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来。
「会了吗?」吕文和露出炫耀似的笑容,
「会才有鬼,我连你在写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吕文和小心跟的在报复刚才自己嫌他吵的事,阿祥无奈地道。
「……好啦,这个是懒人作法啦,因为要一个个算太麻烦了,跟你解释也很麻烦,总之看到这种类型的就把这个放上面……」吕文和圈起题目上的数字,「这个放下面……除下来的答案再一次开根号……」他拉了个箭头往下,「答案就这个。要不然你看讲义后面的解答。」
阿祥觉得吕文和的算式好像在变魔术。他翻到讲义最后面对解答,看到答案果然是一致,不过上面附的算式还是一条也看不懂。
「对吧?我跟你说,要去数学系的话,再来问我『为什么』,要不然『快、狠、准』就是你现在唯一的目标。」吕文和仔细看了阿祥在计算纸上的其他算式又说:「其他科你请小纯教可以,但数学最好不要,因为他一向都用很正统的算法解题,你用他的方法对你来说不但容易错,而且会慢,数学写不完不是用猜的就可以解决。」
吕文和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瞬间转成了补习班名师的嘴脸。
阿祥自从知道其实小纯的功课很好后,也懒得跑教室去听其他老师上课,干脆就让小纯教自己。反正小纯在补习班里几乎也只看自己喜欢的书,根本没怎么在用功,不过他本人倒是轻描淡写地说出自信满满的话:「我?念书?干吗这么拼?我闭眼睛都可以再上一次台大啊。」
「你上课时也跟其他学生这么说?」在这之前对于进入吕文和的教室有排斥感的阿祥,并没有听过对方课堂的传道解惑。
「我会混着用,特别难的就教偷懒算法,其他还是按照规矩来,因为有些就算升上去还是会用到,虽然对你们来说可能很难,但那在数学的领域算基础应用而已。不过……你根本不想再碰了吧?所以才告诉你能算出答案就好,过程不重要。」
「嗯……」阿祥将刚才两条式子抄在讲义上。
「以后想上什么系?」吕文和问。
「……还没想,想看分数再决定。」阿祥回答。
「你的人生还很长,可以慢慢考虑。」吕文和摸了摸阿祥的头。
「为什么吕老师会想开补习班呢?」阿祥有些好奇地问,顺便用自动笔将自己被搔到翘起来的头发压回去。
「因为很赚啊……」吕文和支着俊脸,几秒后却突然戏谑道:「告诉你实话好了,其实我很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清高的老师啊。」
「诶?」
「国小国中是小孩人格教育的养成处,如果碰到差劲的老师,孩子的人格有很大的机会会扭曲。我从小就讨厌老师,我在小学的时候很调皮,老师的惩罚方式就是叫我抄书。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抄一堆根本就不懂意思的东西?他以为这样学生就会变得比较乖?这只是他懒得管教所想出来的手段吧?国中的导师是教国文的,月考未达九十分少一分打一下,热融胶看过吗?」
「那个『西哩控』……」
「对,就那个半透明的长条状物,打下去非常的痛。因为小学最恨抄书,上了国中也不喜欢国文,所以也考得不怎么样,最高也只有七十几而已,挨十几下跑不掉。」吕文和愤愤的摊开自己的手掌瞪着。
「现在已经规定不准体罚了吧?」阿祥觉得,说着这些话的吕文和比平时到处放送温柔形象的吕文和要真实许多。
「打有什么不对?」没想到吕文和这时却微笑,不过眼神却泄露危险的气氛,「要是我在学校教书我也会打,人是动物的一种,动物属畜生,有人能以理论沟通、也有人连理论是什么都不懂,很多情况光是用说的根本没用,但我绝对不会因为成绩打学生。在这间『国成』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教过一个学生,成绩不错,但就是会偷东西,如果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就算了,可是他甚至会偷同教室同学的东西,被抓到后还说只要赔钱就好了,一脸不在乎。我很确定他下次还是会再犯。」
「你打了他?」阿祥听了兴致勃勃,忙追问下去。
