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带走了,校长前面走我后面低头跟着,我在想着为什么?我不认为我在残阳如血的傍晚的林荫小路上歌唱有什么错误,那只是我灵魂中的一部分,我在享受我的孤独,我的感觉。没有它我的生命将不完整,这好像跟别人没有关系。话虽这样说,可我现在的确低头跟在了学校头号人物的后边,我可怜的样子足以让所有的包括我在内的人都认为我是在走向黑暗而不是光明。
可是我错了,所有人都错了,因为从下午两点钟阳光照射下的校长办公室,传来了那带有些许的不自信,但却是分明的清脆响亮且稚嫩纯真的歌声。
“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
“这孩子底子不错,好好培养是块好料子。”
“如果表情再高兴点儿舒展点儿就更好了。”
“几年级了,多大了,那儿住啊?父母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呀?”
我在这些评头论足的问话中莫名其妙着,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被重视过。因为如此,我的生活开始有一点儿颜色了。
我成了班上的文艺委员。
我学会了唱除了小螺号之外好多好多的歌曲,我也把这些歌教给同学们,我代表学校参加各种各样的歌唱比赛为校争光,一时间我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我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他们发现了一个真的我。
《长大》连载:第十一篇
我也发现了一个真的我。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我的变化,当然除了我爹。
我不是想在我爹面前延续我的沉默与伤感,说实话我是和爹没什么好说的。从儿时起除了把孤独和伤感留给自己之外,我的快乐与荣誉只会与爱的人分享,我不爱我爹,所以我觉得我的成就与他无关。
可纸里包不住火,满园春色想关也关不住。
由于我成了学校的文艺骨干,所以一切与文艺有关的事情学校都会找到我头上。像三句半,演讲,讲故事我都不在话下。那次区里故事大王比赛,老师帮我报了名,我参赛的故事叫《八十一个爸爸》。
内容大概讲的是古时一个农民在自家的菜地里挖出一口大缸,这可不是一口普通的大缸,它很神奇,不管什么东西放进去都会变成八十一个。于是农民放进很多吃的以及生活用品,这样就会变成八十一份,然后好分给父老乡亲。可这件事不小心被地主知道了,地主就霸占了这口神奇的大缸,他贪婪地放进去很多金银珠宝,这下他可发财了,财宝拿都拿不完,于是他把他年老的爹喊出来帮忙。由于缸太大太深,地主的爹就把身子探了进去,谁知身子骨不灵便一不小心掉进了缸里,结果就有了八十一个爸爸的故事。
我之所以选这个故事是因为潜意识里希自己会有个好爸爸,而八十一个里必有一款适合我;当然也是因为我很喜欢那口神奇的大缸,这也许多少有一些不劳而获的私心杂念在里边吧。
这个故事对于现在的我们可以说是太缺少刺激了,一本小说里如若没有大腿乳房之类的字眼又怎能叫“文学作品”呢?可我的童年不需要刺激,需要的是幻想,所以现在,在我沉迷于那些情色文字之间的同时,依然还怀念那些开启我心灵之门,升华我灵魂的童话故事,因为我的幻想在一点点消失。
那一次,我声情并貌表演的《八十一个爸爸》让我得到了全区故事大王的称号。不仅仅这样,我还发现其实我还有那么一点点幽默感,因为观众被我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这是我第一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
当我接过奖状时也许我的潜意识在告诉我:赶快抓住这一点点的幽默,让它在我的心灵中扩散延伸,我想我做到了。
从此伤感不在是我的主宰了。
当然在欢呼的人群中我也看到了我爹那张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脸,他的嘴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以后我过了一段还算快乐的日子。所谓快乐是指我爹对我突然好起来了。也许是那次我娘偷偷摸摸告诉我,爹去看故事大王的演出时,我让爹觉得我也算是他的骄傲吧。反正那一小段时间我觉得童年好像回来了,虽然有时我依然保持着享受孤独和伤感的习惯。
但八十一个爸爸,没有一款适合我。
