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饶了她吗?”
“你去超市多买点儿东西放在冰箱里嘛。”
黎明朗道:“可我懒得拎。我也不想看见冰箱里塞满方便食品,好像备战备荒似的,心情不好。”
“那你下次带着耳机去买。”
黎明朗一转身,看见邹亦凡和马小冬穿着泳裤进来了,慌张地叮嘱谭艾琳:“快戴上泳镜,别回头。”
两个人带上泳镜,像潜水员一样。邹亦凡和马小冬偏偏一边一个站在她俩身边做起准备活动来。
黎明朗和谭艾琳僵在那里,谭艾琳小心而急促地问:“他俩怎么勾搭在一块了?”
“太恶心了。”
“他们看见咱们了吗?”
“你问他们吗?”
“怎么办?”
“他俩约好一块来的吗?”
“我怎么知道。”
两人小心地向相反的方向转头,没看清吓得又正了头来。
黎明朗问:“怎么办?”
“跳下去!”
“这不是浅水区,出去吧?”
谭艾琳想了一下道:“我们又不是鬼,怕什么?打招呼!”
“我形象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呢?”
“也不怎么样。”
谭艾琳道:“我喊‘一二’,咱们一起打招呼,一、二!”
两人转头摘眼镜,夸张热情地一起朝各自的前男友打招呼:“嗨!”
邹亦凡和马小冬都吓了一大跳,然后认出了各自的前女友。马小冬道:“怎么是你?太巧了。”邹亦凡不自然地“嗨”了一声。
马小冬道:“你在我身边我都没发现。”
黎明朗道:“我也刚发现。”她看看大家,“要在乒乓馆就能打混双了。”
正说着。两个年轻的女孩进来,分别站在了他们的身边。马小冬指着一个道:“这位是苏小丽。”
邹亦凡也介绍身边的女孩:“这是陈菲。”
黎明朗说了声:“你们好。”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风波过后,晚上谭艾琳和黎明朗一起心事重重地去帮陶春打包,她准备和郑凯分居,搬回自己的住处。
陶春指着一个灯:“明朗,那个落地灯我要带走。”
黎明朗道:“邹亦凡做的,就扔了吧。”
谭艾琳道:“碰见他们简直太滑稽了。”
陶春问:“他们的女友很幽默吗?”
谭艾琳道:“不但幽默而且可爱。”
黎明朗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另觅新欢了?我以为他们怎么也会怀念我们一两年吧?我现在还是光棍一个呢,他们太对不住我们了。”
陶春道:“哈哈,这就是男人,他们对感情从来不会一往情深的,更不会对女人执著。”
黎明朗道:“实际上这不是男人的错,是女人自己太怀旧了,把已经过去的感情当利息一样,希望从中赢利,没利息了就骂男人。其实对待感情应该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放手时就放手。”
陶春问:“这样对吗?”
谭艾琳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执著没关系,关键得独自反思一段时间,总结一下错误吧。我也不执著。”
黎明朗道:“你饶了我吧,你还不执著,你对伍岳峰都执著到死了。”
“行,就算是吧,但我已经把它当成老皇历了。”
黎明朗道:“你表面上看很放得开,实际上从来没放开过,你总是不承认你们的关系已经灭亡了。”
“我绝不会再对他一往情深。他已经结两次婚了,我呢?”
黎明朗不解:“怎么男人放弃他喜欢的女人就跟扔烟头一样容易?”
“你刚发现?”
“没错,我眼瞎了,我刚发现他们随手就能拎起一群女友,穿着泳装,挺着小胸,像出水芙蓉一样,一起鸳鸯戏水,过泼水节。”
谭艾琳道:“也许我们应该像男人一样不认真就对了。”
黎明朗道:“你又在自作多情,男人永远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陶春放下手里的活,神经质地看着两个女友问:“为什么非要分男人跟女人?”
两个人下意识地看着陶春,黎明朗道:“亲爱的,你这是天问,你就上下求索吧。”
陶春伤感而神经质地说:“女人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男人。如果不是因为男人,女人就不会受伤害,就不会失态,也不会失望,我们也不会每天喋喋不休地集体声讨男人,我恨死男人了。”
两个女友诧异地看着她,陶春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希望男人灭绝。”
夜深了,陶春的脑子还是停不下来,不停地纠缠在男人、女人,男女关系的问题当中。每个女人都能意识到幻灭是由于男人吗?还有更尖锐的总是摆在面前,如果这本身不是男人的错呢?一个女人都经历过不止一次的感情失败,但面对爱情仍旧执迷不悟。可能问题不在于现任男友,而在上上一次爱情的时候就该善罢甘休,错误是不是因为女人自身呢?
