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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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完)-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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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笑着,从安然身旁擦身而过。奇异的,我竟在这个时候想到了我的小说,想到了《珠子》,很自然的,一个结局就跳跃在脑子里,这样写——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不会前后格调不统一,不会有格格不入的怪异感觉,是的,就该这样写。

    我不再犹豫,坚定地向外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②“螺:在离开家乡起落无定的生活中,我很快如鱼得水。

    远离熟悉的人群,在野外最单纯最真切的身心体验,才能让人忘却阴影。那种苦行僧般的旅行过程牢牢地蛊惑着我,仿佛我的生命只有行走在路上,才感觉有意义。前路茫然的漂泊感和艰辛的充实引诱我不停地向着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旅程走下去,从新疆到西藏,从敦煌到泸沽湖……这使我意外地发现,只有行走在路上,我才能够安抚自己的灵魂。

    旅行的过程中,有时我一个人上路,有时我会遇到许多萍水相逢的人。艰难的旅程让我们相互依赖,体验只有在恶劣的极限环境中才能体会的温暖,我们为了不同的理由在一起生活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再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标。每个人都像天涯的过客,在偶然的机缘中匆匆相遇又匆匆分手,谁也不必为谁改变自己的轨迹,谁也不会对生活产生长久的负累。

    孤独的旅行让我的经历深刻,却未必让我快乐,因为想要摆脱骨子里寂寞的宿命,我总是在寻找落根的感觉。这次我到了中甸,我先乘船过了金沙江,再经过常人难以想象的两小时艰难攀爬,最后站在哈巴雪山的公路上。看着对岸玉龙雪山苍茫的山崖,金沙江四处飞溅的浪花,真的有想掉眼泪的感觉。

    你应该来这里看一看,那种贴在万丈悬崖边的感觉实在无法言说,疾风、蓝天、涛声、死亡融合在一起,生命在这里随时会消失。地位、金钱、爱情,世俗的欲望都像《红楼梦》中‘好了歌’所唱的结局,你什么也抓不住。

    生命在这一刻变得泰然和纯粹。原以为只有感受艰苦孤独的旅行过程,我的生命才变得有意义,其实不是。这次,我不想再走了。生命总是应该行进在人生的旅程里,或许这条路太过漫长太过崎岖,或许我仍将承受孤独遭遇痛苦,可是我不会再逃避,因为,人活着有时是一种宿命,也是一种精神。

    对了,忘了告诉你,前段时间有家出版社找到我,跟我签定了《珠子》的出版合约。也许等我回家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它印成铅字摆在书店里,这件事让我有点儿意外,也有点儿微的欣喜。没有你的催促,没有你给予我的信心与支持,也许我已经放弃了这个故事,感谢你,我亲爱的朋友。

    祝你一切顺利!

    卡门“

    打完这封信,我将它发送到螺的E…mail,唇角浮出淡淡的微笑。转过头,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干上已经冒出了淡淡的绿芽儿,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度过了萧瑟苍凉的冬天。

    我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结束了数月的旅行,回到重庆。《珠子》的出版,让我似乎找到了人生所要努力的方向,旧的项链已经穿了太多的珠子,实在是太长也太沉重了,我应该重新开始,为以后的生命穿缀新的项链。谢绝了晨晨帮我找工作的好意,我每天安静地蛰伏在家里,整理自己在旅行中写下的故事。晨晨虽然对我的平静有些知觉,但是成熟的女人,并不硬去挖掘别人的心事。

    螺收到我的信之后,很为我高兴。

    ——太好了,终于可以买到书,不用再每次那么辛苦地打印你上传的章节。

    ——打印?

