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栀栀这才意识到今日正是除夕,明日又是新的一年了,过完年她就十四岁了!
当初说好是来散步的,可是尚佳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李栀栀跟着走了一会儿便落在了后面。
远处的爆竹声渐渐密了起来,连成了一片。
在这辞旧迎新的爆竹声中,李栀栀慢慢散着步,看着前方尚佳高大挺拔的背影,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尚佳走了一会儿,发现李栀栀没跟上来,便停住脚步等待李栀栀。
李栀栀见状,忙小跑跟了上去。
后院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尚佳在前李栀栀在后,两人不过是转悠了两圈,天便暗了下来。
尚佳忖度着母亲大概已经和父亲谈出成果了,便转身打算叫上李栀栀一同回去。
谁知他腿长走得快,李栀栀一直小跑紧跟着他,尚佳突然转身停下,李栀栀猝不及防一下子撞了上去,身体上下两个凸出部位——鼻子和胸部齐齐受到了尚佳硬邦邦胸膛的撞击!
李栀栀觉得鼻子木木的,却似开了个油酱铺,咸酸苦辣什么滋味都有;最疼的还不是鼻子,而是她那对正在发育期的小桃子,疼得李栀栀身子弓成了虾米,话都说不出来了。
尚佳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扶住李栀栀的肩膀:“栀栀,怎么了?”
李栀栀继续弓着身子,半晌方咬着牙突出三个字:“没什么……”
她吸着冷气缓缓直起了身子。
此时尚佳和她距离很近,发现李栀栀的脸都白了,顿时担心之极,抬手就要去碰李栀栀受伤的部位,将要触着之时,这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慌忙缩回了手。
尚佳的脸慢慢红了,可惜天色越来越暗,李栀栀没看到。
李栀栀转过身去,对着满眼的荒草枯树缓了一会儿,这才道:“阿佳哥哥,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尚天恩已经出去了,堂屋内只剩下尚夫人在等李栀栀。
见李栀栀欢欢喜喜出去,面无人色回来,尚夫人当即尚佳:“阿佳,栀栀怎么了?”
尚佳:“……”
他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李栀栀忙微笑道:“姨母,我没事!”
又转移话题道:“咦?今日是除夕吧?”
尚夫人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了,她招手让李栀栀过去,慈爱地把李栀栀揽在自己怀中,柔声道:“栀栀,今晚你和阿佳陪我守夜,好不好?”
李栀栀饱受尚佳伤害的身心在尚夫人这里得到了抚慰,她依偎进尚夫人温暖柔软的怀抱,轻嗅着尚夫人身上芬芳的体香,觉得此时与方才和尚佳在一起时相比,真是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啊——她的那对小桃子至今还在隐隐作痛呢!
她扫了尚佳的胸膛一眼,在犹存余痛中想:尚佳那里是什么做的?钢铁么?怎么跟铁板似的!
尚佳见李栀栀窝在母亲怀里撒娇,不禁一哂,心道:栀栀怎么这么腻歪人?我从七八岁起就不和母亲撒娇了!
李栀栀与尚佳正各怀心思的时候,尚天恩的马车在京城名妓朱碧青家门口停了下来。
☆、第 48 章
折柳巷乃京城花街柳巷中的上等之处,平时这条折柳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只是今夜乃除夕之夜,即使再风流的浪子也得回家陪伴家人,折柳巷难得的人烟稀少冷冷清清,只有各家各户大门口的红灯笼发出暧昧的光。
尚天恩为了赶路,一路催逼车夫,把一辆马车行驶得风驰电掣。
车还没挺稳,尚天恩也不等小厮打开车门,自己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在朱碧青家前堂候着的时候,尚天恩默默地想着心事。
今夜是除夕之夜,明日便是元旦(大年初一),他和尚佳都得凌晨就进宫参加正旦大朝会,然后又得参加陛下的正旦宴会,等到回家,怕是到三更半夜了,转眼尚佳就要离京,他得抓紧时间了!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让尚佳给老尚家留个后,即使是庶出的也无所谓。
比如说郑太师吧,嫡妻穆氏可是出身穆氏皇族,乃陛下的亲姐姐,郑太师不是还在嫡妻诞下郑晓前生下了庶子郑明么?
他正在思索,鸨母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走了出来:“我的尚大学士,碧青在里面等您呢!”
尚天恩微微一笑,握住了鸨母的手:“今日尚某寻的是妈妈您!”
