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手一看,一眼看到车牌,脑袋轰地一响。这车是钱有余的车,失踪了一段时间的钱有余,居然跑到外环路上来车震!
一股无名火起,我大叫一声:“停车。”
何家潇一怔,踩住了刹车,紧张地看着我。
我拉开车门,一脚跳到地上,就准备往钱有余的车边跑。
刚迈开步,何家潇在我后面叫道:“郁哥,冷静。”
我一顿,停下了脚步,朝着前面不远处的钱有余恨恨地跺了一脚地。
他在跟谁车震?是月白吗?还是钱有余又偷腥了?
我爬上车,何家潇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哥,那么激动,你认识这车?”
我摇摇头,面色阴沉地说:“回去吧,何书记还在等着我们。”
车灯扫过钱有余的车,黑黢黢的车里,依稀可以看到一个身材妙曼的女人在伸展着身体。
195、何家潇的桃花
心里憋着一股火,一路上我几乎没说话。
何家潇是个乖巧的小男人,记忆力特别的好。没有我的指点,凭着记忆顺顺当当地把车开回到新林隐酒楼门口。
秃顶男人在门口焦灼地转着身子,看到我们车来,眉开眼笑跑过来开车门,躬着腰无比谦卑地叫着:“何公子,回来了。”
何家潇不清楚眼前这个秃顶男人是何方神圣,拿眼直看我。
秃顶男人灵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恭恭敬敬递到何家潇面前:“我是新林隐的总经理,姓苟,苟不同。以后老弟叫我老苟就行。”
“老狗?”何家潇用两个手指头夹住名片,疑惑地笑:“我怎么能叫你老狗呢?呵呵呵呵,你是这家酒楼的老板?”
苟不同媚笑着回答:“我不是老板,我们老板姓李,李老板是市人大代表。我是他的总经理。”
何家潇锁好车门,问道:“我爸他们在哪?”
苟不同勾着腰说:“我带你去。何书记等急了,菜都上桌了啊。”
“开路。”何家潇显然很受用这种待遇,迈开步跟着苟不同往酒店里走。
门一打开,我吃了一惊。一屋子的人,大多是我不认识的。何书记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宛如舅妈,小姨像花蝴蝶一样与各种人打着招呼。
几个带着醉意的市委干部众星拱月般围着何书记,每个人都谦恭地陪着笑脸。
我们一进来,何书记手一挥说:“各位,今日是我的家宴,请大家各自去忙吧。”
干部们都知趣地退出去,等到人都走完了,何书记脸色一沉,喝道:“家潇,你干嘛去了?”
何家潇显然不畏惧父亲,笑嘻嘻地说:“我跟郁哥出去溜了一圈。爸,我觉得吧,衡岳市的路虽然没有张家口市的路宽敞,但比张家口的路要豪华。路灯漂亮,车也漂亮。到底是靠近沿海城市啊,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
何书记呵斥道:“你小孩子懂什么?信口雌黄。老子警告你,给老子夹着尾巴做人啊。”转头对我说:“小风,你大一些,给我看着点。”
我忙点头,陪着笑脸说:“舅,您放心。家潇是个人才,一来就看到了我们这里的不足。我要向他学习呢。”
胡书记不置可否地拍着沙发扶手,叫过来小姨说:“伶俐,谁告诉你他们今天回来的?”
小姨笑道:“哥,天机不可泄露啊。”
“跟我还藏着掖着?是不是小风啊?”
我忙辩白说:“舅,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何书记就笑了,他一笑,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就轻松了下来。
“没怪你啊,紧张什么?”何书记起身走到桌子边:“其实啊,伶俐你们突然出现,我还是感动的嘛。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有亲人接待,就是比吃一个神仙果,也还要来得舒服嘛。不过啊,自家人吃个饭,没必要到这里来嘛。随便找个小饭店,粗茶淡饭更要温馨得多。你们说是不是?”
