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望着我念对白,“不爱我没关系,但你要知道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
在我想象力丰富的大脑里,立刻产生旁边有小提琴师煽情演奏,秋大少手持鲜花跪地求婚的镜头,后背一阵发凉。
这人……让我在怀疑他是否精神错乱的同时自摸额头,怀疑是否发烧产生的错觉。
我与雪泠又不同,她和太阳王爱到情深,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欠的……只是一段记忆而已。说复杂却也简单。
我与烈则是刚刚开始便预示着结束。
两个人又都有些不死心,所以一直拖到今天也无法解决。
“我是否太苛责他,不懂得迁就?”每思及这个问题我都会动摇,失去了冷静的思维和判断能力。
他……毕竟是烈帅呀,面对的责任和压力比之我不知大出多少倍去。相较而言,我一个小小的作家有什么重要,是否要求太多而付出的却太少?
“你如果不这样做,就不是我们认识的叶连波了。”罗珊娜言简意赅。
呵,律师,任什么时候也是头脑清晰的,不为感情而左右。这是她自鸣得意的职业操守之一。
叶连波……
我忽然有些恨自己是这样的叶连波,为这个……要失去所爱吗?
心中是一团乱麻,越想理清却越纠葛在一起。
一只清凉的手搭在我肩上,是雪泠,“顺其自然吧。”她静静地望着我说。
的确,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和她碰杯,伤心人……所见略同。
烈突然约我见面。
欣然赴约,身着秋大少指为“永远也不会过时”的黑色小礼服与同色高跟鞋。
他神色恹恹的,远不如平日看起来有精神。
“你……很累吧?” 我忍不住问。
他笑着摇头,“想吃些什么?”
我们都想起了那些初见面的日子,我拖着富可敌国的烈帅出入坊间食肆,在小餐馆里点着最便宜的菜品,还小心翼翼地生怕伤了他的男性自尊心。
我微微脸红,拿起餐牌来遮着脸的下半部,“我今天很饿,你有兴趣全程陪我吗?”
他点头,像以前一样,将点菜的权力赋予我。
“嗯,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对着侍者示意。
他看起来很憔悴,趁我在要监督他多吃一点。
印度菜总是用很多的调味品,色作金红的咖喱引人食欲。
他在我的目光注视下一口口慢慢吃完。
像过去一样,我在碎碎念,他微笑着倾听。
若稍微肯骗骗自己,会以为仍是严炎和连波在简陋的小餐馆里幽会。
可这里是顶级的餐厅,服务太周到,时不时会打断我们互望的视线。
即便是如此,我们均不愿离开。
等到连我也掰不出什么的时候,就那样静静地对坐了好久。
他难得有时间,真不想放他走。
最后还是我先说,“出去走走?”
才一起出得餐厅来。
我们沿着海边漫步,前后看不到保镖的踪迹。
烈……你也在为我做着改变吗?
我一阵惭愧,相对于他放弃的安全保障,我那些“屈就”简直算不得什么了。
他与我并肩走着,手一直垂在体侧。
行进中偶尔有身体接触,但他一直没拖我的手。
我很想挽着他散步,又有些情怯。
又一次的肩臂摩擦中,我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手。
好烫,像一团烈火在燃烧。
我惊惶,另一只手去探他的额,“你发烧了。”声音带着哭腔。
他微笑,不再掩饰,虚弱地将额头抵在我颈窝,“抱歉,真不该在今天生病。”
“回去吧,我陪你去看医生。”眼中的水气迅速集结。
他抬眼看我,笑得那样轻快,“连波,哭之前考虑一下,今天我可能没力气安抚你的泪水了。”
我一怔,即便是在这样的忧心忡忡下,仍忍不住带上一些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该死的烈,永远要记得我的那段典故吗?
他烧得没有力气,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走回去。
车子驶回烈宅,抵达的时候已有私人医生在等候。
他平时很少生病,这次烧起来却居高不下。
刚吃下的咖喱被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老仆很讶异,“少爷从小就不吃咖喱的!”
