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报告哪里又升起了红、白、蓝法国国旗,才知道部队已经打到哪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神气活现地致信艾森豪威尔:
“说得婉转点,第1 集团军的全体人员今晚都得意忘形了。我们战线上的形势看来确实不错。。遗憾的是,那天你在这里时,碰巧情况不太妙。如果你昨天或今天在这里,我相信情况会使你更满意。”
几天来,艾森豪威尔的精神始终提不起来。在诺曼底的长时间撕杀、纠缠,使他对“眼镜蛇”行动不敢有过多的希望。身边人的耳旁风则使他越来越相信,这一切都是因蒙哥马利行动太慢造成的,但凡他动作快点,也不致于造成这样长期纠缠不休的局面。但他善于克制自己,不急于说三道四。
然而,26 号这天,当他应邀到唐宁街10 号与丘吉尔共进午餐时,他实在控制不住了,要求丘吉尔“劝劝蒙蒂,让他骑上自行车蹬着走”。他还抱怨英军作战不努力,并用两方的伤亡数字作比较来证明这一点。对这种“令人不快的对比”和“挖苦”,丘吉尔自然觉得脸上很过不去,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本能地为蒙哥马利进行了辩护,说蒙哥马利懂得在大战优酣之际,“保持第一线浓烈火药味”的必要性。
但拿着面包棒进行反击总让人觉得不那么得心应手、不那么有力,因此第二天,丘吉尔便给蒙哥马利去信讨更硬的家什。他告诉蒙哥马利:“最高统帅部昨天宣称,英军受到了‘颇为严重的挫折’。我并未发觉有任何事实足以证明这种说法。。这种说法自然而然地在此间引起了不少议论。”接着,他便向蒙哥马利讨要棍棒:“我亟愿知道这个情况的究竟。俾使那些高高在上的动摇分子和评论家不致丧失信心。。我亟愿得知你以前和我谈到的那些进攻计划或经修改后的计划,是否即将忖诸实施。英军须甲力猛战,以取得胜利,这的确是很重要的;否则就会在两国军队之间作比较,从而寻致危险的相互指摘,影响到整个盟军的战斗力。”
蒙哥马利看过这封信,直觉得眼看“当初播下的种子到了收获的季节。。却不料,一片乌云突然笼罩在头上”;胜利己经在握,“何需如此这般告我一状!”说英军作战不力,别忘了,要是没有英国人在东边艰苦奋战,美国人在西边决不可能突破成功的。这不是搬弄是非吗!最高统帅部的人懂不懂什么叫作战指挥上的“均衡学说”?我的军事思想的出发点就在于打破敌之平衡从而确保自身之平衡,而你艾森豪威尔只知道让每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应拼命地攻呵攻呵攻,出击出击出击,就好象足球教练一样跑来跑去,不断地敦促每个队员加油,这只能使部队伤亡过重。在他看来,英军的伤亡比美军小并不是因作战不努力,而是他指挥有方的结果。一句话,他对艾森豪威尔的指责一概驳回。在当天给丘吉尔的复信中,他称:“我不知道有什么‘严重的挫折’。。我的战略已经戈功了。”
为了体现他的“均衡学说”,蒙哥马利还于当天宣布放弃从卡昂向有重兵防守的法莱斯方向进攻的计划,而命令登普西从卡昂以西的科蒙向敌人防守较弱的维尔进攻,“给敌人来一个狠狠的打击”。时间定在8 月2 日,代号“蓝上衣”。
蒙哥马利固执,艾森豪威尔也楔而不舍。他在当天丘吉尔举行的晚餐上再次抱怨篆哥马利和登普西把仗都推给美国人,而他认为应全线出击、全面突破。布鲁克则坚定地维护蒙哥马利,不厌其烦地向艾森豪威尔解释蒙哥马利的打法,井挑衅说:“如果你觉得他战斗不力,就该毫不含糊地向他指出来,用命令行事,把问题统统排到桌面上,向他讲清楚你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如果你觉得不好当面跟他说,我可以把你要说的话转告给他,或我陪你一同去诺曼底跟他谈谈。”
也许是受了这些话的刺激和启发,艾森豪威尔于第二天向蒙哥马利发出一封迄今为止语言最强硬、意图最明确、终于带有命令味的电报,催促他加速行动,“不应等待天气好转或者诸事齐备。。现在用3 个师进攻比五天后用6 个师进攻更为有利。”
这不同寻常的“命令”以及美军在西翼的辉煌胜利,终于给蒙哥马利带来了紧迫感。他把“蓝上衣”行动提前到7 月30 日,并告诉艾森豪威尔:“我已命令登普西抛弃一切顾虑,不惜一切伤亡,不顾一切风险,加大油门向维尔进军。”这真是不打自招,现在才“抛弃一切顾虑”,早干什么去了?