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长大》连载:第十二篇
乡下的秋天会让人感到充实,因为到处都是满满的沉甸甸的果实,紫紫的葡萄和笑弯了腰的麦穗……。
“人要学会谦虚和低调,要做到像麦穗那样,明明有深刻的内涵却时时低下它的头。不像墙头草,看似高高在上却是站在别人的肩上,张扬了半天还不是风一吹就倒下了。”我娘说。
原来农村广阔的天地里哪儿哪儿都是真理。不仅仅这样,还有那到处的风景,到处的朴实。我想我也是一道风景吧!因为宽宽的打谷场上飞扬的稻谷夹杂着我的歌声让那年的秋天有一些不一样。
丰收的季节每个人都有活干,乡下孩子一早就知道勤劳能致富,至少勤劳能使人活着。所以地里头有我们的身影并不奇怪,这跟童工无关,我们只是在体会大人的不易以及享受那种付出了又得到的乐趣。开学后我们用的橡皮,铅笔,写字本基本上都是我们用劳动换来的。只不过我除了有这些学习用品之外还多了个红本本,那是一本属于我的存折,上面有我因为付出而赚到的二十块钱。
“我孩儿长大了,都能挣钱啦。”
这是我娘在帮我存这二十块钱时对我说的一句话。这句话让我自个儿美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天把它压在枕头底下,半夜醒来也要借着月光仔细的把玩一番。我娘看不过眼说:“看来看去非得看丢了不可”。
于是因为这本存折,我第一次有了属于我的一个带锁的抽屉。我娘还说,孩子大了就别跟爹娘一个被窝了。于是我还拥有一间单独属于我的屋,从那天起我也有了隐私。
当然,我之所以比别的孩子多了本存折是因为我不仅下地干活,而且休息的时候我还在大树下为人们唱歌,所以我每天会有多一点的钱。那本存折到现在还好好的保存在我这里,没多没少正好清清楚楚的二十块,但我想十几年的利息也是它的好几倍了,可我永远不要把它取出来,等有了属于我的房子之后我会把它当作艺术品一样挂在墙上。
陈旧的存折告诉自己我好像还算有个童年吧,那应该是一片金黄的麦海以及隐约从远方传来的我的歌声……
这也是我童年的收获!
《长大》连载:第十三篇
村东头住着我爹的一个朋友,确切的说是和我爹打小一起穿开档裤长大的哥们儿。
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喝酒。
但我爹可比不上他这位朋友,人家可是当地武装部的部长,权利大着哩。尤其管着每年的征兵工作,那时侯农村的娃子想远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要么好好学习,要么就去当兵。在部队里吃上四五年的苦,复员后国家就在城里的工厂给安排个工作。也就是说只要是当了兵就不怕没活干,而且部队的那几年还算工龄。
我娘就经常说“好汉不当兵”。意思并不是当兵的人都不是好汉,这句话其实是针对乡下的一部分孩子来说的。那些不是上学的料或是在村子里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祸的主儿,家里人巴不得赶快送他们去当兵呢。
村上的武装部部长这个官儿虽不比城里的,更不比国家的,但村里谁家的孩子当不当的了兵,那还得我爹的这位部长哥们儿说了算。
如若几瓶酒,几包点心外加几瓶水果罐头算是受贿的话,那也够把他来回扔几次大狱的了。当然我们家也脱不了干系,家里的储物柜中那些好吃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部长送的。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部长还是挽救了不少失足小青年。
如果点心罐头可以换来自家的孩子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那也就算不得吃亏,反而是占了大便宜。
所以我爹的这位部长朋友还是得到了村民的尊敬。平日里别人都不好叫他名字,而管他叫部长,只有我爹不叫他名字但也不叫他部长,我爹管他叫“杠头”。
我爹叫部长外号是因为,一来这是我爹小时候的杰作,二来杠头比我爹小,什么时候都叫我爹大哥,这三来那就应该是我爹的虚荣心了。这大干部不叫名字专叫外号,不说外人也会明白俩人什么关系。杠头长的五大三粗性格却特别的温顺,这跟我爹正好相反,因此当时我有两个奇怪。
其一,这样温顺的人怎么当的了武装部的部长。在我看来部队当官的脾气都暴躁,这是当时的一部电影《高山下的花环》给我留下的印象。
其二,我爹怎会交上这么好的朋友。我爹这人脾性古怪,就算现在看来,他这一辈子可以说都没什么真朋友,当然除了杠头。
“人一辈子有一个真朋友足够了!”