鸨母笑得花枝乱颤:“哟,我如今老了,可当不起大学士您的龙马精神……”
尚天恩笑意加深:“尚某有别的事情要和妈妈细细谈一谈……”
丫鬟过来禀报,说除夕宴席已经摆好了,尚夫人便挽着李栀栀的手,尚佳走在母亲另一边,三人散着步往内院走去。
尚夫人一边走一边絮絮地说着话:“你爹爹有事出去了,也不知道何时回来,我让人给董姨娘和薛姨娘传话,让大厨房把席面送过去,让她们在自己院子里自在守岁。咱们娘仨,也自自在在地在内院堂屋饮屠苏酒熬年……”
这时候三人已经走到了内院大门前。
李栀栀好奇地问她:“姨母,屠苏酒真的是用屠苏草酿造而成的吗?”
尚夫人笑了:“屠苏酒其实是用大黄、白术、桂枝、花椒等中药入酒中浸制而成的,不知怎么的就叫屠苏酒了!”
李栀栀巧笑嫣然:“姨母,那能不能在屠苏酒里面加些蜂蜜啊?”
尚夫人笑了:“想加就加呗!”
尚佳听到李栀栀提酒,想起这小丫头爱饮酒,便睨了她一眼,心道:想饮酒就饮吧,等明年我从沧州回来再说!
李栀栀听到酒就有些好奇,颇想尝尝京城的屠苏酒与宛州的有何区别,正在浮想联翩,倒是没有注意到尚佳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一时进了堂屋,尹妈妈带领丫鬟端茶倒水送热手巾,来来往往忙个不停,待到开宴,已经快到亥时了。
按照习俗,屠苏酒是从席中最年少者饮起的。
李栀栀从如珠手中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只觉得醇香绵软后味悠长,便含笑起身,从如玉手中接过酒壶,先斟了一盏,奉给了尚佳:“阿佳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此时!”
尚佳见李栀栀脸泛桃花眼横秋水,便知她有了酒意,也不说话,接过酒盏便一饮而尽,然后从李栀栀手中接过酒盏,斟了一盏奉给母亲:“母亲,年年此时,芳华永驻!”
尚夫人看着高大清俊的儿子和美丽娇弱的栀栀,眼睛有些湿润,接过酒盏仰首饮下,然后道:“阿佳,栀栀,只盼你们明年此时成亲,后年此时再给我添个大胖孙子或者漂亮孙女!”
尚佳和李栀栀的脸原本就透着红晕,闻说此言,俱都瞬间红透,相互看了一眼,四目相对,脸上红晕愈发深了,俱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尚夫人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心中很是畅快。
又饮了几杯,尚夫人见尚佳脸颊泛红,眼睛水汪汪的,便知他有了酒意,忙催促尚佳回去休息。
看着尚佳出了堂屋,她还有些不放心,又追到廊下叮嘱景秀、玉明和谷雨:“你们务必照顾好公子,待到了时间便叫他起来梳洗穿衣,去宫中参加正旦大朝会!”
景秀等人答了声“是”,拥着尚佳去了。
等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面,再也看不见了,尚夫人这才握着李栀栀的手回了屋里。
尹妈妈带着众人把席面撤了下去,又在黄花梨小炕桌上摆了些干鲜果品,然后把小炕桌摆在了堂屋的锦榻上。
尚夫人倚着锦缎靠枕歪在锦榻上,把一个大大的锦匣推给李栀栀:“栀栀,今后家里发压岁钱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李栀栀轻轻答了声“是”,接过了锦匣,觉得分量颇重。
她打开锦匣,发现里面放置的红包都是提前封好的,上面还用笔蘸了金砂写了一个个名字,不由笑了,问尚夫人:“先给尹妈妈和如画她们么?”
尚夫人点了点头,道:“这些都是有定数的,以后你跟着我学习管理家务,待你能上手了,我就可以歇歇了!”
李栀栀心中百感交集,心知即使是母亲带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当下顿了顿,这才哑声道:“姨母——”
她有很多客气话可以说,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倚在尚夫人身上默不作声。
尚夫人在她手上拍了拍,笑道:“栀栀,跟着姨母好好学习啊!”