我和小姨还有姨父都赶紧点头称是。小姨接过话说:“嫂子回家,是天大的喜事。其他地方怎么能配得上嫂子的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自家人,以后不要太客气了。”何书记在居中的位置坐下,我们围着他一路展开。
酒菜上桌,照例是酒先行。
小姨很细心,上了三种酒,红酒、白酒和洋酒。
红酒养颜,舒经活血,且度数不高,酒后不致人乱性,但能调情,实为酒中不可多得之君子。白酒上头,酒后能令人疯狂,只为豪爽丈夫独占。洋酒毕竟是外国的葡萄酿造的,再好的酒,也赶不上我们五谷杂粮酿出来的真实和亲切。
宛如舅妈当仁不让选了红酒,小姨陪着一起喝,在两个大肚子的高脚玻璃杯里,血一样的红酒致人目晕神迷。
我和姨父自然要喝白酒,姨父当兵的出身,喝酒吃肉是本行。部队出身的人,不喝酒的算是奇葩。
何书记曾经也是兵,自然跟我们一样。只有何家潇,要喝洋酒。
刚下去一杯酒,苟不同就像幽灵一样闪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像一朵水仙花一样淡淡地笑。
苟不同自来熟,大呼小叫服务员拿来酒杯,介绍说女孩子是餐厅经理,东北姑娘,学舞蹈的出身,叫雪莱。
一听这名字我想笑,这家人肯定有学识,给女儿取了个外国诗人的名字,却在觥筹交错中混迹人生。
何家潇本来低着头在对付一只螃蟹,突然听到一阵莺声燕语,抬起头眼睛刚好接触到雪莱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各自淡淡一笑,移开眼睛,却又忍不住偷瞧几眼。
这两个人,典型的男才女貌,相得益彰。
雪莱先是逐一敬过我们,最后才去敬何家潇。何家潇看着雪莱款款过来,自己赶紧站起身,手里还捏着一只螃蟹腿。
“我不喝白酒。”何家潇举起手里的杯子晃了晃。
“好,我陪你喝洋的。”雪莱换了一个杯子,倒了半杯子酒,就像下雨天草屋檐滴下的雨水。
两只杯子空灵地响了一声,酒一下去,苟不同要走,何家潇不依不饶,说喝洋酒一定要有气氛,要喝对人。乱喝不但败坏了酒的内涵,而且失去洋酒的文化。
苟不同也是个人精,一听就明白了何家潇的意思,于是对雪莱说:“雪经理,你陪陪领导,我去一下。”又陪着笑脸对何书记说:“省里来了一个干部,组织部黄部长在接待,我得去招呼一声。”
何书记爽快地说:“你去吧,不要管我们。”
苟不同拉开门出去,雪莱叫服务员搬来一张椅子,挨着何家潇坐下,款款对宛如舅妈说:“我听说阿姨从北方来,我们就是老乡了。还请阿姨以后多多照顾。”
宛如舅妈淡淡地问:“姑娘哪里人啊?”
雪莱满脸羞惭的样子,轻启朱唇:“我是河北人,保定的。苟总老是认为保定也是东北,说凡是北方的,都是东北人。”
“老苟这人,没文化。”何家潇接言道:“不读书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保定与东北,隔着何止千山万水。”
宛如舅妈一听雪莱是保定人,跟自己张家口也不是万水千山,一个省里出来的,就感到格外的亲切,招着手要雪莱坐到她身边去。说刚一落地,就遇到这么一个老乡,不是缘分还真说不过去。
雪莱歉意地对何家潇笑笑,乖巧地起身移到宛如舅妈身边坐下。
小姨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我朝她看过去,她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动声色地低头喝着一碗鱼翅汤。她旁边的姨父,埋头嚼着一块牛排。
我明白小姨要我说什么,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我无论如何也张不了口。
还是小姨胆大,笑眯眯地端着酒杯去给表舅敬酒,又踢了姨父一脚,骂道:“还不给何书记把酒满上。”
姨父乐颠颠地捧着酒杯过来,表舅只好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还没喝,小姨低声说:“哥,我家的这个公司……。”
表舅警惕地停住手,瞪着小姨说:“伶俐,什么话也不要说。我知道了。”
小姨喝了一杯酒,顿时满面桃花。表舅的这个表态,其实就是在告诉我们,有些事,心照不宣就行,没必要大张旗鼓,顺其自然才是根本。
小姨一屁股坐下,悄悄伸出手来,在我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痛得我差点要扭曲了脸。
雪莱似乎在我脸上看出了端倪,抿着嘴巴想笑。
话题又聊到车的事情上来,何家潇要求明天就去买车,要越野车,宽大,越野性能强。衡岳市山地多,要爬坡性能好的车。
何书记一直不表态,宛如舅妈插话说:“车要买,至于买什么车,看看再说。”
小姨就笑着问:“家潇,喜不喜欢你刚才开的车?”
