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延年细瞧了瞧她的神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说:“别瞎想,你这个人可真是……为兄算是服了你了。”想了想又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顶,说:“你瞧,为兄只揉你的脑袋,却没有揉过男人的,可见我是爱女子的吧?”说着眼里露出狡黠的坏笑。
这话明显是打趣她的了,颜丹璧数日的猜疑此时终于澄清,心里轻松起来,便毫不客气的踩了万延年一脚,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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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延年说的来乐安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如今看来倒不只是借口,因为乐安离京都近,万延年在此处设有两家票号,一家当铺,都是后方稳妥的正经生意,每年此时都要派人来查账、督察的,今年便是他顺脚亲身来做了。看起来也有些忙碌。
宸小王爷似乎就更忙了,不过他的忙是不露声色的,颜丹璧于外事上虽不大敏感,但由于她和宸小王爷间特殊的牵扯,平日出门采买家用的时候,也不由得格外的关注乐安内的各色传闻,尤其是关于衙门啊官员啊什么的。
然后她便发现,自宸小王爷来了之后,乐安城变得有点肃穆起来了——是一种大人物与小城之间的不对称感,使整个乐安都并紧了手脚,肃整了面容,井然有序而且小心翼翼起来。
同时,乐安城的内部又是沸腾的,暗流涌动的,这期间,三三两两不知从何处不时赶来乐安、接受宸小王爷的召见的便服军官便是投进乐安的一颗颗未点火的小炸弹,尽管大家不知道这些官来是为了什么。
但将军们的气场与众不同,那种隐隐的杀气即使是换了便服也是掩盖不掉的,乐安因这杀气而更瘦小了许多。
颜丹璧是在军队里混过的,多少也见过几个将军,更熟悉军人的那种气场,因此迅速的就嗅出了味道。
不过宸小王爷这次出京便是代替圣上抚军的,平日里有些将军们来参拜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因为了解宸小王爷的野心,颜丹璧还是有了山雨欲来的预感。
然而等真见了宸小王爷,他却又依然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又叫她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她见他的次数也不多,更没有单独见面的时候。他在万延年也在,万延年在他也必在。还真是奇了……
——颜丹璧同万延年之间便仿佛被宸小王爷就这样生生的给隔断了,弄的她想跑也没个人商量,一直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着,一眨眼又过去了五六日。
这日,恰是个温暖无风的晴天,宸小王爷的车驾竟意外的在白日停在了她的门前,其时颜丹璧正在院子里晒衣裳——因为在走与不走之间纠结,所以打好的包裹拆了又包,包了又拆,弄得她的衣裳都被摸脏了,今日趁着天晴干脆重新洗了晒一晒。
出门倒了一趟脏水回来,看到了门口的车驾和随从,纳罕今日宸小王爷和万延年怎么有空来她这里。端着盆推门进了院子,一抬头,便见宸小王爷一个人闲闲的立在她的院子里,并没有万延年,颜丹璧细细搜索了一遍,确认万延年果然不在,顿时紧张了,犹豫了一下,转身便要往外走。
宸小王爷立在院子里见她进来,面上本来是带着点温和的笑意的,见她这样,脸顿时就黑下来,沉声道:“站住!”他一发声,外面的侍从立即呼啦啦的上来了好几个,颜丹璧顿时就站住了。
宸小王爷似乎没想要这种效果,稍微苦恼的皱了一下眉头,默了一默,便抬手叫众人下去,他自己便也往门外走,路过颜丹璧身边的时候说:“今日去金山寺逛逛,唔,万公子已先去了寺中安排,你可随本王同坐车过去——”
说着,人已经大步的走到了车驾旁。
逛逛?颜丹璧有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挪挪脚,不确定的望着宸小王爷。
宸小王爷站在车驾旁,回身见她还没有动的意思,便挑起了一边的眉梢——宸小王爷的疑问从来都是气势压人的,颜丹璧不由自主的便放下盆,咣当关上大门,用腰里的钥匙一锁,便流水的过来了……
哎,竟然是跟宸小王爷坐一辆车子,颜丹璧很难不想到自己目前这个身子的来历,宸小王爷,王爷弟弟?阴险的王爷弟弟?
