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让我高高瘦瘦,至今如此。所以人常问我减肥之道,答曰:失眠。
残留的记忆里,爸爸和我形成配合默契的战线,我在安康的学校冲锋陷阵,他在西安的后方保障粮草供给,而爷爷和我在同一个地方但基本不碰面,就像两条冰冷的铁轨,沿着各自的时空规限向前延伸,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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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能(十四)
八月,古城就是一个烧热的大锅,出行的人们就是锅沿上的蚂蚁。
盛夏的天气给人莫名的焦躁,而令我欣慰的是,我的工作基本趋于稳定,石榴也在我所在的电视台另外一个栏目招聘中被录用。
当天晚上,为了庆贺石榴也落实了工作,我俩去DISCO疯了一个通宵,因为这一切对于没什么背景的我们来说真的很不容易,我们等得太久了,几乎无望的境况忽然一下豁然开朗,这让我们兴奋地抱在一起饮泪而舞。
为了避嫌,白天,我们在单位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同事,晚上,我们回到小屋是久别重逢的情人。石榴埋怨说,真讨厌,在单位见面还要装作很陌生的样子,我就喜欢下班,下班了你就是我的了。听得我从心底感到满足。
石榴也很贪玩,我们都是喜欢运动的人。于是我们常在下班后或周末去溜冰,打桌球,蹦迪,唱卡拉OK,去游乐场。我还考驾照,借朋友的车载她去兜风。一时间,古城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我们快乐的足迹。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一个月下来,我和石榴没几天好好呆在房间里,而我们的财政支出也频频告急,甚至连房租又开始拖欠,惹得房东大妈整天见着我们都吊着那张冬瓜似的脸,就差把我们扫地出门。
这时,我们似乎不得不冷静下来,开始面对现实了。
二十二岁,一个成人,虽然刚刚毕业走向工作岗位,可父亲再也没提到给我生活费的事,而且都没提及让我回家住,整个对我就是放任自流,或许这都是在安康生活了十年形成了习惯,他从来不会管我太多。而以我的个性,当然也不会向他伸手,这二十多年形成的默契供给关系终于也默契地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虽然和父亲同在古城,自我从安康考大学回到西安也再没住在家里,母亲病逝后,孤独的父亲习惯了他的孤独,一个人的世界我不愿去打破它,况且父亲也从没要求过。
所以,自从妈妈离开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没人疼,没人爱,除了石榴外,我一无所有,无牵无挂。
人,不可能重新选择父母,因此我常常觉得自己没有家,没有归宿。
工作持续着,我和石榴被越来越多的观众所喜欢,在外面玩儿的时候,常被观众认出,并得到很多赞誉和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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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能(十五)
我和石榴在光环的笼罩下快乐而窘迫地生活,有时也在外面接一些广告,但对我们的梦想来说都是杯水车薪,因为我们渴望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一辆车,但靠我们两人的收入,一月一共才一千多块钱,一年也才一万多,而房子和车子值太多万,所以梦想显得太过奢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或者等到我们实现了这个梦想,我们已经年近不惑,甚至打造下一代的机会都错过了。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常常相互鼓励,也恨不得把一分钱都掰成两半儿去花。攒钱的日子,尽管石榴从来没有抱怨过,但当我看她在房间里沉默的时候,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爱一个人又不能让她幸福,那是带着自责的一种苦闷和疼痛,这种状态让我的心蠢蠢欲动,我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为了爱会去争取一切的。
渴望和石榴能有美好的生活,可现实不允许,我只能在失眠的午夜盘算如何能达到这个目的。
抢劫银行?太冒险恐怕还会丢了小命,不行;偷盗豪宅?没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做不到,不行;行骗社会?就算得手我想石榴都不会原谅我,也不行;那我还能做什么?卖血?做苦力?就算把身体搭上也赚不了几个子儿;我拼命工作,再去兼职?可西安的薪资水平就那样,我就算一个永动机,又能得到多少回报?做生意,一夜间成为一个暴发户?可我连生活都快成问题,哪儿有资本?