“当然喜欢,虽然不是越野的,毕竟是鬼子货。”何家潇吐出一块骨头,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角。
“借给你开,好不?”小姨朝姨父伸出手,示意他拿钥匙。
姨父还在迟疑,小姨已经从他手里夺过去,亲自走到何家潇面前,把钥匙放在他手里,诚恳地说:“你拿去开,算我借给你的。小姨借台车给外甥,里外都能说得过去。”
何家潇眉开眼笑,正要伸手去拿钥匙,何书记却厉声喝住:“家潇,小姨家的东西,你怎么能乱拿?”
何家潇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要。小姨要借给我,我不要,岂不是拂了小姨的好意?”
拿起钥匙,朝雪莱晃晃说:“等下我们再去兜一下风。你认识路。”
雪莱惊喜地点头。没想到宛如舅妈却坚决不肯,说家潇喝了不少的酒,不能醉驾。要去外面走走,也得叫个司机开,就问我会不会开车,带他们去看看衡岳市的夜景。
我正想回答,小姨又在底下踢了我一脚,顿时就明白过来,忙说:“舅妈您放心,我叫个司机来开,我陪家潇去。”
一桌饭吃到十点多,小姨还要邀请何书记去唱唱歌,宛如舅妈困得厉害,非要回家。这样才一起起身,表舅的司机早就候在门外,看我们出来,立即跑去打开车门。
我走在最后边,何家潇和雪莱走在我前面,两个人紧挨着走,边走边窃窃私语。
196、表弟要跟我下乡
十点多钟,我去哪里叫个司机?从酒店出来,姨父把我拉到一边,心痛地说:“小风,你小姨阔气,一句话就送了我一台车。这车买来不到一个月,二十多万呢。”
姨父的小家子气我并不奇怪。虽然他营级干部出身,之前大手笔都是部队的资源,现在突然要从他心头剜去一块肉,不肉痛就真奇怪了。
“是借,不是给。”我纠正姨父张老板的话:“舍不得兔子,你打得了狼?”
“你把何书记比喻成狼?”姨父促狭地笑,挤眉弄眼。
“我没有。只是个比喻。”我不想跟姨父纠缠。舍不得也要舍,难道就没看出来一个事实,何家潇在何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何书记夫妇上车走了,小姨跟姨父也拦了一辆车走了。停车坪里只剩下我、何家潇和桃花般俏丽的雪莱。
“哥,你去找个地方喝茶,我跟雪莱溜一圈再来找你。”何家潇吩咐着我,自己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扶着雪莱上车。
没我什么事了。我在,就是一个大电灯泡!
我知趣地笑,嘱咐他说:“家潇,开慢点,你喝了酒。”
何家潇满不在乎地冲我摆摆手,似乎我的存在是多么的碍眼。
车门呯的一声关上,还没等我要到他们的电话,汽车已经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我跟在后面想要喊,终究没出声。颓丧地找个花池边坐下,抽出一支烟来点上,我得老实坐在这里等他们。何家潇不见得认识回家的路,雪莱是酒店的人,她必须要回来。我只有守株待兔了。
美人谁不爱?何家潇显然的一个风流人儿!
一阵风吹来,带着城市里的暧昧,转悠在每扇洞开的窗户边。远处高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女人,屋里的灯光柔和地打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妙曼的身体,风吹起她的长发,恍如一张剪纸一样,定格在喧嚣的城市夜空。她似乎很沉静,平静地看着脚下的城市,手一扬,扔出来一个纸飞机,飘飘扬扬地随着风在夜空里飞扬。
我盯着她看,她似乎也看到了我,站了几分钟,她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门,灯光被阻在门后,阳台上一片黢黑。突然,一阵忧伤的音乐飘出来,勾引得我差点要哭出来。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五年前我还是这个城市懵懂的年轻人,我的青春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流淌,即使如我毕业后找不到接收单位,我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忧伤。
我愈来愈多地感知到命运的力量,命运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随时把我们摆在风口浪尖。
醉意涌了上来,我晕晕沉沉的抬不起头。我现在算是酒井沙肠的老将。五年前陪着柳汉老书记喝晕头大曲,练就了一副铁肠胃,终究抵不住心里的忧伤,被音乐一撩拔,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开始肆意在脸上流淌。
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前进。就好像我现在,一心想要办矿泉水厂,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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