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陈汉文住的酒店,但是那个房间没人应答。
有服务员经过,告诉她:“陈先生昨天退房了。”
毛纳不信,“不可能,昨天白天还见的面,我怎么不知道?”
服务生确定地:“是退房了,昨天晚上七点多走的,我收拾的房间。”
毛纳傻了,便问:“屋里没留什么条子吗?”
“没有,你到大堂去问问吧。”
毛纳走到前台询问:“小姐,请问有个姓陈的先生留条子吗?”
小姐看了一下,说:“有,你等一下。”
小姐递给她一个小信封,她急忙打开,只见字条上写着:“毛纳,有急事匆匆回国,见谅。”
毛纳像拿了个爱情信物似的仔细收好字条,买了杯可乐边走边吃,迎面看见陈汉文正搂着一个青春女孩走过来,她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可乐全部泼向了陈汉文。
黎明朗和谭艾琳抬着一大盆观叶植物走在街上,谭艾琳实在吃不消了,把花盆放在了路边。嘴里怨道:“你说你非要买这么一盆烂草干吗?”
“让我的单身生活枝繁叶茂。”
“那也不能把我当长工使唤!这应该是你所爱的男人帮你干的粗活。”
正说着,一辆车停在她们跟前,一个微胖的男人从车里伸出头来,叫道:“明朗!”
黎明朗有点儿意外,说男人男人就来了,但不是她所爱的,“哟,老徐,好久不见了。”
“要帮忙吗?
黎明朗道:“正好,我买了盆花,你帮我拉回去吧。”
老徐爽快地下了车道:“没问题!”说着抱起了花盆朝车走去。
黎明朗不禁有点儿得意地看了一眼谭艾琳说:“借你吉言。”
到了家,老徐因为有事先走了。谭艾琳不禁好奇地问:“他是谁?怎么没交代过?”
黎明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个爱我但我不爱他的好人。”
“他是干吗的?”
“律师。”
“他蛮可爱的,我觉得。”
黎明朗嗔怪地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他对我非常好,但我就是没感觉。你知道,我不喜欢胖男人。”
“那你为什么还和他交往?”
黎明朗道:“都说找的个爱你的人比你爱的人更好,我假装爱过他……”
黎明朗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实话,自己竟然连爱都假装过。
“生活真是很矛盾。”谭艾琳感叹着,“你爱的人未必能给你带来快乐和安稳,你不爱的人却说不定能给你带来快乐和安稳。爱情和安稳比起来,显得非常不可靠。这里有个选择,看你要哪样。”
“如果放你身上,你会怎么选择?”
谭艾琳道:“遇到搬不动花盆的时候我会选一个爱我的人。”
“但你不会时时刻刻干体力活。”
谭艾琳皱了一下眉头道:“很难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爱一个人的目的是想拥有幸福安稳的生活,如果有人直接给了你这个目的,你爱不爱他也许可以忽略不计,你总不能样样都占有吧!”
“但这就有点儿自欺欺人了。爱是相互的,这等于你接受了别人的爱,却没把爱回赠给别人,连等价交换都没做到,这种目的好像只是为了摆脱单身生活,拉个人陪绑似的。”
谭艾琳叫起来:“我可没这么说,你偷换概念了。”
送走谭艾琳,黎明朗给老徐拨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老徐就笑盈盈地站在了她家门口。
还没坐下来,老徐就开始环视四周张罗起来。他看到晚餐还没有下落,便走进厨房套上了围裙,一通忙碌,弄得满头大汗,终于将二大碗炸酱面放到了桌上。他笑着对黎明朗说:“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黎明朗探头看了一眼,“哟,颜色还挺诱人的。”
老徐坐到沙发上,肚子很明显地挺着。黎明朗看了一眼老徐那巨大的肚子,心想温暖的生活自己享用了,但缔造这生活的人却让她如鲠在喉。
老徐关心地问:“你怎么不吃?不合口味?”
“没有,挺好吃的。”她试着尝了一口。演戏得有分寸,该收场就得收场,“老徐,你是个好人。”
老徐有点儿担心地看着她,问:“你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黎明朗道:“你跟我在一起,你满意吗?”
老徐一下子郑重起来,说:“我很满意,但我知道你不满意。”
黎明朗一愣,随后内疚地笑了一下,心里感叹:这世上没傻人,谁都不糊涂。
“你既然知道我不满意,为什么还和我交往下去?”
