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干什么？”老头很不耐烦：“爱说说，不说算了！重新呆土里呆着去吧你！”
“别别别！我说我说！”凌如芊惊恐大叫，随即声音又低下来，脸通红：“我，我只是要更衣了……”
老头闻言一愣，似乎一下子没明白过来，然后等他懂了她的意思后，也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转过身去，嘴里还嘟囔着：“凡人就是麻烦……”
凌如芊咬咬唇，弯腰轻轻将透骨草连根拔起，草离地的瞬间就变了，变成了一柄长剑，剑柄浸凉，她紧紧抓在手里，犹豫地看着老头的后背，杀了他？虽然他是妖，可现在他是个人……她做了几次刺的动作，最后还是下不了手，咬牙将长剑横搁到老头脖子上：“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你！”
老头哈哈大笑：“小娃娃，原来你刚才耍那么多心眼就是为了这个啊！”然后他就在凌如芊眼皮子底下，一钻进土里不见了，凌如芊赶紧挥剑，却哪里还捉得到他的身影？她拼命拿剑四处乱挥，却被老头从身后钻出来，重重一脚踹在她身上摔在地面。
老头弯腰看她，拐杖轻轻撑在她脖颈旁侧的地上：“小娃娃，老头子我可是用最大的耐心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好好把握，死了可别怨我啊！”然后眼神一狠，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慢慢收紧。
她以为自己手中有剑，应该可以拼死一搏，可是却忘了眼前这个不是人，他是只妖。她想，她可能会用生命来领悟人与妖的区别了，她用力握紧长剑，却压根不能动弹半分，只能瞪大双眼，感受着呼吸越来越困难，脑袋充血，眼眶也变得炽热……
脑海一片空白，只回荡着萧子夜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终究没能动手，所以，他会杀了她。
挣扎无果，她轻轻地闭上眼，就这样吧，就让她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罢。
“咯……呃……”
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她忽地感觉老头的手一松，立刻大口呼吸着睁开眼睛，剧烈咳嗽着几乎呛到，她瞪大眼睛，看着老头眉心慢慢溢出血滴在她身边的地上，然后，他颓然倒地，重重摔在她身边。
就在她惊恐的眼神里，老头慢慢缩小，缩小，衣物滑落在地面，整个人最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穿山甲，衣物盖不住它的尸体，看上去滑稽又诡异。
原来他是只穿山甲妖。她掩着喉咙，感觉火辣辣的疼，喘息片刻才缓过来。
“真是个心地仁慈的好人。”萧子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言语中满含讥诮：“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伤害一只要杀你的妖物，真是可歌可泣。”
凌如芊又累又痛，完全无法反驳，只能暗自腹诽，他之前直接救了她有什么不好？
“我可不是你的护卫，我能救你一次，下一次呢？”萧子夜看懂了她的眼神，冷笑道：“就凭你这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伤害妖的行径，活不了多久的，趁现在没妖在，你自行了断吧，好歹能留个全尸。”
第十一章 江湖险恶
他的嘴还能再毒一点吗？本来对他及时出现很是感激的凌如芊一下没了好感，努力开口回道：“我只是……没杀过人。”
“他又不是人。”萧子夜冷漠地擦拭着扇子尖的血滴：“最低劣的妖物，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多久，你连这种玩意都斗不过，活着有什么用。”
还不如死了。他的言下之意她听出来了。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可他说的话太伤人心，喉咙尖锐的痛，她本就刚经历生死大关，又后怕又气愤，口不择言地道：“我也斗不过你啊，难道斗不过你的都该死了？你和它有什么区别？不一样都是妖？”