「不,虽然我披着教育者的皮,但底下还是商人,我叫他把东西还给失主后,把他还没上课的补习费用退给他,让他滚蛋。那个学生的母亲后来跑来找我理论,我只告诉她『你最好自己给他一巴掌,你如果没打,这小孩子就完蛋了』……我真希望我当时没说这句话。」
「为什么?」
「我不经意说出来的话都很准,那个小孩子前年从政大毕业,继承家里的公司,后来在报纸上看到那间公司的名字才知道原来是名企业。」
「这、不是很好吗?」阿祥眨了眨眼。
「今年初,他淘空公司上亿资产,逃到对岸去了,现在是政府的通缉要犯,不过我想他不会被抓到的,因为那个孩子太聪明了。」吕文和轻描淡写的道出结局。
「……莫非是那个寿春保险的……」阿祥想起前阵子新闻还报很大的事件,而且政府还呼吁那个人回台投案呢。
「现在想起来,那个小鬼当时的眼神好像在问我『你敢不敢打?』一样,如果我当时打下去就好了。」吕文和自嘲的笑道,「不过时光如果回溯的话,我还是不会打的吧?医为这里是补习班啊,我收了人家父母的钱,我是商人啊。只要把小孩子的功课弄进步他们就爽啦,至于道德教育什么的全是屁,学校里面是这样,进了补习班也这样,我跟你说啊,既然没有分别,只要能上好大学的话,大家都一样。」
吕文和扳着自己的手指,发觉正微微颤抖着。
阿祥见状,反射的将自己的手压在对方的手上,「你该不会是对自己生气了吧?」
「很奇怪吧?我当初是为了证明,就算小孩子不用上学学那些愚蠢的科目也能上好学校的……像是乡土教育或母语学习……你看过那些课有多糟吗?我会台语可是我看到课本的拼音却念不出来,乡土教育课被老师擅自拿来写考卷,课本越来越大本,内容却越来越无趣,学生的国文能力越来越差,竟然还要删文言文……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吕文和把手从阿祥的手中拿出,深吸了口气后将计算纸推到阿祥面前。
国成补习班从国中收到要考研究所的学生,当然每个阶层的课本吕文和都有。
而且各校还各自有不同的版本。
「怎么了?」
「前阵子不是有句四字成语很有名吗?记得是什么吗?」
「罄竹难书……」
「你就写『罄』给我看吧。」
「呃?」阿祥一下被难住,抓着笔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起头。
「不会吗?我也不会。我是看到新闻之后才去翻字典的。」吕文和拉过计算纸,从阿祥手中拿过自动笔,就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罄」字,「相对的,我不得不怀疑那些取笑他人用错成语的媒体们,甚至一般大众,在突然被问到这句成语时能够正确无误的写出这四个字。」
阿祥在心底偷笑了下,平时吕文和是否把这些愤世的情绪层层包起来,收藏得很好呢……
如果对方一直是这样,倒是可以做个好哥们。虽然是这么想,阿祥却也知道,等到下午轮到吕文和的上课时问,他又会再度裹上美丽的绅士外套,从考卷室出去进行完美的授课。
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满特别的,对吕文和来说。
「仔细观察电视新闻跟报纸,你就知道有些记者的程度有多差了,先不提滥用成语的部分,连读音都可以念错,说来好笑,以前因为我不在国文所以对这个比较不注重,原本给辉彦的情书是写好玩的,结果却被他当场上网印了一份错别字精选全集扔在我面前,要我自己对对看有没有错字。」
「叔叔好严厉啊……」阿祥觉得要是自己被女生这么做,一定觉得丢脸死了,哪还敢说出来。
「他没拿红笔把那些字圈起来,算客气了,从以前开始,敢跟我直接杠上的也只有他一个而已。」吕文和苦笑着,「那时他在这里教的是英文,其实以他的程度,带国文也完全没有问题。结果现在他倒是真的去帮作家抓错字了。」
「吕老师……你现在还喜欢周叔叔?」阿祥话出口才想到问这种问题好像很私人,不过既然都说了,也不能叫对方装作没听到。
「喜欢啊,跟以前一样美啊。」吕文和毫不在意的回答。
「你只看外表啊?」
「要不然看什么?」吕文和反问,
「……内在……之类?」就连八点档都会这么演,心地善良的女主角总是比美貌的女配角更得男主角青睐。
「那种东西要交往了才会知道喔,比如说……你。」吕文和双手捧起阿祥的脸。
「我、我吗?」阿祥并不惧怕吕文和的视线与动作,尤其知道这个人的肢体总是习惯带着戏剧性时,
