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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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完)-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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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是,看你说到哪里去了?”老涂笑着白我一眼,“就我家那位,如果敢这样对我,我妈不把他皮剥了。”

    这倒是真话,涂妈妈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护短的母亲,“那怎么会搞成这样?别跟我说是走夜路遇到鬼了所以吓得摔了一跤。”

    “真是怕了你,说话好听点儿行不行?”老涂笑叱,“不过是被雇主家的小孩儿咬了一口罢了。”

    “雇主?”我微微一怔。

    “对啊,这段时间不是没什么事做嘛,不就给人当保姆去了。”老涂半天玩笑地道。

    “我可看不出来你是会做这种工作的女人。”我淡淡地嘲笑,我还不了解她么?未出嫁时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就娇生惯养,嫁了人后老公又疼她,怎么会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其实半是家教半是保姆吧。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我也没办法,想推都推不了,那是小庄的男朋友的小孩儿。”

    这就怪不得了。我恍然。

    老涂口中的小庄,名叫庄羽,是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兼好友,长得很漂亮。不过我认识她,倒不是因为老涂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位庄小姐亦同时是本市一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在这个城市不认识她的人恐怕极少,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她有男友。

    “男朋友的小孩儿?”我疑惑地道,“男方离异了?”

    “也不算是。”老涂摇摇头,表情有些古怪,“听说是老婆跟人跑了。”

    “私奔?”我瞠大眼,来了兴趣。这可新鲜,还以为这个词语会在现今这个社会里绝迹了。

    “是啊。孩子才三岁就丢下她跟别人跑了,到现在已经四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些女人怎么狠得下心哟,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呀。”老涂一脸同情,“孩子的父亲也是个很奇怪的人,老婆跟别人跑了这么久,要是别人早就申请离婚了,可他却不去,整天又当爹又当妈的,可是工作又忙,经常得出差,所以才会想着给孩子找个保姆。”

    竟会有这样的男人?可是,能让一个女人抛夫弃子,其中一定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孰是孰非,外人又怎能说得清?我淡淡一笑,“所以就找上你这个好朋友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涂苦笑,“谁叫我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人家。”

    我笑了。是呵,这便是女人的通病了,一旦爱上了某个人,就把爱情当成了一切,且甘之若饴,“可是没理由直到现在才找啊?你不是说孩子的母亲都走了四年了吗?”

    “呐,这就是原因了。”老涂把受伤的手腕举到我的面前,苦着脸抱怨,“看见了吗?我当然不会是那孩子的第一个保姆,我都不知道排到第几十名了。”

    “孩子很野?”我隐约有些明白了。能让性格开朗的老涂这么头痛的小孩儿,当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岂止是野?那孩子简直就是一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小恶魔。”老涂皱了皱眉,“她父亲真是给她取错了名字,不应该叫她Angel。”

    “太夸张了吧?”我微微一笑,老涂发愁的表情真是很可爱,“孩子这样,跟大人的关系是分不开的。她父亲知道她这样吗?”

    “即便是开始不知道,换了这么多保姆也应该心里有数了吧?谁家的孩子会这样啊?难道每次都是保姆的问题?”老涂叹了口气,“这次把我家那位给气着了,叫我不要去了。”

    “小庄怎么说?”想做这样的孩子的继母,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孩子怎么办?”

    “她求我把这段时间照顾完,孩子的父亲出差了,她自己也忙。我答应她了。”老涂突然有些羞涩地笑了,“那孩子我实在是顾不上了,帮朋友也是有个限度的。就算是这小孩儿乖,你知道我也不可能照看她多久的。我跟我老公扯结婚证这么久,因为没有房子,还是各自分头住着。好容易才等到他们单位上集资的房子修好,我们早就商量过了,等下个月房子一装修好,就摆喜酒,要是那时候我还住在别人家里当保姆,他不跟我离婚才怪……”

    我微笑着,听老涂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自己的幸福人生,是呵,谁会对不相干的人有责任和义务呢?如果那孩子的父亲都不管教自己的小孩儿,又怎么能指望着别人来教好自己的孩子?