此话一出，凌如芊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许多，萧子夜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正在凌如芊感觉自己会在一下刻被萧子夜一剑戳死的时候，他转身离开了，擦扇子的帕子他都没要了。
风卷着手帕旋转着飘落在她身边，她轻轻伸手拿起，心里有些懊悔，不管怎么样，他不但半夜出来了，而且还救了她，虽然说话刻薄了些，可也是为她好，他说的没有错，如果她不能杀人，迟早会被人杀，想必他当时扔下一把剑离开也是希望她能学会自救，可她不但不感谢他，还伤了他，听他的意思，明显是极看不起这种妖物的，而且他显然也和这类妖有明显的区别，她拿他们相提并论，估计伤到了他的尊严。
事实上她也没想错，如果是在妖界，有妖胆敢将萧子夜比成此等低劣妖物，下一秒就会被挫骨扬灰。
萧子夜走的并不快，可无论凌如芊是走得快还是走得慢，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都是那么远，就算她用了鹰翼飞起来追，也永远只能看到萧子夜远远的一个背影，让她想道歉都没法子。
喉咙痛得仿佛要烧起来了，可能刚才强行开口导致了伤势更加恶劣，凌如芊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
可直到回到客栈，萧子夜都没有给凌如芊任何开口道歉的机会，见他推开门进去，她赶紧赶上两步追上去，刚到门口，门啪地关上了，碰了她一鼻子灰。
……
真是个怪人，不，怪妖！
凌如芊捂着喉咙找来小二，让小二给抓副药来，强忍着不适喝了药，她细细在床边安置了一道阵法，才安心倒在床~上睡着了。
江湖险恶，她想她终于领会到了其中的一点点吧。
第二天醒来以后，她感觉喉咙舒服多了，试图说了下话，除了嗓音有些粗粝和隐隐约约的痛以外倒也没大碍，犹豫半天，她决定去道歉，以取得萧子夜的原谅。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萧子夜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萧大哥，出来吃早饭啦！”虽然没有回应，可她并不气馁，生气的人拿乔是应该的！她应该多点耐心！可直到她叫得嗓子冒烟，里头也没有丝毫动静，她压抑着怒火，喊了一嗓子：“萧子夜！吃早饭！”
小二从旁边经过，很是爽朗地告诉她：“凌姑娘，萧公子在楼下呢！”
感情她这番动作白费了，凌如芊暗自心累，有气无力地挪下去，一眼就望见了坐在窗边的萧子夜，与平日不同，今天的他面容清冷，露着生人勿近的寒意，每当有一个人靠近，他都淡漠地扫一眼，然后那人立刻就自觉地滚远了，于是，平时热闹喧嚣的客栈此时一片安静，而坐无虚席的一楼在萧子夜旁边空出一大~片空地。
她深呼吸几口气，给自己鼓劲，然后鼓起勇气走向他。
还好还好，萧子夜没再用昨晚的眼神看她，不然她不敢保证她不会腿一软给他跪下了。事实上，萧子夜压根连个眼角都没有施舍给她，他平静地坐在那里，面前的食物一丝未动。
“萧……”见了真人，她反而没法~像刚才那样温柔地叫他萧大哥了，凌如芊咬咬牙，诚恳地向他道歉：“萧子夜，昨晚……很抱歉！是我不对！”
此话一出，周围气氛立时变了样，本就竖着耳朵明里暗里盯着这边的众人立刻抛来领悟的眼神，格外暧昧。
甚至有几个人很“小声”地在笑：“瞧瞧，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位公子脸怎么这么黑，呵呵呵……”“就是就是，你看这小姑娘嗓子都……”
感觉他们好像想得很奇怪……凌如芊试图辩解：“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臊的凌如芊小~脸通红，她不敢再胡乱说话，只傻愣愣地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还好，是背对着人群的，不然她感觉自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萧子夜终于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自牙缝中扔了两个字：“白~痴。”
她埋头苦吃，不敢回嘴。
她是真饿了，萧子夜点了一大桌子，却一口没动，好在天气并不太冷，倒也都没凉，她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感觉胃里空荡荡的，她一直吃吃吃，直到发觉手里的包子好像是桌上最后一个，才停了下来，看了萧子夜一眼怯怯地举到他面前：“你饿不饿？要不……这个给你吃吧？”
萧子夜的视线自窗外移了回来，盯着她手上这个包子出了神。