“凡事不能贪婪,知足常乐。你对我的接纳程度已经令我很满足了。”
老徐像个爱情保姆一样照顾着黎明朗的感情和生活,令她感怀不已。
天晚上,老徐抱着一个台灯来了,“你试试,这是刚上市的专门保护眼睛的台灯。”
黎明朗抱过台灯在书桌上试起来,说:“挺好的,老徐。”
扭头,老徐的人不见了。只听到厨房那边有动静,她走过去一看,老徐正在收拾垃圾。黎明朗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这一刻里,她意识到自己感情的债欠大了,大到自己有可能偿还不清,惟一可以抵债的只有爱了。
她上前一把抱住了老徐,心里道:这下抵清了,互不相欠。但知道自己不是由衷的,只是知恩图报。
想了许多天,黎明朗觉得应该对这事有个了结了,要不然对人对己都无法交待。她决定了,不惜假装水性杨花,自我栽赃,来阻止一个好男人的无谓付出。
算好了老徐要来的时间,黎明朗特意将一双男人皮鞋放在了醒目的地方。听到门铃响,又重新看了一眼现场,然后打开了门。
老徐进门刚想换鞋,突然怔住了。
黎明朗假装压低了声音:“哟,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给我?我这儿有人。”
老徐抬眼怒视了她一眼,扭身走了。关上门,黎明朗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爱情的葬礼
仔细回想,星期五晚上的局面是有些征兆的。
好友王易把姐妹党四人召在一起喝酒聊天,她自己却一反往日的风风火火,变得少言寡语。毛纳看着她说:“老人都爱骂自己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看女人也够戗,有了男人什么都不顾了,王易就是例证,多长时间没跟咱们联络了?”
黎明朗接口道:“我还说呢,王易怎么突然想起约大家了呢?一定是她经过长时间的反思,醒悟到她重色轻友的错误行径,立刻就以实际行动表示悔过。”
谭艾琳也笑眯眯地看着王易,“是吧,王易,你就承认了吧。”
王易笑着,“随便你们怎么说。”
陶春看不得她们这样,指责她们三个道:“你们总是对爱情如意的人讽刺打击,爱情本来就是女人的生命。”
毛纳喝斥道:“那你还和我们一起混?”
王易淡淡地说道:“我没什么如意的,不过抱残守缺罢了。”
谭艾琳问:“那你们还处了四年了。”
黎明朗想了一下,叹道:“真是,转眼你和陈非都好了四年了,真快呵!”
王易依旧微笑。
“是不是快结婚了?”毛纳追问了一句。
王易依旧是笑,但声音有点儿变了:“不可能!”
毛纳追问了一句:“只恋爱不结婚?”
王易依旧笑笑不语。
陶春百思不得其解,问:“你怎么会不结婚?”
谭艾琳冲陶春道:“她结不结婚,你着什么急?”
就听得王易突然嚎啕大哭,特别伤心地泪如雨下。四个女人一下子大惊失色,互相询问地看着。
陶春有点儿焦虑,连问:“怎么了,王易?”
王易哭着点了点头:“我们分手了!”
谭艾琳过来劝慰她:“我和伍岳峰也分手了,我可没哭,咱们得让男人哭。”
等王易哭完之后,又说了几句无趣的话,各自扫兴地散去了。大家觉得这不过又是一个司空见惯的爱情结局。
星期天,也就是和王易聚会的第二天,四个好友同时被一个恐怖电话抓住了。王易的男友陈非告诉毛纳,那天晚上聚会散了之后王易没有回家,她在一个宾馆开了个房间就喝了药。
谁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大家急忙赶到医院。再次面对盖着白床单的王易,几个人依旧恍恍惚惚的。
看到陈非时,黎明朗吃惊地问:“你怎么成了这样?”
陈非抬起头说:“她家人打的,他们认为是我害死王易的。”
毛纳道:“他们在这时候肯定情绪失常,你还是回避一下好。”
陈非辩解着:“我没有对不起王易,分手是我们俩共同决定的。”
陶春也劝道:“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会明白的,你别这会儿就事论事。”
谭艾琳道:“你暂回避一下吧,王易的后事我们会帮着打理的。”
陈非眼睛红了起来,他抹了一把眼泪起身离去。
面对生活随时发生的意外,谭艾琳忽然意识到她还有许多夙愿没有完成:没去过印度,没有自己的小汽车,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要是细细盘点起来,她几乎是一无所有。
她想起自己曾拥有过一段五个月的恋情,却没珍惜。
那天不知怎么,谭艾琳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伍岳峰家门前。
她敲了敲门,家里没人。便掏出手机给伍岳峰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伍岳峰听上去十分意外,但马上老练反问道:“你没打错吧?”
