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说话。」邵蓉压低嗓门提醒蓝萱,「随便问一个问题也成。」
而第一排的学长、学姊们似乎都蠢蠢欲动。
蓝萱知道他们都在补习,打算考研究所,从他们渴望的眼神中,她知道他们比她更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向教授显现出他们满腹的经纶。
但是,他只看她……
她凝视着他,他毫不退缩地回看她,等她开口。
这算危机吗?
说不出话来,会不会就砸了她系排名第一的招牌啊?
蓝萱收敛心神,拢拢刘海,甜甜一笑。「文学作品不都是经世济民吗?只是……这么无聊的人、这么无聊的作品,您为什么要选来教我们呢?」
杜斯妥也夫斯基写了一个病态的人,在矛盾与自欺欺人中过完一生。
主角是个讨人厌的人!
这么没路用的人,这个文豪是「爬带」了吗?干嘛把他写出来?写些有用的人,不是更好吗?
「哗!」没料到蓝萱会这么回答,全班立即引起一阵骚动,因为这种质疑,明显的对教授不敬。
唐英哲不在意的摆摆手,止住全班的骚动,从容的说出自己的观点。「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常常觉得文学、小说的确不能帮助我们过现实的人生。」
邵蓉忍不住翻白眼,睨了蓝萱一眼,她不睡觉就惹事吗?问这什么烂问题啊!
「那为什么要读这么多呢?」唐英哲笑着以清楚、清晰的口吻回答,「因为,一个贫穷的国家,人民吃饭都吃不饱了,哪有空作心理深度的分析?所以,当社会容许文学、小说这些『无用的东西』存在时,这个社会的心灵一定是进步的!」
哗!全班顿时欢声雷动。
蓝萱屏住呼吸,呆呆的凝视着唐英哲。
因为容许无用的东西存在,所以人的心灵是进步的?这男人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蓝同学,妳以为呢?」他笑着反问。
「应该是吧!」找砸的问题,他回答得这么得体,害她一时无话可说。
「刚刚蓝同学神游太虚,想必妳的心灵也是进步的?」唐英哲语调淡淡的揶揄她!点出她刚才漫不经心。
被发现了!蓝萱尴尬地看着他。
而全班因他突如其来的幽默而哄堂大笑,惹得隔壁班的频频探头观望。
他真是一个超人气的教授啊!
他的慧黠与锐利让人无法招架,蓝萱这才了解为什么会有学长、学姊坐在教室后排,死也不走。
只是,她怎么那么倒霉惹上他?蓝萱频频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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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好的话不说,干嘛问那个鬼问题啊?」一下课,邵蓉就把蓝萱拖到荷花池畔密谈。
「他的眼神很气人嘛!好象在笑我上课睡觉……」蓝萱嘟着小嘴。
听到她的抱怨,邵蓉猛翻白眼,「妳干嘛作贼心虚啊?从小到大,除了我,谁知道妳睁着眼睛也可以打瞌睡?我看他是上课一直在注意妳,才故意点妳说话……啊!这样也好!」
邵蓉突然猛拍手,把蓝萱吓了一大跳。
「干嘛?发什么神经?」蓝萱不解的睨她一眼。
「知道妳也会说出这种白痴的话,他才不会对妳有兴趣……」不理会好友的惊吓,邵蓉沾沾自喜地嘀咕着,那蓝萱还会是她的!虽然校内有许多男同学爱慕蓝萱,但没一个像唐英哲条件这么优秀的。
蓝萱恍然大悟,原来蓉蓉在替她伤这个脑筋啊!
是啦!追求者太多是挺麻烦的。
但是……这个老师跟别的男人不太一样耶!长得帅,又有智能……
算了!教授地位崇高,哪会看上她们这种小毛头?而且,她又当着他的面问了个蠢问题……
呜呜鸣……她是猪头,是个大猪头!她越想越伤心。
「铃铃铃!」背包里传来手机铃声。
蓝萱懒懒地拿出手机应答,「喂!」
「小萱啊!泥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在干嘛啊?」手机里传来她外省老爸浓重的腔调。
「我在跟邵蓉讨论功课啦!」她塞住耳朵仔细听清楚老爸的话。
听到女儿跟邵蓉在一起,蓝父马上安心。「泥星期五上完课,就立刻回家。」
「干嘛?」蓝萱懒懒的问。
「我带泥去跟唐伯伯吃饭,泥记不记得小时候常来我们家玩的唐葛格已经回国了……」
「哦!」蓝萱心情极度不爽,只听见星期五回家,其它的全都没注意听。
「那记得上完课就回来喔!」蓝父特别叮咛。
「知道了。」通完话立即收线。蓝萱沉溺在自己懊恼的情绪当中,根本懒得理会老爸到底想干什么。
「谁找妳?」邵蓉随口问道。
「我老爸啦!」蓝萱撇撇嘴,邵蓉帮老爸看她看得这么紧,那些臭男生才不敢打电话给她咧!