凌如芊感觉自己这只手不听使唤僵在半空，她知道她吃独食的行为是不对的，可实在是饿极了……她挤出抹僵硬的笑容：“你喜欢吃什么……要不我让小二把刚才的东西重新上一份上来？”
说完正准备缩回手，却没想到萧子夜竟然伸手将包子从她手上拿走了，然后，就在她惊恐失色的眼神里，萧子夜仪态万方地小口小口将包子吃掉了。
想起自己刚才的吃相，再看看即使吃包子都这么赏心悦目的萧子夜，凌如芊泪流满面，这就是差距。不过……她看着萧子夜露出一抹笑意，他吃掉了她递给他的包子，应该就是说他原谅她了吧？
她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让开都让开！”一群衙役涌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向前一步举着手里的通缉令扬了扬：“凌如芊，你被捕了！”
大概是有萧子夜在旁边的缘故，凌如芊感觉特别有底气，温和地道：“这位差大哥，我不叫凌如芊，你认错人了，不过……请问能给我看看吗？”她指着他手中的画卷。
官差一时怔住，对比了一下也有点犹豫，毕竟两幅画相差是有点大，可是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坚定了，语气不容拒绝地道：“就是你！还敢狡辩！来人哪，给我绑了！”
“哎，等等等等。”凌如芊站起来摆摆手：“至少也让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吧？”
官差冷笑：“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你不但杀了自己师门阁主，还杀害师兄弟数人，你师叔来报的案，三年前就已经在案了！”
胡说八道！凌如芊气得半死，她要是能杀得了阁主还用得着这么狼狈吗！她上前一步欲与其理论，官差却误以为她要动手，立刻拔刀相向：“给我上，拿下她得赏金！”
众人冲了上来，眼看她要被砍中了，她捂着眼睛大叫道：“萧子夜！求你了，救命啊！”
感觉身侧有风，然后周围忽然一下就安静了，凌如芊睁开眼，透过指缝，发现自己已经在一片草地上。
四下看了几眼，有点眼熟，然后她就发现，这就是之前她被穿山甲给埋掉的地方。她轻吁一口气，抬头看着萧子夜的一张冷脸，笑嘻嘻地道：“多谢啦！”
她也没想过萧子夜会有什么回应，所以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之前乱塞的通辑令展开细细地瞧。
这一瞧，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官差开始有点犹豫，过后却极为坚定，因为画上特别清晰地画出了她的腰囊，这是凌霄阁特制的腰囊，可容纳一百件物品而不增添重量，而不管是谁制作的腰囊，上边都会有凌霄阁标记，这是凌霄阁不外传的密术，她自己的腰囊只能容纳三十件物品，还是当初学者给的，她都不舍得丢，放在了凌长老给的腰囊里，而凌长老给的腰囊她当然更不可能丢掉了，想来那官差也是因为这一点而确定她就是画中人的。
让她奇怪的是，到底是哪位师叔去官府报的案？又为什么会说是她杀了阁主？明明阁主死的时候，她都还从没出过山阁！太冤枉了！
凌如芊颓然往地上一坐：“完了，也不知道师叔给了多少赏金，肯定不少，不然这些官差不会这么积极，每个城都这样，我可能要被人人喊打了。”
“不。”萧子夜否定了她，她期待地看着他，以为他会安慰她一句，却不想他平静地道：“不止。现在妖界也已经发出通令，活捉你交给妖王者得大赏，而另一条是追杀令，有人用一百张人皮买你的命。”
一百张……人皮。
凌如芊打了个寒噤，妖界的货币难道是人皮？真可怕。更可怕的是，竟然用一百张人皮来买她的命，又恶心又恐怖，什么仇什么怨！
第十二章 回到陈府
“你应该在意的是，现在不但人要抓你，而且，很多妖会抓你，还有很多妖会杀你。”萧子夜怜悯地看着她：“妖王的通令我已经收到了，所以后面我不能再跟你一道，你……保重。”
什么？凌如芊惊讶地看着他，心里有点难受：“为什么？那你去哪？”她还以为他要跟着她走是有什么目的，却原来他果然只是一时无聊吗？离别来得竟然这样快……
萧子夜低头朝她伸出手，轻轻捏住她下巴，眼神沉静深遂：“繁锦城在东边，你朝东一直走就是，在还完债之前，你不准死。”他不轻不重地加大力道，一双眸子似笑非笑：“记住，我是你的债主，你的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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