“我一个朋友刚刚去世,我的心情不好。”
“那你就看看我活没活着?”
谭艾琳笑了,“我在你家门前。”
“是吗?但我现在回不去。”
“哪天一起吃饭吧!”
伍岳峰笑道:“有什么喜事吗?还有谁?”
“没什么事,也没别人。”
“那就周末吧,咱们再定时间。”
说起来也真是人事无常,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谭艾琳就和坎坷的命运和解,重续前缘。
周末如约共进晚餐。走出门的一刹那,谭艾琳就有些退缩,她搞不清自己约见伍岳峰是属于回头是岸还是重蹈覆辙,她希望冥冥之中有个提示,以免她再次遭遇不幸。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听凭感觉行事,因为她内心还是很渴望见到伍岳峰的。
坐下她就开始发问:“你相信宿命吗?”
伍岳峰笑道:“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相信辩证法,所以宿命是相对存在的吧。”
“就是说你也相信也不相信。”
“看具体情况。”
谭艾琳追问了一句:“我和你的再次和好呢?”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谭艾琳笑了,“我们获得了新生吗?”
“第二春。”
他们坐在一个角落里,互相含情脉脉地笑着。
谭艾琳道:“我在大学的时候读过一篇文章,一直记着。里面说,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若这一世没能如愿,来世就会投胎做这个男人的女儿。如果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这一世未能如愿,那来世他就会投胎做这个女人的儿子。”
伍岳峰感叹道:“这么执著,我听了都有点儿害怕。”
“你害怕什么,怕我做你的女儿吗?”
“不是不是,我是说爱得这么狠。”
谭艾琳乐了,“不得志才会这么狠,我肯定不会做你的女儿。你觉得你的来世呢?”
伍岳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永远是个儿童。”
谭艾琳伸手按了按他的头。
饭后,谭艾琳再次来到伍岳峰的房间,觉着恍如隔世,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曾让她心如死灰,伤心欲死,但自己发现,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
谭艾琳推开凑过来的伍岳峰说:“我该回去了。”
“留下来吧。”伍岳峰的语气里带着恳切。
“不行。”
“那我跟你回去?”他试探着问。
“不可能。”她几乎是夺门而出了,只留伍岳峰呆在了原地。
理智仿佛马蜂一样将谭艾琳蜇疼了。伍岳峰像一个深渊,她及时地悬崖勒马,免遭粉身碎骨。但她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幸免于难。
自从上次离开伍岳峰后,谭艾琳一直回避着他。那天深夜从书吧回家,走到家门口,一抬头,却看见伍岳峰正站在她的面前。
伍岳峰冷冷地看着她道:“你可能忘了那句老话了,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以为你真的销声匿迹了。”
谭艾琳不好意思了,说:“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伍岳峰掏出一副眼镜给她,“我找你没别的事,我一直打电话给你,是你的眼镜落我那儿了,再见。”
谭艾琳拉住他,“你去哪儿?”
伍岳峰冷冷地:“约会。”
谭艾琳扔下她的手扭头就走,伍岳峰又赶紧拉住了她的衣襟。两人盯着对方,突然拥抱在一起,谭艾琳又试图推开他,伍岳峰把她抱得更紧了,“你用不着像戒毒一样戒掉我。”他说。
“你确实很毒!”谭艾琳的口气里有些无奈。
两个人搂着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谭艾琳的本意想去大庭广众之中,以避免两人再次陷入感情泥潭,但伍岳峰却把她带到一个更为敏感的地方……
走到一个街口的时候两人都立住脚不走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撞见的街角,伍岳峰看着谭艾琳道:“一切波折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也都是你引起的。”
谭艾琳没说话。来到这个地方俨然像溯本求源,但谭艾琳还是无法理清后来的变故所在。谭艾琳走进了街角,伍岳峰也跟了过去。仿佛一次轮回,他们又来到他们初次相遇的街角。
晚风中,谭艾琳忽然紧紧抱住了伍岳峰,她在心里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