重新回到自己以前的住处,她睡不着,起身起来练瑜伽,渐渐地身边的一切安静下来,连敲门声也没听见。外面的声音重了,她才听见。
起身去开门,郑凯抱着一个纸箱站在门外,说:“陶春,这是你的,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了。”
陶春看着郑凯,郑凯弯腰把箱子放在地上,陶春突然一把抱住了他说:“原谅我!”
郑凯一愣,随即也紧紧地吻住了她。
陶春这才发现,爱情永远都处在时差当中,不是你早,就是我晚,反正永远不同步。
郑凯放下陶春道:“你明白吗,陶春,我想明白了,彻底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
“如果我真的爱你,假如当初你就是个带孩子的离婚女人我也会爱你。为什么你今天要个试管婴儿我就不能接受呢?”
陶春认真而平静地:“郑凯,我不生孩子了。”
“为什么?”
“你不反对的话,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郑凯感动地点点头。
陶春安静地睡着了,郑凯却是一夜未眠,他后来对陶春说,那夜,看着她就像看着受难的圣母。
黎明朗和谭艾琳一起去逛街买衣服,谭艾琳一眼看中一件模特身上的衣服,“天呐,我喜欢死这件了。”
“怪不得你买不起房,你的钱都变成衣服了。”
谭艾琳拿起衣服看起来,“我宁可住在衣服里。”
正说着,手机响了,看那个手机号,谭艾琳不由愣了一下,是伍岳峰。她听到伍岳峰说:“是我,你好吗?”
谭艾琳有点儿慌乱,她看了一下黎明朗,道:“是你呀,我很好。”
“说话方便吗?”
“还可以,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也挺好的,向你报平安。”
谭艾琳笑笑说:“我没有什么不放心。”
“那就好……”
“真没什么事吗?”
“我离婚了……她走了!”
“我知道。”
“你不准备来看看我吗?”
谭艾琳沉默着。
伍岳峰继续道:“我觉得你应该来看看我,明天行吗?”
“在哪儿?”
“来我这儿吧。”
“能换个地方吗?”
“来不及了,就这样,我等你。拜!”
谭艾琳挂上电话,一脸茫然。黎明朗审视着她问:“谁的电话?”
“邹亦凡!”她看到黎明朗的眼神,“好吧,是伍岳峰,他约我见面。”
“是吗?你们要重新约会?”
谭艾琳纠正她道:“是见面。你听见了,他约我见面。”
“恐怕是你约他吧。我说你怎么这么贱呢?”
“你怎么这么说话,他离婚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黎明朗急起来,说:“你有什么呢?你用不着跟我解释。我以后再也不管你的闲事了。”
“我怎么了?我没让你管啊?”
“没错,你求我们的还少吗?”
“我跟他只见个面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黎明朗火了,叫道:“谭艾琳,你长点儿记性吧。你完全是屡教不改,贱骨头,你还想再让他凌辱你一番又把你扔了吗?”
“我又不是和他重归于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你可以跟他好。”
谭艾琳更火了,“我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好,我无话可说。”黎明朗突然大声地对着她,“但你以后别哭着来找我。”
“你什么意思?你把你的朋友都一脚踢开?像对马小冬那样吗?”
黎明朗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别人一点儿毛病你都不能容忍,你太刻薄了黎明朗,你太自以为是了。”
黎明朗气得直哆嗦,但依旧掩饰着:“好,好!”
“你怎么能说我贱骨头呢?你太恶毒了,黎明朗,谁能保证自己不犯错?”
黎明朗扭身走了,谭艾琳冲着她大喊:“你受不了我也要说!”
这是一次划时代的“战争”,谭艾琳和黎明朗第一次大动干戈。
她俩饭也没吃,都以为过一会儿对方会给自己发信息表示和解,但都没消息,谁也不肯放下自尊给对方打电话。
黎明朗只好极不情愿地买速冻饺子充饥,她正付钱的时候店里的两个中年女人正在说:“真可怜,一个人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
另一个附和着:“就是,他怎么连个对象也不找。”
面对闲言碎语,黎明朗怒火中烧,她决定制裁这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怒气冲冲地瞪着两个女人道:“你们说谁一个人可怜?!”