颜丹璧坐在宸小王爷的右侧,目不斜视,心口处有一碗待吐的鲜血(被算计的恨),肚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又狗血翻腾。
乐安城的路多崎岖,通往金山寺的路更是上下起伏的厉害,颜丹璧同宸小王爷坐在同一辆车里,被车子晃得跟风吹禾苗一样前仰后合的,竟是张不开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期间头还撞了壁板一下,又撞了宸小王爷的腰一下。风流扫地。
下车的时候,看到依旧完完整整、端端正正,似乎心情还不错的宸小王爷,颜丹璧简直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带自己坐一辆车的,好报当日在风陵渡他头朝下趴在芦苇棵子里在自己面前出丑的仇?
带着这种猜想,颜丹璧深深的盯了宸小王爷几眼。宸小王爷眯着眼睛,仿若无睹。
一时一行人顺着山道来到山顶。
从山下看,金山寺是隐在松林竹海里的,到了山上,山上草木少,倒是一派的阳光明媚,更有几株老梅应景,倒是让人神清气爽的一个所在。
山上似乎被清理过了,闲杂人等都在半山腰的寺观里,到了山顶,则只有僧众,颜丹璧爬山爬的要吐血,刚到山顶便扶住一块大石喘气,一众的僧侣迎出来,倒没见万延年,宸小王爷只命几个人先进去备茶。
待颜丹璧喘够了,便带她进去喝茶,喝毕茶又领出来,要到山顶上逛,金山寺的背面是后山,也就是有名的栖霞山脉,从金山寺顶上眺望,便只见松涛阵阵,云海苍茫,顿时如同进了两个世界。
宸小王爷似乎真是来观景的,甚是享受的在山顶的凉亭内流连不已,颜丹璧爬山爬了一头的汗,此刻被山风一吹,便在阳光下瑟瑟发抖起来,瞧宸小王爷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赶上来道:“王爷你要呆多久,我去山腰里等你吧,这里好大风,阿嚏,那个,万延年在哪?我怎的没见他?”
宸小王爷瞧了她一眼,便下了凉亭,来到一处挡风而向阳的大石处,随从立即拿出锦垫来,铺在了大石上,宸小王爷便坐了,并对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颜丹璧瞧他皱着眉头严肃的模样,心想难道是要和我重谈什么千金之约,心里顿时就有了防范,不情不愿的过来,站在大石之前。
宸小王爷想说的话似乎有些难出口,沉吟了半晌,终于抬起眼皮望着她说:“本王今日带你来此处,是要告诉你两件事。”
颜丹璧“啊”了一声。
宸小王爷转了眼睛,望着山腰的浮云接着说:“一件是,你同我不是亲姊弟……”
颜丹璧又“啊”了一声,声音的含义与前次明显不同。
“至于,另一件么……”
宸小王爷又顿住了,半晌,颇艰难似地转回了目光,说:
“我想我是喜 欢'炫。书。网'你——”
一句话带起了山风,漫山遍野的景物顿时都变了颜色。
浮云涌动,万象更生。
作者有话要说:贴……这章好多字啊……么亲们……感情这码事,看起来还得慢慢的熬啊,女主终于迎来了第一个表白之人,撒花……宸小王爷竟然能表白啊,太难为这面瘫又傲娇的娃了,撒花鼓励^^
宸王的隐情
人家说夫妻或者相好之间都是互补的。
比如胖的爱瘦的,黑的爱白的,腿长的喜 欢'炫。书。网'腿短的,活泼的喜 欢'炫。书。网'稳重的等等,讲究的是一个取长补短,异性相吸。
颜丹璧却吸引住了宸小王爷。
颜丹璧万分惊诧的同时,不由得想,难道是宸小王爷心太重野心太大,所以爱上了自己的天然纯朴不思进取?