    我怔了怔,不知道螺竟这么有心。

    ——我有收藏好东西的习惯。好书、好影碟,甚至是美好的回忆。^______________^他打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忍不住笑起来。螺不是一个理性的的人,回忆总会存在,不管你收不收藏。我们不可能会忘掉过去,回忆像毒品一样有戒不掉的瘾,那些被甜蜜和伤害轮番啃啮过的温柔的痛,铺天盖地。

    ——你的习惯跟我的朋友很相像,他也喜欢收集你说的这些东西。

    我想起杨那一屋子的书和影碟,微微一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梦到杨将一枚银白色的闪着细碎莹光的指环套到我的无名指上,温柔款款地向我求婚。我在梦里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皮,捉黠地扬起唇角,“那你要先去割双眼皮。”

    杨大笑起来,我轻轻地将手臂缠上他的颈子,微笑着,吻他。月光迳自默默。柔软的唇压着相互的震动,他的体温比常人还低,在夜里带着如羊脂白玉的沁凉。刚刚洗过澡,他的身上飘着淡淡的,刚清洗过一切的气味,我迷恋地闻着他干净的发,从梦中微笑着睁开眼睛,仿佛仍在枕被上闻到自他发间散发出的淡淡玫瑰花香。

    ——你的朋友一定是个很念旧的人。

    QQ上的“吱吱”声打断了我的沉思。可笑的你,怎会做这样一个梦?你竟如此耐不住寂寞么?骆琳?我回过神来,有些不敢触碰心中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目光锁在亮着荧光的电脑屏幕上,我点了一支烟,将身体放松在椅背里,想了想,笑了。

    ——的确。

    ③我没见过比杨更念旧的人,他对所有他用过的东西,都好像怀着一种感情。有次在他家里翻我们中学时的照片,我不小心把茶几上的咖啡杯打翻了,弄湿了相册,他心痛了好半天,说里面的照片全都是没有底片的绝版。幸好相册里面那几张杨和我在某次春游时一起拍的照片没被弄污,有时候想起来,我就觉得不可思议,我和杨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合影却只有那次春游那几张。

    说起来,我有好久都没有给杨打电话了,这几个月因为出门旅行的关系,停了手机,他也没办法打给我。前两天接到以前中学时的班长打来的电话,说半个月后有一个同学会,约我和杨一起参加。我当时意兴阑珊,再加上还在为杨调职的事跟他赌气,就以他远在上海为由代他拒绝了班长,不肯打电话告诉他。

    我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什么这么任性,就因为杨没有把调职的事先告诉我,我就莫名其妙地对他发脾气。也许是因为在我心里他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对他才特别苛刻。其实我早就不生他的气了,可是却一直拉不下面子给他打电话。我习惯了在杨的面前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尽管心里想他想得要命,甚至做出了那样荒唐可笑的梦,却仍是死都不肯低头。

    我突然来了兴趣,丢开笔记本,跑进杨的书房,想找到那本相册带到同学会上去。翻遍了他的书橱和书桌,也没找到那本相册,我皱了皱眉,又到杨的卧房把床头柜、衣橱翻了个遍,还是没有。奇怪,他会把相册放到哪里去?我的眼光在屋里扫视一圈,停到床上,猛地想起他床头的软包好像是可以拉开的,会不会放在那里?

    我扑上床,拉开软包,里面果然别有洞天,从右到左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书,全是他舍不得借出去的最喜欢的书,最左边却留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放着一个约一尺多长的藤编小箱子。我怔了怔,立即爱不释手地捧出来,箱子编织的手工非常精致,小巧可爱。杨从哪儿搞来的这么个好东西?我竟然不知道!

    藏得这么隐秘,这个箱子里装了些什么?这么宝贝?我知道杨有收藏的习惯,不知道杨在这箱子里面又收藏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艺儿?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箱子,终于忍不住伸手拉开了箱子的绸结。

    却让我大失所望。箱子里并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我翻了翻,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娃娃呀,卡片呀。我拿出一张卡片,随手打开,却愣住了。卡片上画着一只胖胖的狐狸和一只胖胖的狗,正紧紧地挨坐在一起切蛋糕,图画旁边分明是我从前略带卡通的笔迹——“寿星爷,祝你生日快乐!哪,看到没有?画儿上这只狐狸是我,这只狗是你,我们是永远的狐朋狗友!幺幺,1993年7月3日”