两个女人好像没有看出她的情绪,说:“你没听说吗?五号楼的那个瘦老头死在屋里了。”
“他一个人住,死了几天才发现。”另一个补充道。
黎明朗尴尬地笑笑,“没听说,太不幸了。”
拎起食品袋往家走,她明白了,不是别人有问题,是她自己有问题。
走近家门,就像到了一个事故多发地带,一辆出租车停在楼前,车里的客人下车走了,黎明朗一惊,是马小冬的车。
这儿有她太多的回忆了。
马小冬从车里探出头来,“哎,我不是故意来这儿碰上你的。
“我也不是故意从这儿经过的。”
“咱俩都挺自然的,你买吃的?”
“速冻饺子。”
“我以为咱们见面也不会说话了呢。”
黎明朗道:“让你失望了。”
马小冬也笑笑,问:“最近好吗?”
“不好,刚和谭艾琳吵了一架。”
“为什么?”
“能为什么?男女之间的破事,她、伍岳峰,我、你之类的。”
马小冬看着她没说话。黎明朗不由问:“我一向自以为是,是吗?”
“是。”
“很不好吗?”
“不好!”
“谭艾琳说我甩了你。”
“这不对,我们俩之间的事,只有我们俩说得清,别人不会弄明白的。”
“但谭艾琳认为是我甩了你。”
“她一定是说气话呢。”
“我不想让她受伤才故意说些难听话的。”
马小冬猜测道:“你朝她嚷嚷了吧?”
“是。”
马小冬笑起来,问:“像咱们俩分手时那样嚷嚷吗?”
“你现任女友不会嚷嚷吧?”
“是。”
“你们相处得挺好吧。”
“是。你上车来坐一会儿吧。”
“不了,我饿了,我回去煮饺子。”转身要走又停了下来,看看手里的饺子,“我凭什么老吃速冻饺子?我得吃大餐去,我打你的车去。”说完便上了车。
马小冬也笑起来,“就是,得善待自己才是。”
谭艾琳也夜不成眠,她和黎明朗的争吵仿佛消化不良,让她气闷。她发现自己不但对异性关系固执,对同性关系照样固执。
楼下的猫依旧叫着春,而且有越叫越欢的势头。她想,大自然是公平的,人有烦恼,动物也有烦恼。
第二天下午,谭艾琳正式以朋友的身份去赴伍岳峰的约会,她拎了一篮水果,像是一个平常的访客。
伍岳峰开门,谭艾琳看他穿戴得异常齐整,便问:“你穿这么隆重干吗?”
伍岳峰接过她手里的水果说:“你这么客气干吗?”
谭艾琳走进房间,发现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报纸,问:“你要粉刷房间吗?”
“不是,我要走了,去美国。”
谭艾琳吃惊地看着他道:“你开玩笑吧?”
“真的。”
“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
“是去玩还是移民?”
“长住!”
谭艾琳有点儿急了,说:“你为什么总是事到临头才告诉我?”
“我昨天不就告诉你了吗?”
“如果我今天有事来不了,你就这么不辞而别吗?”
伍岳峰笑笑,谭艾琳也笑笑,说:“好了,我没有理由再指责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呢?”
“我厌倦了这座城市了。我在这儿过得一塌糊涂。”
“你可以学我,暂时出去一段时间,干吗非要真的离开呢?这座城市有你的朋友,有你的生活,还有你的……”
伍岳峰打断她道:“艾琳,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我们之间弄得很糟糕,是不是我的错?”
谭艾琳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说不清。”
“我真的想知道原因。”
“我只觉得像经历了一场战争”
“是,你我只是幸存者。”
两人相视而笑,伍岳峰想了一下道:“……希望你以后能躲过战火。”
“没有谁能躲得过。”
伍岳峰故意神秘地笑了笑,“噢……是这样。”
谭艾琳道:“我该走了,不送你了,再见吧!”
“再见!”
谭艾琳起身往外走,伍岳峰低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刚出伍岳峰家楼,就听见手机响,是黎明朗:“哎,我,没别的事,就是提醒你别忘去见伍岳峰。”
谭艾琳笑着听着,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