这时,布莱德利那份捷报正好送到。几天来密布在艾森豪威尔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又露出他那迷人的笑容。第二天,他兴高采烈地带上萨默斯比小姐,亲自赶到诺曼底向布莱德利祝贺。
僵持局面终于结束了。美军史诗般地冲出了厮杀近两个月的诺曼底,大踏步地向阿夫朗什挺进,其速度之快,连德军炸桥的时间都不给留。7 月31日,美军已站在通向布列塔尼和法国中部的大门口。艾森豪威尔向马歇尔报告说,“巴黎的塞纳河己唾手可得”,下一步就看乔治·巴顿的了。
七、车轮滚滚
象往常一样,他步履矫健地走了进来,脸色紧绷,眉头微蹙,带着一种神秘而迷人的威严。他在前排坐了下来,凝视着墙上的地图,倾听着情报处长和作战处长的汇报,然后昂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前面,正了正姿势。
“先生们,”他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开口说道。
“我们将在8 月1 日12 时正式投入战斗。你们大家长期忍耐而坚贞不屈地等待着这一伟大时刻的到来,对此,我要向你们表示感谢。现在我们就要开始行动,我相信你们的表现会同样出色。”
他停了一下,猛吸了一口雪茄烟,又喷出来,然后眯着眼睛继续说:
“先生们,无疑将会有人不时发一些牢骚,说我们逼得太紧。对这种抱怨,我毫不在乎。我还是相信那句古老的格言:平时多流一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我们逼得越狠,就越能多杀一些德国人;我们杀敌越多,自己的牺牲就会越少。催逼意味着减少伤亡,我要让大家记住这一点。
“我还要大家记住另一点。不要他妈的去为我们的翼侧操心担忧。我们必须警戒我们的翼侧,但不能舍此而无其他所为。不知哪个该死的笨蛋有一次说起要保障翼侧,从此,世界上所有那些狗娘养的都拚命要警戒他们的翼侧。我们第3 集团军不干这种事。让敌人去担心他的翼侧吧,我们不担心。
“此外,我也不想有人向我报告说“我正固守阵地’。我们什么也不去固守!让德国佬去干那种事。我们要不断前进,除了揪往敌人以外,对守住任何东西没有兴趣。我们就是要紧紧抓住敌人不放,把他打得魂不附体。
“我们的基本作战设想就是前进,不管从敌人的头上、脚下,还是从敌群中穿过去,就是要一往无前。我们有一条座右铭:‘果断,果断,永远果断!’要记住,先生们,从此时此地起,直至我们不成功便成仁,我们要永葆大无畏的精神。”
不用说也猜得出,除了巴顿,谁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在遥远的东方,在炎热干燥的夜晚,在11 天前传出一声闷响的“狼穴”,也有一个人在对着一群中了迷魂药的听众呓语着,目光中充满了忧郁与怀疑。他觉得谁都不可靠,尤其是陆军!但不幸的是,他的命运是跟陆军紧紧连在一起的。
“我们已力不从心,”这个魔鬼居然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他垂头丧气地继续道:
“事实上,我们应当立即干脆撤出海岸,把我们的机动部队撤至一条稳固的防线,进行坚守。但局势已经明朗,我们的力量己不足以防守哪怕是一条狭窄的防线。
“我们必须头脑清醒,只有当我们能获得空中优势——哪怕是短暂的时间,我们才可能在法国争取局势的好转。然而,我认为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德国之内完整无损地保存我们新的航空部队,用来作为最后一张牌。。
“因此,我们必须给西线部队灌输一种思想,即无论如何必须以最坚韧不拔的意志来进行搏斗,处处寸步不让,因为对我们来说,打运动战已不可能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已经是凌晨1 点。他的听众显然都快熬不住了。
“啊!”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有了结束语,“我是多么想去西线!但纵使我有最真诚的愿望,我还是去不了。由于我的耳朵受伤,因此不能坐飞机。我可以站一会儿,也可以说会儿话,但我必须很快就坐下来,停止说话。”
一觉醒来,他命令即将去西线视察的指挥参谋部副参谋长瓦利蒙特:“告诉冯·克卢格元帅,让他的两只眼睛向前看,盯住敌人,别总往后瞥!”