不知是对自己的一种解嘲还是真的赞同这句真理,反正现在我爹经常坐在屋檐下喃喃的说着这句话。
而杠头也还会经常拎着几瓶好酒来我家和我爹对斟对饮。两个老家伙有时一聊会聊到天大亮,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我经常会开玩笑对他们说你们这一对“老同志”。
“对,对,你老丈人我虽脱下军装了,但还是可以叫同志的嘛。”
他之所以说他是我的老丈人是因为他真的差点成了我的岳父……。
“杠头”是我爹给起的外号。
我爹说:早在“杠头”还拖着长鼻涕的时候就是一个一脚踹不出个屁的人,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欺负他,我爹也不例外。
说实话我爹那时候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同时他自己也是被欺负的对象。而欺负“杠头”是因为可以找到一些心理平衡。
当然我爹是不会告诉我这些的,还是“杠头”偷偷摸摸跟我说的。其实就算“杠头”不告诉我,那我也知道。知子莫如父,知父莫如母嘛。我娘跟我说,当“杠头”不叫“杠头”的时候,别人叫他大庆。
大庆经常有这样的遭遇,那些无聊的大孩子为了拿他寻开心总会问一些污七八糟的问题,
“大庆,你是傻×吗?”
“是。”
“你的“那个东西”跟驴的一样长吗?”
“是。”
“你有看过大闺女洗澡吗?”
“看过。”
“你是不是跟你们家的邻居张老太太亲过嘴?”
“是。”
“你是不是还……?”
“煽自己二十个耳光,狠狠的,要听到响儿。”
啪、啪、啪……。
那些人带着满足的笑走远了,大庆还在执着的煽着第十八个耳光。
大庆傻吗?
不。
大庆“那个东西”和驴的一样长吗?
怎么可能。
大庆看过哪家的大闺女洗澡又或是和八十几岁的老太干过什么吗?
对不起,大庆才十二岁。
大庆会那样说是因为怕挨打,从这一点看来大庆还算聪明,至少他会用委屈自己的方式免去皮肉之苦。但他失去了尊严,所以大庆变的越来越懦弱。
可就是这样的人有一天竟把我爹揍了一顿。
因为我爹闲着没事也让大庆回答那些无聊的问题,问点诸如“那个东西”是不是比驴还要大,有否看过大闺女洗澡也就算了,我爹竟然问了最不该问的问题:
“大庆,你娘是不是养了野汉子?”
大庆三岁没了爹,娘也没再嫁。
当时的大庆对他娘感情就像我对我娘的感情一样深厚,无论如何也不能侮辱他娘。于是一头把我爹撞翻了好几个跟头,然后又劈头盖脑的把我爹狠扁了一顿,扁得我爹号啕大哭。
不知是被自己从未有过的勇猛吓坏了,还是娘被骂了,反正大庆也跟着哭,俩人哭成一团。没想到真是不打不成交,从此俩人竟成了朋友,还是一辈子的朋友!
我想是因为他们在哭的稀里哗拉的同时发现其实大家的处境差不多,都是被人欺负的主又何必自相残杀呢,于是俩人化干戈为玉帛。
当时我爹发现大庆头上的功夫实在了得。于是鼓励大庆用自己的“头”抵抗恶势力的入侵,并为大庆取绰号“杠头”。
一次又有敌来犯,“杠头”使出大便干燥的劲儿一头撞了过去,竟把那个大孩子撞休克了。据说因为撞到了肚子上所以还撞出了屎。那是“杠头”第二次打架,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当然我爹也跟着沾了光。
我娘说“杠头”对我爹对我们家那么好,一大半原因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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