她美美的初恋,何时才会找上门啊?
她好想好想谈恋爱喔!
第二章
星期五晚上一到,两个老人家各自带了自己的儿女到饭店吃饭。
「咦?是你!」蓝萱瞪大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大帅哥,他不是那个欧洲文学的代课老师吗?
「是妳!」唐英哲看到甜美的瓜子脸倏地闪入自己的眼前,不禁有点错愕。
她是他的相亲对象?
「你们还记得对方啊!真是太好了。」唐冠中会错意,高兴得呵呵直笑。
「……」什么啊?他们以前见过面吗?蓝萱看着沉默不说话的唐英哲,心里涌出许多问号。
「小萱不要客气,爱吃什么,就点什么!快点坐下来一起吃饭。」唐冠中看到蓝萱脂粉未施的就来吃相亲饭,令他非常满意。
红色格子衬衫、搭配白色蓬蓬裙,脸上戴着银边眼镜,一头天生的波浪鬈发顺势披泄在肩上,看起来是个青春美丽的小女人;唐冠中突然担心起儿子站在她身旁看起来会不会太老了。
「叫人啊!丫头。」蓝天云叫着还在发愣的女儿。
「呃……唐伯伯好、唐哥哥好。」回过神,蓝萱中规中矩地打招呼。
「好!好!好!」唐冠中笑咪咪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蓝萱,十分满意未来媳妇的长相。
「……」唐英哲点头示意,没料到父亲口中相亲的对象居然是代课的学生!而且,他们以前真的见过面吗?他满怀疑的。
「你们吃西餐,我们要去吃日式料理了。」唐冠中恨不得马上替儿子定下蓝萱,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就拉着蓝天云要出去吃饭。
「也好!小萱,妳陪唐葛格吃牛排,我们去吃我们喜欢吃的。」
蓝天云当然知道女儿才刚满二十,还年轻,但看到好友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又念了两个博士学位,凭蓝萱的迷糊样能嫁到这种对象也算是高攀,他决定了,感情的事就交给两个小孩自个儿去处理吧!
「好!掰掰。」蓝萱向父亲摆摆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请坐。」
唐英哲风度翩翩地比了一个请入座的手势,蓝萱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呆呆地站在餐桌旁,目送两老离去。
「谢谢!」她困窘地回过神,乖乖入座,等服务生送上菜单。
连课堂的那次发言不当算起,他们见过两次面,她就出过两次糗!
天!她哪时候不「凸槌」,偏挑在他面前的时候!
看样子,他应该不可能会喜欢自己了,好可惜喔!
但面对他,她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心跳如擂鼓。
看到女同学们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坐在面前,她想要正常真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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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悠扬的钢琴声中,两人吃完气氛沉闷的晚餐。
唐英哲提议要去饭店的中庭散步,蓝萱非常乐意地点头赞同,因为,她从没有跟「中年男人」单独相处,虽然口头上叫他「唐哥哥」,但她可没忘记他是大学教授这项事实。
她万分委屈的和他吃完一顿饭,只要跟他在中庭走几步路后,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说要回家,相信他不会反对才是。
想到这,蓝萱不禁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叫好,等于礼拜回到住处,又可以跟邵蓉炫耀她今天跟「唐哥哥」一起共进晚餐。
呵呵呵!虽然邵蓉不会很羡慕啦……
跟在唐英哲身后,蓝萱越想越快乐,根本没注意到唐英哲突地停下脚步,就整个人撞上他的背。
「哎哟!」她惨叫一声,捂着自己可怜的鼻子,天!她的鼻子快塌了。
「怎么了?」他被蓝萱的叫声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才发现跟在身后的小美女摸着鼻子,哇哇大叫。
「你走就走,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她义愤填膺的大声抱怨。
「我……噗!哈哈哈……」
唐英哲原想正经八百的好好和她谈谈婉拒相亲的事,只是他没想到,秀外慧中的美女会那么不小心撞到自己身上,还没有形象的指着他的鼻子责骂他为什么走路要停下来?当他看到蓝萱泪眼汪汪的摸着鼻子,他再也隐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天!这个女孩的反应真好玩。
「你……」蓝萱觉得快糗死了!
为什么一向完美的她,会老在他面前出糗?
