副书记儿子的麻烦,这个花边新闻会成为一段永远的野史,衡岳市的人,会在茶余话后添油加醋,到时候,陈书记颜面何在?何书记的颜面又何存?
陈萌的性格我多少知道一些,从认识她到现在,从黄微微跟我说的往事里,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一个敢于把自己性命拿出来赌自己自由的女孩,怎么会惧怕社会的流言蜚语呢?
但我怕!如果我带着陈萌夜闯表舅家,我的本来拉瓜结蔓的表亲戚将荡然无存。我的宛如舅妈不会容忍我的背叛。
我必须要稳住陈萌!
我坐进车里,平静地说:“萌萌,我们先不急。家潇到底出没出国,到哪个国家,我们都不是很清楚,要不,明天我去我舅家看看,我们再做决定?”
陈萌半天没有回我的话,良久侧过头来轻蔑地看我一眼说:“你懂何家潇吗?”
我摇摇头。
“你既然不懂他,就不要乱出主意!何家潇是什么人,我是清楚的,他是想甩了我,哼!没那么容易。”她出奇地平静了下来,仿佛说着别人的事,语气平淡而轻松。
“怎么还不开车?”她质问着黄微微,伸手拍了一下黄微微椅子的靠背。
黄微微无奈地回过头,看着我,启动汽车。
“我们先说说话吧。”我说,示意黄微微熄火,自己下了车,去买了三瓶水过来,拧开瓶盖递给她们一人一瓶,自己咕咚咕咚灌下去。我心里冒火啊!
“你们不帮我?好,我自己去。”陈萌赌气地拉开车门跳下去,伸手去拦的士。
我和黄微微也赶紧下车,一边一个站在她两边。
我故意装作轻松地说:“不是我们不帮你。这事,能急吗?”
“你们当然不急。”陈萌眼睛一眨,滴出泪来,她毫无顾忌地用衣袖擦了擦,怂着鼻子说:“没出在你们身上,你们急什么。”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黄微微急着辩解道:“我们都在想办法啊。”
“能有什么办法?等你们想出办法来,她早就落地了。”她指着自己的肚子,夸张地说。
陈萌是个矜持的女孩,在今夜里,她突然变得我们不敢相认了。她就像乡村里的妇女一样,毫不顾忌地说话,毫无顾忌地吐唾沫,毫无顾忌地跺脚。
“也许家潇过段时间会回来。”我安慰她说,我知道这话显得苍白无力,连我自己也骗不了自己。
陈萌扭转头看着我,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走开几步,冲着过来的一辆的士招手。
的士刚减缓车速,我一个箭步跳到车边,朝着司机大吼:“滚!”
司机惊疑地看了我一眼,骂道:“神经病!”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作势就要砸他的车。司机一看不妙,加大油门冲了过去,远远的扔过来一句话:“神经病,我日你妈!”
“我日你妈!”我朝着的士的尾灯跳起来大骂,把手里的石头狠狠地砸过去,落在空旷的马路上,响起沉闷的声音。
陈萌扑哧一声笑出来,嗔怪着道:“郁风,看不出你还真流氓啊。”
我笑道:“我不是流氓。我是勇敢。”我故意在肌肉扎实的胳膊上用拳头敲了敲说:“他要是敢下来,老子就揍得他满地找牙。”
陈萌心情仿佛好了许多,白了我一眼说:“我们知道你厉害啦。乡长!”
我纠正她说:“请叫我镇长!”
“好好好,镇长大人,现在我们去哪里?”陈萌的脸上雨过天晴了。从她晕厥到现在,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她简直判若两人。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想法。
黄微微拉了我一把说:“还傻站着干嘛?我们去唱歌吧。”
她的提议得到了陈萌的响应,三个人上车,这次是陈萌和黄微微坐前排,我一个滚到后排坐了,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雪莱是一颗地雷,雷还没排,又冒出了陈萌这颗地雷。一颗地雷就能要了我的命,两颗地雷同时爆炸,岂不是会炸得我浑身碎骨?
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起来,坐在前排的陈萌,不是一颗地雷那么简单,她简直就是一颗原子弹,不但要人命,连土地也会消失生命!
