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上碰破了头。反而亲娘祖宗地骂她娘呢。多亏淳玲玲及时赶到,才算平息了这场是非。她娘仗了个女儿的势,把老头子直骂得独自笑了起来。才算了事。
话休絮繁。单说那淳玲玲在娘家门上一住就是半个月天气。这期间真是张家不请,李家请;吃了王家吃孙家,成天起来只是个吃请!忽一日,淳玲玲正在一家户族兄弟家吃饭,她爹气吁吁地赶来了。说有事需她马上回去。当时淳玲玲还以为教育局派车接她来了,出了那家屋门备细一问,才知道自己转正考试的卷子被废了。立时气得把刚吃进去的酒菜喷口儿吐了一地,涨口着脸,白翻了眼,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慌得她爹只是个苦劝道:
“姑娘不必这样,你的事虽然不成,但孩子他姑父不是高升了么?古人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朝里有人好当官儿’。只要孩子他姑父一升高,还能少了你的好吗?”谁知老汉这么一劝,那淳玲玲反倒更吐的厉害了。先是吐酒菜,后是吐胃液,最后竟丝丝缕缕地吐出些血腥来了。吐毕了才对她爹说:“你老人家不懂得,这官场的人就像那赌场里的人一般,父子之间也不相让的。那狗东西自己升官了,反倒除了我的名,决不是好征兆。想到好处去,就是他为了升官舍了我的前途,耍了个大义灭亲的把戏儿;说道不好处,那狗东西八成是另外有了相好的女人了,乘这个机会甩我呢?”说完便大哭起来。慌得他爹连忙劝住了淳玲玲,从槽头上拉出一条四蹄踩雪的小毛驴儿,架了一辆架子车,连夜送淳玲玲进县城去了。一路上淳玲玲越想越生气,将那问题越想越严重。等到进城时,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找她丈夫了。而是一直擢擢地进了县政府的门,将其丈夫怎样给她安排“枪手”,怎样让她夹带照抄——别元勋揭底后又怎样组织对策,总之将这次考试中的一包草渣悉数儿抖落在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面前了。等到她丈夫知道这一切时,早已是全县哗然,上下轰动,就连地区报社、电台的记者也都赶来打探消息来了。把她丈夫气的直骂她是个:狗肉不上台盘的货。真亲不认,驴球上乱碰,是个吃谁的饭砸谁的锅的祸害根子。“说完又红着眼睛对淳玲玲她爹说:“你老人家来的也好,这件事你也是看明白了。现在我的局长当不成是铁板上钉了钉的事,只恐怕还得多少坐几天大牢呢;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现在你把你女儿先领回去,等待我的结局。那结局若是好了,我自然还来接人;结局若不好,这婚姻或存或亡全凭你们自作主张。我是怎么也没意见的。”
说完便急匆匆的出门去了。急的淳玲玲的老子只管踩了脚骂女儿是“瞎东西,把书都念到洞庭湖里去了。”
淳玲玲无言以对,只是个叹气,只是个打隔,只是个流泪。她这时候算是彻底糊涂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呢?可不是在梦
第十八回
杜大天大闹体育场 桂二则痛哭无涯径
话说打从淳玲玲把这次民办教师招转考试中的舞弊详情备细一说,县委,政府一下子慌了手脚。原来还准备将这事马马虎虎地压下去,生怕弄得大了,作了全区的“典型”大家脸上都无光彩。正穿梭一般平衡各种矛盾,游说各派势力,安顿各种后事时,猛不防又发生了别元勋被刺事件。于是矛盾一下子便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原来,别元勋打从那次向县上领导递交了辞离教职的报告后,便连夜卷了铺盖,领了朱存萍的在县城里租了一间民房住了下来。作出一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立等人事部门另行安排工作。那县城虽然不大,也算是当地繁多,招牌鲜亮地公司,但大多是持一点土特产交易,外来品批发,小面包车运客之类的小生意。就是那些混得最好的经理老板之流,也只不过多了几个情夫,抽了两支好烟,装模作样地喝了几扎劣质啤酒而已。至于一般居民的生活水平也仅限于;老年人不缺碗红烧肉,年轻人不缺条软料裤;姑娘们穿一件连衣裙,小孩子吃两包方便面的水平。要说变化最大的就数这舞厅生意了。
说起来可笑,这县城舞厅虽然不少,但真正会跳舞的却不多。前几年县上号召普及交谊舞时,曾经下过一个没有编号的文件。要求每个干部职工必须学会跳舞,以便踏上时代发展的新步伐。并明确指示:有那不去学舞的职工,按人头罚款五元,以示鞭策。谁知一段日子过后,交谊舞没跳起来,罚款倒收了近万元人民币。气得当时的县上领导哭笑不得,只好怎么样罚上来怎么样退回去了事。只叹息县里人愚昧不化,持这种态度怎么去的“四化”建设呢?