想来想去头都想得发懵还是没招,最后看来只有走出去才能开拓一片新的天地,说不定还会看到希望,对,到一个经济发达的地方,靠能力去争取未来,这也是惟一可以去尝试的办法。
心意一定,我就默默鼓励自己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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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能(十六)
香港回归的日子。
电视台的每个部门都快忙疯了,做完节目已经很晚,可古城的欢声笑语还没有褪去。
我和石榴回到小屋,面对的是同样的疲惫,一点儿都没有庆祝节日的情绪,快乐都是属于别人的。
刚躺下,只听到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原来是房东大妈来催租了,那感觉就像当年的黄世仁,而她那个胖得像个大西瓜似的儿子还冲着石榴一脸坏笑,我简直想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光,但最后石榴把我给拉住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石榴用她的成熟制止了我“革命”的冲动。
随手交了房租钱,我一脸怒气地把房东大妈和他儿子推到门外,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门板豁起的风让我直觉得透心凉。
天气越来越冷,严寒的夜里,我在火炉旁为石榴轻揉她受伤的手指,现实的生活需求,真挚的感情在摧残我,折磨我,而离开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石榴,最后就躲闪着说我想去看看外面是否有发展的机会,我很快就回来。石榴听了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最后还掉了眼泪,我不想你离开,她说。
我梳理着石榴的头发说,我不会离开你的,一辈子都不会,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会带着你。石榴趴在我的怀里,哭得更伤心,她把我的心都哭碎了,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古城,一定。
新年将至,我带上仅有的一千块钱,向领导请了一星期假,怀着踌躇满志的心情准备告别古城去南方。
出发前一天晚上,微弱的灯光很迷离,我用力地把石榴抱在怀里久久不想松手,生怕她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石榴紧紧贴着我,她呼出的热气在我脖颈里肆意撩拨,我的胸口能清楚感受到她乳房的轮廓以及她心脏在我怀里跳动的节律,那是一种少女浮荡的春情。
我开始吻石榴的眼睛,抚摸她劲挺的乳头,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衣带渐宽的石榴散发着冷艳的幽香,我就在这样的幽香里又一次不可控制,反常的是,石榴没有像以前那样阻拦我越轨的手,相反,她捉着我的手引导我一步步向下游离,她闭着眼睛,表情似乎很平静,只是颤抖着有些羞涩地褪下她从没褪落过的内裤,最后她把自己神圣的领地完全奉献了出来:柔和的光线里,她深陷腹地的肚脐在光滑的胴体上如一只充满了暧昧和勾引的眼睛一样,它的下面就是一撮弯曲的像做过离子烫的绒毛,这一切忽然在我眼前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的灵魂深情地卷入。一丝不挂的石榴让我有些眩晕,她依然闭着眼睛,还有些慌乱地拉过被子将我们埋进黑色的神秘里放任我的纵情,尽管我对石榴前所未有的举动颇感愕然,但我不想问为什么,我怕破坏了那种氛围,欲念的不断膨胀让我觉得自己坚挺得很不自在,迫于炽热和柔软的腐蚀我在犹豫中感到痉挛,那是夹杂着紧张和兴奋的高潮,我的感觉就像一只指头插进熟透的猕猴桃里,温润的不想自拔。
没有想象的快感,却有轻微的忙乱,分别在即的夜里,石榴就这样把她的第一次给了我,只留下床单上一摊模糊的红色记忆,而这种记忆不久就成了一片不适的冰凉,但她的刻意顺从似乎给她留下了坚毅的希望,因为在贞洁沦陷的末端,石榴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而那种笑容里也包含着某种说不清的期冀。
被子里黑暗的二人世界,石榴哭了,我茫茫然心里很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就赤裸地拥抱着一夜无眠。表面上虽说我只是离开一星期,但石榴可能觉得我会永远告别这个城市,而我也没有丝毫的把握,关于未来,她和我一样都不知道在哪儿,但我们知道,彼此都深深地爱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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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能(十七)
天亮了,我懒懒地睁开眼睛发现石榴正在为我默默地收拾着行李,那一刻我几乎失去了离开的勇气,我甚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看不见的未来,我不想离开我深爱的石榴,可是我非常清楚要是继续留在古城幸福就离我们更远,没有钱我和石榴甚至连个属于自己的栖息之处都没有,是的,必须走,到经济发达的南方挣钱,为我和石榴谋幸福。