“让敌人去担心他的翼侧吧!”
黎明,一道电波划破天空,从拉罗什吉永传到东普鲁士的“狼穴”大本营:“由于敌军以装甲部队作先锋进行突破,结果整个西线被冲开,左翼已经崩溃。。”
这一天(8 月1 日)对巴顿来说是一个伟大而激动人心的日子。他差不多有一年未闻到火药味了,就好象一头狮子被关在笼子里,而又不给他肉吃、不许他抱怨,那滋味可想而知。他的部队已冲过阿夫朗什,正在向西、向南、向东挺进,而他却要等到正午才能拥有他们、指挥他们。
时针在一秒一秒地向前走着,巴顿六神无主、坐立不安地等待着笼门的打开。他不停地看表,不时与别人核对时间,好象他自己的表出了什么毛病似的。三天前,布莱德利打电话给他:“乔治,现在是时候了,你将在第8军战区督战,身份是第1 集团军副司令。”同时,他还被告知,他仍将是“霸王”战役中的神秘人物,其行踪要严加保密,为的是继续欺骗德国人。对巴顿来说,什么正司令、副司令、指挥、督战,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让他参战,哪怕给他个排长当他也干。他只用了三天时间便督促第8 军打开了通向法国内陆的大门,同时也为自己打开了登上第3 集团军宝座的笼门。
12 点正,巴顿从容镇定地走出了关了他一年的笼子。他心潮澎湃、思绪万于,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在他的脑海中,胜利的画卷已经展开;在他的心灵中,凯旋的乐章已经奏响。
“当我最后出现时,那将是一个十分惊人的爆炸性事件。”他写信给他的妻子说。
“你知道,柯林斯,在这周围,似乎只有你我才是真正享受这该死的战争乐趣的人!。。我要干出一些惊人的事情来!”
哈金斯上校拿来一瓶白兰地,庆祝第3 集团军的诞生。巴顿端起酒杯,与助手们一一碰过后说道:“先生们,今天我们正站在十字路口。伟大时刻即将到来,部队马上就要出发投入战斗。我们必须沿着正确的路线全速前进,这会导致战争比人们预料的更早地结束。”
正确的路线来源于正确的判断与果敢的决心。原来的计划是,布莱德利的第1 集团军夺取阿夫朗什后,由巴顿的第3 集团军直插雷恩,然后挥师向西扫荡布列塔尼半岛,主要目标是半岛上的各个港口。但此时德军在布列塔尼的处境已非制订“霸王”计划时的情况,其主力早已调出参加诺曼底战役,半岛上只有十几个步兵营和5 万海军部队,他们据守着各个孤立的港口或据点,不少地方几乎无人防守。另一方面,德军左翼的崩溃则为盟军向卢瓦尔河和塞纳河方向快速穿插创造了条件。如果抓住这个良机,整个战局将发生意想不到的重大进展。巴顿看到了这个机会,艾森豪威尔、蒙哥马利和布莱德利(此刻已荣升第12 集团军群司令)也看到了这个机会。于是,计划改变了,把原来规定的用整个集团军突入布列塔尼改为只用一个军,第3 集团军的其他部队在攻克雷恩后掉头东向,横扫卢瓦尔河以北地区。
在计划改变前两天,巴顿就己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了。他像个催命鬼似地从一个部队飞快地赶到另一个部队,在三天之内把他的集团军都赶过了狭窄的阿夫朗什突破口。他在那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跑来跑去,不时停下来亲自指挥交通,又是推,又是拉,又是鼓动,又是叫嚷,热闹非凡。
“他的日子过得真有意思,”科德曼上校在信中对妻子说,“全军上下,从军长到普通士兵,都被一个人的巨大干劲带动起来,甚至他的上司也被情不自禁地拖入他的磁场。原先在高一级司令部冷清的气氛中只准备拿下一个桥头堡的作战计划,大有可能发展成为席卷整个欧洲大陆的一场赛跑。”
巴顿登上一座山顶,举目眺望四周那百孔千疮、硝烟四起的战争场面。田野里的草木在燃烧,敌人的车辆在冒烟,地上躺着无数具尸体和牲畜,远处传来一阵阵枪炮声。他伸出双臂似乎要拥抱这场面,同时仰望天空喊道: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比这更壮观吗?!与战争相比,人类的一切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