可是事实马上便证明了这位领导人的叹息是多余的。时隔不久,县城的舞会便星星点点地开始了。先是一些相好男女悄悄地提了录音机在县河滩里挑灯夜跳;后是一些开化的家庭设了摊子在家里乘兴乱扭;等到这两种现象被众人注意到的时候,全县城人便呲着牙齿都议论这件事呢。有的说某某老汉在跳舞场上勾引了一个陈年的干寡婆子。于是议论越来越杂,跑去看热闹的人便越来越多。看着,看着,人们便身不由己了,也都情不自禁地随了音乐弹跳起来。加上此地原本就有春节闹秧歌的习惯。男女老少在数点板数上多少都识得一点,于是那舞场里的音乐便由“天鹅湖”变成“将军令”;那伴奏的音乐器也由萨克斯管,大提琴换成牛皮鼓和小唢呐了。这样一来全城人人欢喜,个个熟练,不图个文明舞蹈,单图个热乎愉快,那沿街的舞万便应运而生,一入夜皮鼓,唢呐直震得满街的电线嗡嗡作响,反倒把坚持“艺术”的县剧团舞场给冷落到一边去了。
话说这别元勋和朱存萍打从进了县城之后,每日无事也就免不了去舞厅里看看。可惜的是朱存萍一听那调调就能即兴跳弹,但别元勋却死活开不了这一窍。急得朱存萍比了指头给他教导,启发他回忆上学时唱过的歌儿,然后依了那个节奏去跳。不料别元勋硬是想不起来什么好听的歌儿。好不容易想起一首,还是个“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的“二杆子”歌曲。立时把在场的人笑了个齿冷,把朱存萍羞了个脸红,连忙扯了别元勋的胳膊转回家去,发誓再也不进舞场了。
说起来也合该有事,就在淳玲玲揭发那舞弊内情后的第二天晚上,别元勋正为这件事发呆,突然有人告诉他说:县剧团的舞厅最近被人承包了,不但收门票供舞,还包教跳舞呢。别元勋当时倒没十分在意,偏偏朱存萍硬拖了他去学。说这样一来以后的夜生活便丰富多了。
可怜这别元勋年龄比朱存萍大了几岁,腰里便就松了许多。一看这种态势便只好漫应着跟了去学那舞蹈。谁知舞蹈没学成,反而在回家的路上被两个人从黑暗处冲出来连着捅了两刀。那刀子虽不甚长,但极是锋利,一时把别元勋捅了个仰面八叉,昏了过去。待朱存萍喊人将他拉扯到医院去时,别元勋早已两眼痴直,口唇惨白,一蹬腿“死”了过去。慌得一医院大夫,护士奔走如飞;给氧的给氧,按摩的按摩,输血的输血,扎针的扎针,直到第二天拂晓时分才算救治得活了过来。众人正庆幸别元勋这次死里逃生,大难不死时,这才发现那两把尖刀上各缠着一络红布条,一条上写着一个早体“龙”字,另一条上拓画着一只“汉画虎儿”。众人正奇怪得摸不着头脑时,恰那别元勋醒转过来,将那两只泪麻麻地眼睛只是望着朱存萍哭,嘴唇嗫嗫喃喃地似乎要说点什么,可硬是说不出来。朱存萍慌了,开先还以为别元勋要拉屎撒尿呢,连忙将一个“双管齐下式”的新式方便壶儿用嘴上的热气哈热了,就要往别元勋的裤裆里填。别元勋列搐了身子只管摇头不迭。在场的朱文忠一看这个阵势,一拍脑袋哭了起来道:“存萍啊,别老师的心思我知道了。他是害怕自己落了这么这个下场,你嫌弃他,日后抛弃他呢。女儿啊,你若是那有良心的孩子,便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毒毒地发上一个冷誓让他放心养病好了。”
一句话说得那朱存萍差点哭得背过气去,也顾不得羞臊了,一把抱了别元勋的脑袋一舌头一舌头地舔着,道:“元勋啊,你怎能这么想呢?你把我朱存萍看成什么人了呢?别看我以前也曾风风火火过几天,那都是猫不上树让狗追的呀。别人以为我的作风不好,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我为这事挨多少空心锤子,吞了多少违心的目啊!”