我低头,惭愧万分。
仿佛看到他微笑着一口口吃下面前的咖喱,极慢极慢。
发着烧的烈陪我一起去吃饭,散步,面上装得若无其事。
他不拖我的手是怕被我发现他在发烧。
笨烈,不想离开我吗?你可以直说,我会陪着你,像现在一样。
坐在床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我想。
我给家里挂了电话,然后留下来陪他。
输液瓶的药水嘀嗒嘀嗒地,如同我的思绪一样不肯停息。
是我的错吧?
爱得太快,放手得又太早。
对烈来说,高处不胜寒,一直期盼着有个人能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站在那至高的琼楼玉宇,俯瞰整个帝国。
我终于明白了雪泠的话,却自问无法做到如她般好。
可我究竟是不是那个人……来到烈的身边,对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认真思忖着。
这一瞬的心软,究竟能维持到几时,我自己都没有把握。
那么……就像秋大少说过的,“长痛不如短痛”,及早放手,对彼此的伤害减至最小。
如果真要这么做……我需要烈的支持,和我一起完成它。
一个人做,太难太难。
终于拿定了主意,却禁不住一阵伤心。
原来心痛不是比喻,真的会由神经元阵阵传递,一下一下的,真切地毋庸置疑。
烈,原谅我,可你值得更好的……
总有一天,会有个同样出色的女人出现,陪在你身侧,不离不弃……
而不是任性妄为偏又脆弱易感的叶连波。
当我是天马行空的独行侠,由我去吧。
真正好的……在后面等你。
他终于醒来,在幽暗的房间内,眼睛是最漂亮的青黑色,让我想起了祖母的缅甸蓝宝。
“连波……”他唤我,在我手臂的皮肤上引起一阵温柔的颤栗。
“感觉怎么样?”
他闭了下眼,仍然很疲倦,“还好。聂青那里有事吗?”仍心心念念他的烈氏帝国。
我摇头,“没有。”
聂青已经让我赶走了,当然什么事也没有。
我知道我是个不识大体的女人,在古代说不定还会因延误什么紧急军情被斩首,但……顾不得那么多了,让他养好身体才要紧。
烈氏帝国……要是烈离开一会儿它就要塌,那也就不能称之为帝国了,破屋还差不多。
他浅笑,似乎对我的小伎俩了如指掌,“我猜你已掌控了大局。”
我扬眉,病猫似的家伙居然还有力气开玩笑。“那又怎样?你除了快快让自己好起来别无他法!”
浓浓的关爱,隐藏在并不温柔的话语后。
但我知道,他会听懂。
我们的视线又胶着在一起,连身周的空气也紧跟着好像起了化学反应。
这时医生进来,仔细给他检查。“好一些了,这几天还需要卧床休息。”
我点头,对他做着“你看吧”的表情。
烈只是微笑,目光不肯离开我片刻。
大姐在我的授意下驱车过来做白粥,还带了秘制的酱菜和友人捎来的平湖糟蛋。
雪泠派了柏氏的几名得力干将过去协助聂青工作。
秋大少负责对媒体大放烟雾弹,维系着烈宅的清幽。
我只管坐在床边一项项报告给他听,然后叨念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快点好起来。
至于我的决定……关于我们,他大病未愈,我未敢全盘托出,招引众怒。
烈是个听话的病人,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接触公文后,索性真正给自己放假休养,连电话也不去听。
住在烈宅的这段日子,他的许多劣习都被我纠正过来了。
比如说,不爱喝水,不爱吃水果蔬菜,不喜欢阳光,不习惯早睡……
天,细数下来,他还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这个不爱那个不喜欢的,让人怀疑这样的人怎么会顺顺利利活大到三十岁,还成为声名赫赫的烈帅的。
趁他吃了药昏昏大睡的时候,我联合烈伯等老仆将他连人带床搬到另外一个阳光充沛的房间里去。
我只是不肯帮他布置房间,任烈伯怎么征求意见也不发话。
虽然我知道如果亲手去做这件事他会很高兴。
但那是爱侣才能做的事。
我已决定放弃的身份。
烈醒来时并不惊讶,就好像人在睡梦中被换个房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怪不得他是烈帅,这般压得住阵脚。
他微笑着,看我们环绕在床侧。
烈伯絮絮叨叨讲我们进行这项“工程”的过往,烈很认真地听着。
他很尊重老人家,不当他是仆人看。
说到我不肯布置房间时,他望向我,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我淡笑着站在那里,面色却在他的目光下渐渐苍白。
他……不愧是烈帅,聪明到不必我多说。
终于所有人都退出去,房间里静得怕人。
他声音低哑,几乎要听不到,“你决定了?”