她不想活了啦!呜……
「妳没事吧?」他边笑边低下头察看蓝萱的「灾情」。
「你笑够了没?」蓝萱摸着鼻子,眼眶含泪的瞪着唐英哲。
她再也不管他是什么捞什子鬼教授,让她倒足楣、还敢没有风度的取笑她,天底下没有男人敢这么对她的。
他是第一个!
「对不起!」唐英哲憋着笑致歉。
「哼!没诚意。」蓝萱很不爽的撇了他一眼,捂着鼻子闪到中庭的水池旁,打算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这个男人「带衰」,千万别靠他太近!蓝萱暗暗下了决定。
「妳站那么远,我们怎么说话?」这下换唐英哲不高兴了,他不是找她出来玩的,她站那么远,怎么谈正经事?
「那……」蓝萱迟疑一下,不甘不愿的移动两步,不耐的望着他。「有话快说!」
「妳这么没耐性,我们能好好的沟通?」瞧蓝萱视他如豺狼虎豹,唐英哲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跟学长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她除了长得漂亮,应该很聪明、反应快、谦逊有礼貌才对啊!
怎么会这么小孩子气?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双手抱胸。
哟~~还出言不驯呢!
就凭她这个德行,像校园美女吗?还系排名第一?唐英哲睁大眼睛,完全无法置信。
「你不说话,那我可要回家了。」
蓝萱才懒得理会唐英哲眼中的疑惑,反正,他只是一个代课老师,又不能打她的分数,也没握有她这学期的生杀大权,她管他怎么想她?
在平常时,邵蓉不时提醒她要维持校园美女的形象,为了得到全校男人爱慕的眼光,她义不容辞的ㄍ一ㄥ下去。
但今天老娘不爽,管他是什么狗屁教授,关她屁事啊?
甩甩长发,蓝萱抛下他呆站在原地,径自回家。哦!真爽!
「……」错愕地目送着佳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唐英哲黝黑的瞳孔中蓦地闪烁着锐利的眼神。
标准的表里不一,是吗?
原来这才是那丫头的真面目是吗?
有趣,这丫头真是有趣!看来他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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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对我说再见……」
蓝萱戴着耳机,手上拿着歌词哼着流行歌,逍遥极了,周末她一向都是这么过的。
「小萱啊!女孩子家,坐要有坐样。」蓝天云走进宝贝女儿的房间,不禁皱起眉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躺在床上听歌,一双脚丫子还翘得半天高,搁在墙壁上?
真是太难看了!
怎么会有人愿意讨她回家当媳妇呢?看来,唐冠中该去看看眼科医生了。
「爸,你来看你的小宝贝啦?」蓝萱看到父亲走进房间,嬉皮笑脸地爬起床向他撒娇。
「不小啦!都可以嫁人了。」
「我书还没念完,嫁谁啊?」她娇憨地趴在蓝天云身旁耍赖。
「泥唐葛格啊!今天跟人家去吃饭,感觉不错吧?」虽然会嫌她这嫌她那的,但终究是自己的心肝宝贝,蓝天云关心的询问。
「『唐葛格』?」蓝萱以为自己听错了,秀气的眉形全部纠结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对『唐葛格』有感觉啊?」
故意学爸爸的外省腔调,蓝萱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爸爸。
「小萱,唐伯伯很喜欢泥,泥嫁过去可不许这么调皮喔!」蓝天云对宝贝女儿就是没辙。
「我为什么要嫁过去?」蓝萱越听越迷糊。
「嗯?我没告诉泥,泥今天是跟泥唐葛格相亲啊!人家要看妳长什么样……」蓝天云这才想起来他只叫女儿陪他吃饭,没跟她说要带她去相亲。
「爸!我才满二十岁耶!你这么早就要把我赶出家门啊?」蓝萱不敢相信相亲这过时的玩意儿会掉到自己头上,心有不甘地哇哇大叫。
虽然她希望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自己,包括唐英哲在内,但并不表示她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吧?
她可是青春洋溢的美少女,而他是学成归国的洋博士,他们至少相差十岁吧?对她而言,他的确老了一点。
万一以后她要是不幸福,那该怎么办?
蓝天云一脸「人不是他杀的」的表情,「我也说妳才二十岁……」
「那不就成了!」想到那个眼神犀利的怪男人,蓝萱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哼!她才不要嫁给那个臭男人呢!况且,今天她才跟他说过粗话,把他吓个半死,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娶她嘛!
「可是,泥唐伯伯很喜欢泥啊!」
「我不要!爸~~」蓝萱大声抗议。
但蓝天云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