说着竟气促得发不出声音来了,只是扑在别元勋的身上哭颤成一团儿。全凭在场的众人将她扶了起来,一迭声地劝别元勋安心养病众人都愿为此担保。急得个别元勋紧闭了眼睛只是个流泪,好一阵才指了那两个红布条,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报复!
这时候人们才想到又弄错了,正在抓天抱地猜这哑谜时,恰好苟玉春前来探望。他一下子由此想起那次考试中被别元勋驱出的两个考员来了。忙说:“别老师是怀疑那两个报复行刺吗?”
别元勋这才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略略点了一下头。众人大惊失色。方知道这事中还有事呢。于是便一窝蜂地捧了那两缕红布条直奔公安局去了。
事情很快就落实了。那行刺者正是为前次考员龙春海和虎定登报复而来了。可是这事又与龙、虎二人没有直接关系,完全他人所为。这事细说起来令人生厌。原来这龙春海和虎定登本是一对同母异父兄弟。都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当民办教师多年不得转正,便集了些钞票四处去行贿投门了。谁知这门子偏偏投在当地一个流氓团伙的门下。那伙人便接了贿金,一口应承下来。起初是准备黑了这龙兄虎弟的钱儿去的。后来其中一个流氓对县上考试中的舞弊情况稍有了解,便建议那头儿认真搞好这件事,为日后打开一条“黑吃黑”的新途径。谁知途径未曾打开,倒欠了这弟兄二人的明债,于是便露出亡命红布条儿作为移祸于人的帽子。
…………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县上也就不敢再掩饰了。一边通缉那行刺的黑手,一边连连摧促纪检部门,公安部门,对这次考试中的作弊内幕加紧查实,迅速结案。可怜那淳玲玲地丈夫,代理局长的椅子还未曾坐热,就一下子被刷了下来,成天起来写检讨,作交代,“说清楚”。忙得,惊得,慌得像枪口下的兔子一般,四只蹄爪乱踢蹬呢。淳玲玲更是顾不得和丈夫为难了,天天提了礼品揣了香烟,上上下下地打听消息呢。这是人之常情,本故事便不再细表了。
单说县上的这些消息传开后,全县的民办教师又一次急了。大家纷纷赶到县教育局来,有的要求查卷子,有的要求查分数,有的甚至要求重新审查每一个参考人员的资格是否合条例。总之是:有哭的,有骂的,有背了铺盖展开让众人看他处境牺牲的,有抱了奖状,一张张挂起来数说自己教学实绩的。把个县教育局的院围了个水泄不通,针插不进。真正是众口嗷嗷,花样迭出。
教育局的负责干部正为此事急得头上出汗,屁股壕子里流水,死活想不出个办法来时,忽听得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像哭急了孩子一般跳弹着地暴响起来,抓过来一听,更是一惊。原来这电话是县体委主任打来的。说那边也有民办教师闹事呢。弄得围观的人们把体育场都给塞满了。逼得他们刚刚组织起来的排球训练也给停了下来。声言:教育局若制止不住,就要为体委方面赔偿损失呢。一句话吓得这位负责干部又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弃了这边直奔县体育场去了。
县体育场设在一个半山腰里,这里原本是文庙的“孔林”。一片苍松翠柏,颇有几分林泉雅致。全国解放战争初期。共产党中央为了向各战区输送高级军政干部,便伐了这些松柏树将这里开辟为一个专供军用直升飞机起落的临进机场院。结果机场刚落成,同蒲铁路和陇海铁路便分别由“四野”和“二野”打通了。那些高级干部们都转道西安,太原乘火车分赴指定位置去了。这机场也就算白修了一场。全国解放初期,县上的几个宿需曾联名上书县府,建议恢复“孔林”原貌,以便留此景观,遗泽后人。可惜当时的县财政十分吃紧,那里能拨出钱来搞这些长远事业呢!因此便一个曾当过地区报社总编辑的县委书记,下决心完成这万古不朽的伟业,便筹钱筹粮,采购树苗,动员全县干部用星期六义务劳动的方式来完成这件大事。事情开先倒奶顺利,不但新载上的幼松嫩柏树目可观。就连那些乡下人一听说为孔夫子办事也纷纷慕名响应,竟将自己祖坟里的古松古柏连根盘子挖了。像植在这里。喜得那县委书记手舞足蹈,只是向这些乡下人抱拳作揖,递烟递茶呢。就连当时的地区小报也派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