我努力盯着自己的鼻尖,力图镇静,“嗯。”
他不再说话,过了好久才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磨蹭着,最终像被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般走向他。
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指尖。
体温已经下来,与我的相仿。
但有种什么东西充斥在他体内,像烈火般灼痛了我。
我一惊,待要收回,已被他用力一扯带入怀内。
他在病中,力气仍大得让我无法抗拒。
那是个令人难忘的吻,带着某种绝望的热烈,似乎要吻到天昏地暗永远也不停止。
他终于肯放开时,我已经浑身瘫软到没有力气站起来。
就维持这个姿势俯在他身上很久,相对无话。
第二天烈就有了明显的好转。
我明白他的暗示,收拾衣物离开。
骄傲的烈帅,不需要任何人包括我的同情。
也许是时候离开,让他躲起来舔舐伤口。
越早开始,越快痊愈。
回家时所有的人都在。每张笑颜上,写的都是同样的问话,“烈帅好点了吗?你们俩怎样了?”
我勉强笑了笑,冲进自己的房间作数。
泪水簌簌落下,悄无声息地被抱枕吸收。
都是流波不好,好不容易孝敬我一个手工绣枕,偏要据其形状取名为“大泪包”……
我埋怨着,不肯承认自己是认识烈以后才泪水涟涟的。
大姐推门进来看我,我索性扎在她怀里大哭。
她拍着我,“嗳嗳嗳,这是谁啊,是叶家那个从来也不哭的连波吗?”竟是模仿旧邻杨妈妈的语气。
我忍不住破涕为笑,抬起头来,“姐,他不要我了。”
大姐仍微笑,“是你先开口的吧?”
我不情愿地点头,“话是不错…。。”可他真答应的时候,我的心比谁都疼。
她将我鬓旁的碎发顺向耳后,“连波,你已经长大了。有时我们需要面对人生中的取舍,做了……就不要后悔,明白吗?”
我明白,我怎么能不明白。
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才提出分手。
“我知道,可……”还忍不住会伤心就是了。
我的大脑无比清明,遗憾的是管不到心的哀鸣。
大姐拥抱我,像对孩子般地轻拍我背脊,“会好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闭上眼睛,任由她抱着我婴孩似地轻轻摇晃,竟得到种奇异的平静。
怪不得雪泠一语道破我与大姐的不同,“你外刚内柔,横波才是外柔内刚。”
偏生流波插嘴,“那我是什么?刚柔并济?”
大伙儿都笑了,“公主殿下,你以为是在练剑法?”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微笑。
是啊,爱情固然重要,失去了它好似天空都会失色……但好在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比之大姐的失婚,我这点挫折算什么。
身为横波的妹妹,怎可以这样软弱?
好在……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有许多人陪在我身边,有更多的未知等待我去探索和体验。
我懒懒地窝在家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颜公子聊天。
“你保证不跑出去飞车?”他知道我被陈曦传染到心情不好去飙车的嗜好。
“小曦不在,去大西洋海底做科考。”他不在我基本上无车可飞。一部分人不肯借给我,肯借给我的又大都是那些不符合飞车标准的座驾。
“还好。”他松口气。
我忽然很不爽,“他不在你很高兴?”快无聊死了,要知道陈曦可是除了秋大少外我最坚定的支持者。后者则因为某种原因最近被我列为拒绝来往户。
看到他,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掉眼泪。
没有任何因由的。
“没。”他不敢承认,怕我鸡蛋里挑骨头而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没什么?”
“没……有。”
“那还是有了?”我没事找事,火冒三丈。
“我……要去开会了。”他捅了马蜂窝后头皮发麻,企图逃跑。
“好啊,你去吧。我保证你七天内见不到我。”
这种空泛的恐吓,稍有点头脑的人便会明白根本构不成威胁。
可我知道颜公子会当真,他把我看作无比重要。
唉,失恋中的女人,最享用的就是这种被珍爱的感觉。
头开会前三分钟我才很有公德心地放他走,然后开始笔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