石榴擦了擦红肿的泪眼递过给我收拾好的行李准备送我去火车站但被我拒绝了,因为我怕她在站台上不舍的身影会让我在一瞬间选择放弃,那是我不希望的。
“答应我,只送我上出租车,不要到车站,好吗?”我说。
沉默。
“好吧。”石榴半晌才回答,她有些心思凝重。
出租车来了,石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直到我上了车她也没松开,我都不忍心再看她的眼睛。
沉默。
司机问,你到底走不走?我捏了捏石榴的小手,她终于松开了,可她缩回的手却停滞在车门外的空中。
出租车开了,石榴还站在路边像望夫崖上的雕塑,我不忍再回头,泪水已经夺眶而出,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空洞得只有几个字:别了,我爱的石榴。
车轮作用于铁轨把我从北方带向南方,当我脱下羽绒服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黑乎乎一片。
车厢里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思绪游离的我习惯地打开日记本,一封信滑了出来,打开,是石榴那秀逸的字迹:
冰,我知道你会走,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我甚至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你知道的,我很舍不得你离开我,哪怕只有一天。但我现在无法继续挽留,因为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孩子,我不能说太过自私的话。为了我们的未来,你想去遥远的南方创造一切,我很感谢你,也很想支持你,但我不敢去想象在外面的艰难。而且,我觉得你越是这么努力我就越不安,我都不敢去想未来,因为我很害怕,而未来我根本不知道还能陪你走多久,对不起,我其实很自私,我只想你现在陪着我,我很享受这样的感觉。现在你可能不理解,但也许有一天,你能明白我这样的感受。
既然你已经选择离开,那就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吧,希望你能实现带我去天涯海角的梦想,也一定要记得有我和我的爱为你祝福。
等你,你的石榴。
读着石榴的信,我感觉眼前有东西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石榴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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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能(十八)
列车在第二个午夜时分抵达终点站南宁,西安和这里一北一南简直就是两个季节,快下车的时候,我从古城离开时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脱得也只剩下一条裤子和一件T恤,当然还包括一条内裤。
疲惫让我忘记了冬天的存在,我只感到一些陌生的温暖,而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用它来寻找光明,但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我根本辨不清方向,更别提什么光明了。
为了省钱,我没去找住处,下车买了点儿吃的东西后,径直去了冷清的候车室等待曙光的到来。
阳光如期而至,也许是三天都没睡觉的原因,我感到格外刺眼。
温暖潮湿的南宁,一眼望过去,满街都是鲜花。
而我却无暇顾及这一切。
背着包,拖着行李箱,我开始了南方的漂泊,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就在公用电话亭里的城市黄页上寻找目标:电台,电视台。然后一家家打过去问要不要记者或主持人。
一个上午下来,我没有看到希望,哪怕是一个试用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首先是对方满嘴的鸟语听得我头皮发麻,更不可能懂了,最后好不容易用醋溜普通话跟我说,但只有一句,我们这里现在不缺人啦。接着就挂了。
长长的叹息过后,我呼了石榴。
电话很快回过来了,我摘起听筒,手都有些发抖。
石榴的声音很急促,她哭了出来:
“冰,我好想你,你快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要你在外面了,快回来,好吗?求你了!”
“石榴,你要听话,等我有了眉目,我就接你过来,而且时间不会很久,相信我!”我尽量让自己平静,跟她说话像在安慰我的孩子似的,虽然三天没有听到石榴的声音我也很激动,但我克制着。
两小时过后,石榴终于不情愿地挂了电话。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一滴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无声滑落在脚下的水泥路面上,脆弱碰到了生硬,就像鸡蛋碰到了石头。
黄昏,我搭上了开往北海的长途汽车,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