这还真是叫人汗颜的理由啊。
不过话说回来,颜丹璧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宸小王爷是真够直白的,行事做人也真够出人意料的——
真真也是大家风范,喜 欢'炫。书。网'了就当面说,看上了就直接开口要,一点也没有小人家的那种拐弯抹角,扭捏作态,先施小恩小惠循序渐进以得手之类的行止。
当然,尽管如此,颜丹璧也依然不明白他是怎么喜 欢'炫。书。网'上自己的……
明明几个月前还拿她当矛,去捅他政敌的心窝子,基本上是不顾她的死活的状态。如今他出外溜了一圈回来,就突然说喜 欢'炫。书。网'上了她,这也实在是——落差大的叫人无法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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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宸小王爷自己也很知道这个落差的存在。
因为他也很有一段时间同现在的颜丹璧一样,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对着对方生了那种心思。
后来他曾经认真的思索过,觉得原因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他原本就喜 欢'炫。书。网'颜丹璧这种长相的,韶颜稚齿,不高不矮的身子,圆鼓鼓的眼睛圆鼓鼓的腮帮子,一言一笑都带着点童稚气,抱在怀里软软的、暖暖的,偶尔还会亮一下小爪子。叫人既爱又不能大意。
其次颜丹璧这个人也太出格了点,想叫人忘记她也难——尤其是他宸小王爷!
宸小王爷摸着自己额头上那条疤——当年在风陵渡颜丹璧“晒鱼干”时在沙地上拖出来的,他宸小王爷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金尊玉贵的,什么人敢在他头脸上添个疤呢,若是在战场上添得也就罢了……一想到她当年曾将自己脸朝下的搁在地上拖,宸小王爷就不得不胸闷一阵。
那脸上的伤可是养了好些时日才得好,在养伤的那些日子里,宸小王爷每次涂药照镜子都不可避免的想起颜丹璧——这种想自然是咬着牙皱着眉的想。
更何况,她还在自己的兵符上咬了一口!——这个还不比脸上的伤,这个更叫人牙痒痒了好几倍,要不是在山洞里无意中看出她是个女子,依着宸小王爷的脾气,早将她扔进死士队里了。
宸小王爷只是不大明白自己为何就只将她拨到了伙夫行,伙夫行么,算是军队里顶安全的队伍了……
原本这样也就罢了,夜袭后那倒霉的伙夫行全员覆没,宸小王爷也只叹息了一声,命人重重安抚家眷,是格外照顾颜丹璧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的意思。
班师回京后,一切照旧。
谁曾想这丫头却是阴差阳错的还没死,还进了自己的府——宸小王爷那日在古董店外瞧见她之后,十分离奇的一眼就认出了她,心下还有些莫名的惊喜。
鬼使神差的竟提脚就进了古董店……
天缘凑巧,他这一脚踏的,直接导致了他日后许多日子都在不安苦恼和纠结中度过。
颜丹璧的身世,于他来说是个绝佳的利器,可以节省大半的时间和力气来对付赖氏一家,对付圣德皇后。如果他不知道她的身世也倒罢了,一旦查清楚了,叫他弃之不用,而去牺牲更多的精力和人力,冒更大的风险与圣德皇后斗争,实在是不理智之举。
然而真要用她,叫她置身于宫廷斗争的漩涡中,又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那日看到那簪子,继而迅速的查明她的身世之后,宸小王爷一度在用她与不用之间周旋,所以才有了小书房的那一段平静而迟缓的日子——是他在拿主意。
人养动物养久了都会生出感情来,何况是人养人,小书房里的那一段不短不长的日子里的夜夜相处,养没养熟颜丹璧宸小王爷不知道,但他却觉得自己基本上被养熟了……
先头去小书房还只是为了让颜丹璧对自己熟起来,日后若真用起来 自'霸*气*书*库'然也好用。然而一段时间之后,去小书房就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每日晚饭后,不用用脑子想,顺着脚就要往那里去——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宸小王爷惦记着要使唤,更没有一个人,能给他那么多能消遣的乐子。
——颜丹璧大概这辈子做梦也想不到,宸小王爷深更半夜的读书之时,那目光经常是滑过书页,从书卷的背后垂着眼睫毛望着她的……
那种时候,颜丹璧一般正头一点一点的坐在锦垫上,靠着书架打瞌睡,一任外面风雨飘摇,落雪敲窗,她一概是不知道的。
宸小王爷最喜 欢'炫。书。网'听深更半夜的时候,颜丹璧摇摇晃晃的过来问那一句:“咳……王爷,您可是要歇息了?时辰……不早了……”睡的迷迷瞪瞪的人,口齿缠绵不清,挎着肩,弄着衣带,小眉头微微的蹙着,一脸不敢发作的不高兴。因为睡的时间长,眼皮稍微的有点红肿,腮上也带着点赤色,比白日看更添了一分天然的妩媚。
(邪恶的宸小王爷= =)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花猫一般慵懒倦怠的小丫鬟走来走去的添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