「刚才说过了,我是商人,我习惯找寻一个人或东西的优缺点后综合给分,还有、潜力与附加价值。女性选择丈夫大多也会如此,通常嫁的人不是最爱的,不是常常会听见这种话『那种男人没出息!』或是『那才不是温柔,是优柔寡断啦!』之类?明明一开始把别人想得很梦幻,结果反而是自己最现实了。如果我想跟谁交往,第一个,这个人的长相要让我看起来赏心悦目,第二,我要家庭背景没有任何问题。」
阿祥听到最后一句,脊背一阵凉意。他反射的往后缩,逃离吕文和的手。
「我这么说有伤害你吗?」
「周叔叔跟你说的?这是你特别照顾我的原因?」
「你家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打算跟你结婚。」吕文和无趣的抛下一句。
阿祥仍旧瞪着对方。
「让我想接近的是你本人。」
「你把我当成什么?玩具吗?」
「你是活的吧?」吕文和拍了拍阿祥的脸。
◇◇◇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吕文和冲完澡,正想转开电视来看一下新闻的同时,电话响了。觉得有些麻烦的他先是凑近话机看上面的显示系统,结果看到了「吕武平」这个名字与后面跟着跑的一串电话号码。
叹口气,他接起电话。
「喂?」
「阿和,我啦。」
「嗯,小哥。」吕文和叫了声。
吕家有三姐弟,大姐吕依琴开了间旅行社,丈夫是导游。二哥吕武平在外商公司上班,最近要跟上司的女儿订婚,八成是来说这件事情的吧?
「我有个不情之请……」电话那头传来犹豫的声音。
「怎么?我不是说过,你订婚那天我会让人代课,亲自去给你捧场的吗?不用再提醒我啦。」吕文和跷着二郎腿摊在布沙发上,随手用遥控器按开电视。电视闪到戏剧台,正重播着不知道第几次的神雕侠侣。
「不是啦……其实也是……」
「小哥你说话说清楚好不好,明明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可是平常却连话都不会讲。」吕文和发着牢骚。小哥就是这样,从小不但腼腆,而且对自家兄弟都很客气。
「你就别笑我了……我是想跟你借、借只表……」
「借表?为什么?」
「你也知道我平常没买什么比较贵的东西,所以……想在订婚那天、戴只好一点的表……因为梦如她爸爸……嗯,大概是想说第一次嫁女儿。希望女婿也能体面点,昨天还特别跟我说,叫我那天把自己打理好,我、呃、我不太懂这个……」
「……小哥,我看你老板的意思并不只要你借表,顺便连西装衬衫领带皮鞋一起借了吧?」吕文和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建祺有借我一套达斯汀的西装……可、可是……」
「你怎么会跟姐夫借呢!拜托喔,他长那么大只,他的衣服你根本不可能穿啊!」吕文和受不了的道。
「对不起……」
「我知道了啦,你抽个空来,我帮你弄总可以了吧?」
「阿和,谢谢……我好像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
「是啊是啊,能这么快把你嫁掉真是太好了呢。」
「诶、那个、我是娶……咦?我是入赘……可是……」
「随便啦,我要睡了,有什么问题再找我吧,晚安。」
「晚安。」
吕文和挂掉电话,无神的望着闪动的电视荧幕一会儿,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母亲总是会开玩笑地说他们俩兄弟的名字应该互相调换才对。
自己从小就是会抓虫吓女孩,东跑西跑的调皮孩子,而武平就是喜欢待在一处看书,可以一整天都不出声的家伙。
而且,武平温柔的几乎不会对谁发脾气……印象中只有一次,自己被邻居家的狗咬了,小腿还被扯下一块肉,血流得满地都是,武平在爸妈把自己送到医院去后,他拿了棒球棍就往隔壁要打狗,大姐要拉他还拦不住,最后还是几个人一齐抓住他才得以阻止。
大姐到医院看自己时,还用一种好笑的口吻对自己说:小武生气你看过吗?非常的可怕哟,他边哭边挥着球棒,还一直喊「那只笨狗快把阿和咬死了!」
不过武平来医院探望时,倒是什么也没说,还手脚利落的削着梨给自己吃。
至今,他还是没亲眼看过小哥生气的样子,对于那是怎么样的一幅情景,他相当好奇。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吧……自己对武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