又道:“等过了年,看你想学什么,我给你请女先生来家中。”
这个话题李栀栀很感兴趣,正要和尚夫人细谈,那边尹妈妈等人忙完了,带着如诗如画等大丫鬟进来给尚夫人和李栀栀行礼拜年。
李栀栀知机,忙打开了锦匣,从里面挑选出尹妈妈等人的红包,一个个分发了下去。
她瞧着很镇定,可是分发红包的时候还是有些慌乱,差点出错,多亏如玉提点。
尹妈妈等人接过红包,说了几句吉祥话,俱退到了外面廊下。
接着如珠带着众多小丫鬟进来行礼。
李栀栀一一发了红包。
小丫鬟们出去之后,便轮到了在内院侍候的媳妇婆子们,也都得了红包。
尚夫人挥了挥手,懒懒道:“你们都辛苦了,下去自在玩耍吧,我们娘俩自己守年。”
众丫鬟婆子媳妇齐齐答了声“是”,一起退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显得空旷起来;一旁赤金香炉中焚的御景香袅袅升起,散发着温暖的馨香。
李栀栀陪着尚夫人歪在榻上闲聊:“姨母,东京过年有什么风俗?”
尚夫人拿了一个小橘子剥开,掰了一瓣尝了尝,发觉很甜,便余下的几瓣都喂给李栀栀吃了,这才道:“别的嘛,全大周过年都差不多,东京只有两处不同,一是过年东京允许关扑三天。不管是吃的用的穿的,都可以参加关扑,进行赌博。另外正月里东京沿街都搭有彩棚,除了有各色花灯之外,还有歌舞、说书、弹琴、驯猴……很是热闹。”
李栀栀听了颇为神往。
尚夫人笑道:“不知阿佳有没有空,若他有空,让他带你去御街那边逛逛去!”
李栀栀闻言,心中欢喜,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多时,尚夫人见李栀栀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便带着她进去歇下了,临睡前还交代李栀栀:“咱们祖上是北地之人,府里不兴祭祖跪拜那一套,即使拜年都是管家拿了你姨父的名刺四处派送,你我尽管睡懒觉!”
李栀栀闻言,简直是不敢相信,便决心等明日早上再看看。
大周朝的永泰帝一向任性得很,朝臣们也都习惯了,因此当元旦大朝会丹墀之上空荡荡之时,众人一点也不诧异,俱都看向身兼开封府尹与枢密使文武二职于一身的赵然。
赵然立于武将首位,正与亲信尚佳在低声说话,见状他也不多说,笑嘻嘻对着大家团团一揖,抬腿便去了永泰帝的寝殿。
众大臣们也不着急,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和前后左右嘁嘁喳喳说话,朝堂之上热闹得很。
这些臣子都是聪明人,虽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待到了距离赵然离开快要两刻钟的时间,便都整理精神,收拾身心,整整齐齐站好,等候着永泰帝御驾亲临——永泰帝一向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他自己可以高卧龙床大睡懒觉,大臣们却得半夜不睡规规矩矩参加大朝会!
果然片刻之后,满脸睡意的永泰帝在太监侍卫的簇拥下从内殿出来了——他在酣睡之中被赵然给拽了起来,还被赵然用手巾蘸了凉水给抹清醒了!
而赵然则一脸肃然,走到武将首位站好,等候朝会开始。
大朝会结束之后,永泰帝率领文武大臣到勤政门北的东西两廊下参加正旦宴。
正旦宴中规矩严明,文官坐东廊,武官坐西廊,等闲错不得的,而赵然既是文臣,又是武将,去哪里都不合适,文官来请,武将来拽,当真是分身乏术。
正在笑闹间,永泰帝身边的大太监兰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笑盈盈道:“赵大人,陛下命咱家传话。”他可是奉陛下之命,来报陛下清早被赵然吵醒之仇。
兰太监生得十分俊秀,一本正经地轻咳一声,朗声道:“‘然然,还不过来’!”
“然然”是赵然的小名,只有他的爹娘、永泰帝和一些亲近之人敢叫,此时众文臣武将们听兰太监传陛下之话,称呼一品大员赵然为“然然”,内心笑得都快抽筋了,脸面上却都绷得紧紧的,谁也不敢真的笑出声来。
赵然才不在意这个呢,洒然随着兰太监去了。
永泰帝原本就不勤快,这两年愈发懒了,叫他过去,一定是要他代为主持正旦宴!
正旦宴尚未结束,尚佳等武将便悄悄随着赵然进御书房面圣去了。
军事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到了深夜,尚佳才与众武将簇拥着赵然出了皇宫。
赵然脸上依旧挂着怡然的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