何家潇当初跟陈萌好,说实话我就不大看好。陈萌是什么人?骄傲的公主!何家潇又是什么人?泡在蜜罐子的少爷!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最多就是人生的一段插曲,成不了主旋律,因为我深知,我的宛如舅妈保守得就像明清时期的小脚婆婆。
雪莱比不得陈萌,雪莱就是路边的一朵野花,随手就能扔了。尽管她威胁我说要去市委找何书记,我知道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她还没那个胆,给了她胆,她也没勇气。除非她不想继续呆在衡岳市。
陈萌就不同了,陈萌算得上一朵牡丹!是富贵的花,需要呵护的花,能傲视群花的花。一朵能傲视群花的花,谁能轻易撇之?
想着想着,我感觉背后冷汗淋淋。
266、毕竟是个保姆
宛如舅妈对我的到来不冷不热,吩咐小梅姐给我倒茶、洗水果,自己拿着一份美容杂志,不管不顾地看。
我坐得越久,心里越发虚。宛如舅妈的态度,充分说明了她知道了一些什么。果然,在我的屁股第三次离开椅子的时候,她说话了:“小风,你回来有事?”
我忙说没事,自己来衡岳市出差,抽空过来看看舅舅舅妈,并表达我娘的思念之情。在他们一辈,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人越老,思念的人就越多,不管过去是什么关系,只要认识,都会在思绪里冷不丁地冒出来,都会让人生出一丝丝莫名的惆怅。
思念得越多,心就越发伤感。就想着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对方一眼,不为感情,就为心安!
“家潇出国,本来是要告诉你,让你去送送他。只是事情来得急了点,对方的学校催得紧,再不报到,就白白浪费了机会。”宛如舅妈解释说,说得实在而且情真意切:“你们两兄弟,才认识不久,也没聚过几次。这次他出去,你们的见面的机会可能就更少了。”
我试探着说:“家潇弟是出去读书了?”
“是的。到国外多学习一下,比在国内要学习得多一些。”
“家潇去哪个国家?读什么专业呢?”我装作十分轻松的问。
宛如舅妈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说:“家潇念的是国际经济学。”
她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个国家,我的舅妈显然怀疑了我,知道我是来打探的?
一阵沉默,我起身要告辞。宛如舅妈却坚决要挽留我吃饭,说已经告诉了我表舅,他会抽空回来见我一面,最后一语双关地说:“你舅舅找你的事,可能也是你要找他的事。”
宛如舅妈的挽留我不能视而不见,何况表舅何至书记会回来。我不去他办公室找他,而坚决要在家找他,就是在提醒他,我不是一个与他没有关系的干部!
舅妈上楼去休息,嘱咐小梅姐招待好我。
小梅姐等到舅妈一上楼,就对我挤眉弄眼让我去她的房间。我犹疑一下,跟着她去了。
刚一进屋,小梅姐就拿出一本鲜红的毕业证书给我看,证书是衡岳市电大发的,学历专科,专业是行政管理。
“我毕业了!”她满心欢喜地说,笑容从眼角眉梢延伸到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就像一朵春风里盛开的小花。
“要祝贺你,小梅姐。”我由衷地说。心里不得不佩服她的努力,小梅姐初中没毕业,居然能考到一张大专毕业证书,这里面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我接受你的祝贺。”她喜笑颜开,凑进我的耳朵说:“何书记说要帮我安排一个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是好事!”我赞叹着说:“我舅舅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他主动说给你找工作,说明小梅姐你的工作得到了我舅的认可。”
小梅姐满脸潮红,无限神往地说:“要是我真的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我该如何报答何书记呢?没有他的鼓励,我哪里能考到毕业证书。”
“我舅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报答的人。”我说,义正词严:“我舅是党的高级干部,因为你的出色,他才会安排你。”
“我知道。”小梅姐幽幽地说:“其实,我愿意一辈子在何书记家做保姆。我根本就不想去外面工作。”
“人往高处走!”我劝她说:“你毕业证都拿到手了,不去外面施展一下你的才华,岂不是白学了?没意义的。”
她就不说话了,顺着她的小床坐下来,指着床边的一张椅子示意我坐。
我们两个人相对而坐,目光对视了一下,她突然脸一红,扭过头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我惊讶地问,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四处瞧瞧,发现没任何异样,又抬起头来看她,发现她正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我在她的笑声中没来由地红了脸,只是我现在脸皮厚了,没人看得出来。
“你家表弟何家潇,闯祸了,你知道不?”
“他闯什么祸了?”我紧张地问,眼睛扫了她一下,停留在床头,床头的枕头边,一件粉红色的乳罩夸张地舒展着身子。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小梅姐正襟危坐起来,悄悄伸手把乳罩塞进枕头底下,让我的目光找不到可以停留的地方。
“我是真不知道。”我索然无味起来,眼光再一次扫到枕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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