    7月3日?不是杨的生日么?1993年7月3日?我蓦然想起,这是杨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亲手画给他的卡片,再仔细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这才发现里面装的全是我这些年送给杨的小东西——他每年生日我画给他的小卡片;一盒草蜢的录音磁带,是我工作后领了第一份薪水时买来送给他的,因为我知道他最喜欢听歌;一个陶瓷的亲嘴娃娃,是杨第一次谈恋爱时我送给他的,我还记得我当时传授了一套自己也似懂非懂的泡妞秘笈给他;一双蓝色的针织手套,是我学会织毛衣后替他织的;一个甩飞盘的橡胶恐龙娃娃,是我逛地摊时买来送给他的,因为我发现那只恐龙娃娃微笑的表情跟他一模一样……

    我一样一样地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摊在床上,怔怔出神。杨竟把我这些年送给他的东西完完整整地保存着,他竟这样细心地收藏着这些小东西,为什么?我把目光移向箱底,终于找到了我想找的相册,打开,映入眼底的是我捧着脸坐在学校门口的台阶上傻笑的样子。我翻了翻,里面除了我和杨的合影,全是我以前在学校时拍的照片。

    相册找到了,我却没有最初的兴奋,我忐忑地将相册放回藤箱,蓦地发现箱子底下还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这是什么?这应该不是我送给他的,怎么会跟我的东西放在一起?我好奇地打开文件袋,抽出一叠打印纸,看到纸上的字,我的全身一震,是完完全全地呆住了。
第三十二章
    ①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我七手八脚地翻了翻那叠打印纸,没错,我没有看错,真的是的,杨收藏着的那叠打印纸上,赫然打印着我在网上连载的小说——《珠子》。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杨我在网上写小说的事。我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翻了翻页尾,稿子只打印到二十五章就结束了,我努力地回忆着,我在网上发二十五章的时候,应该是杨去上海的前两周。

    可是,可是杨怎么会把我的小说打印出来?杨怎么知道我在网上写小说的事?难道,难道……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螺的那一句——“太好了,终于可以买到书,不用再每次那么辛苦地打印你上传的章节。”——我的全身一软,难道……

    这个想法令我震惊到了极点,是巧合?还是事实?怎样——才能证明?我蓦地站起来,冲到杨的书房,打开他书桌上的电脑。因为自己有笔记本,我从来没有用过杨家里的电脑。屏幕亮起来,我的手颤抖着,点开桌面上的小企鹅,QQ上跳出来的登陆号码熟悉得让我微微有些目眩,我跌坐到椅子上,果然……果然是……

    螺,在网上与我最投契的朋友,竟然就是我身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竟然是——杨!一幕幕的片断在我的脑海里重叠,杨把我抱在他的膝盖上,握着我的手教我上网,“给你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就叫卡门啦!”“为什么要叫卡门?”“要你管,我喜欢叫卡门!”……

    我甩了甩头,又换成螺在电脑屏幕那边问——你呢?似乎很少提及自己。为什么要叫卡门?……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这突如其来的发现令我措手不及。可是,可是,等回过神来,我的心里竟充满了喜悦,如果螺就是杨,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我早就应该想到的,除了杨,还有谁会那样了解我?如果不是杨,我怎么会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产生出这样信赖的感觉?

    这个发现令我惊喜,我冲进杨的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通了千里之外的那个号码,电话通了,我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今天让我大吃了一惊,我也要吓他一跳。

    “幺幺?”杨温柔的语声从电话里传来。

    “不是。”我微笑着,想像着他诧异的样子,“我是卡门,我找螺。”

    “你……”我听出他在电话那头明显地吸了一口气,“怎么知道了?”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我半是埋怨半是撒娇,“为什么在网上装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为什么要用陌生人的身份来找我聊天?”

    杨在电话那头沉默,久久不语,我疑惑地催促,“杨?”

    他幽幽地叹息,“幺幺,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关于狍子的故事?”

    怎么不记得?你说,有一种女孩儿像狍子,她们会习惯性地逃避男人的好感和追求,男人只好像装作不理狍子的猎人一样,挖好陷阱安安静静地等,等着她自己去发现和了解男人的感情。你还说你一直在等你的狍子幡然醒悟,我顿时好奇起来,“对了,你的狍子是谁?你好啊你,竟然还有瞒得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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