    ③解决了公司的官司,我决定去看看姑姑。

    开门见到是我,姑姑很高兴。凭心而论,姑姑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撇开她那份渗入骨髓的优越感不谈,姑姑其实是一个很热心的人。

    “你呀,整在在上面呆着也不肯下来吃顿饭。”姑姑细声数落我,开始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要我帮忙吗?”我跟进厨房,卷起袖子,开始摘菜。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姑姑夺过我手里的空心菜,将我推出厨房,“里面又闷又热的,进来干嘛,坐到外面看电视去。”

    我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姑姑佝偻着腰,在锅边儿忙碌的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姑姑头发里的丝丝白发也看得清清楚楚,我的心诧异地一颤,姑姑可比我的父亲小好几岁呢,看上去竟比父亲还要苍老了。她穿着宽大的枣红色套装,还是十年前的样式,显得更加老气,姑姑向来不怎么在修饰自己上下功夫,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注自己,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弃了,自己的事业,高升的机会,甚至独立的人格。跟所有的中年妇女一样,一过四十,她的身材就像吹气球似的鼓起来,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窈窕高挑。这样的姑姑,怎么能够拴得住丈夫的心呢?

    姑姑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是我常常为她觉得委屈。姑姑,其实也是寂寞的吧?晨晨自从因为珏与她争执过后,也不像以前那样常回家看她了。而她的丈夫更是把家当成了旅馆,一天三顿饭是常年累月地在外面吃,三天两头才回来睡上一觉,每次回来都是深更半夜,以前我也跟姑姑一样地相信他工作忙,应酬多。可是,自从让我撞见那丑陋的一幕,我才知道,那个男人不过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得晕头转向了。

    “姑父回来吃饭吗?”那个男人,可有收敛?

    “他没打电话回来。”姑姑的声音倒是听不出有异样,“不用管他,他工作忙。”

    工作忙?还是忙其它?我冷笑。姑姑真是一个天真的妇人,或者还是,她了解一切却哀伤的接受这种命运,抱着卑微的希望。

    犹豫着,要不要把知道的一切告诉给姑姑?可是,这个软弱的女人承受得了这一切吗?以她单纯简单的头脑,恐怕连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是学不会的,她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养不允许她这样失礼。那么四积阴功五读书?然,她的目光又没有那么长远。于是,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只会更加可怜巴巴地卑微地讨好她的丈夫,忍耐下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在她以为。

    所以,不能,绝对不能告诉她。

    这么想着的时候,姑父竟回来了。

    一听到门响,姑姑立即从厨房里急匆匆地跑出来,迎到姑父面前,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放到男人面前:“哎呀,你要回家吃饭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好多弄点菜……”

    “随便弄点儿什么就行了。”姑父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打断姑姑的唠叨,一转头看到我,他怔了怔,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啊?骆琳来啦?”

    我望着他,嘴角挂着警告的冷笑,语气却极礼貌,“是的姑父,难得见您回家吃饭哪。”

    “你平时是挺难见到他的。”姑姑高兴地说,“这个星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酬也少些了。”

    是吗?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姑父,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太自然,看来我的存在不是不起作用的。

    “听你姑姑瞎说……”姑父欲言又止,似乎想跟我说什么,我假装没看懂他的表情,转过头跟着姑姑进了厨房,“姑姑,我帮你弄吧。”

    怎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呢?无非就是想知道我是否把我所知的说出去吧?可是,即使是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告诉姑姑,又怎么会让你知道呢?看着对不起我们的人在忐忑不安中过日子,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好啊。”姑姑高兴地把空手菜放到我心里,“先摘菜吧,你姑父回来吃饭我得多准备几个菜,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

    这就是一个把丈夫当成了自己的一切的女人的命运。无知的女人!或者说,她选择无知?因为一无所知,所以幸福,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那就让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吧,为什么要去打破别人的美梦?谁也没有残忍的权利,清醒不一定快乐,能懵懂地活着是佛祖的慈悲。
第十四章
    ①今晨还是阳光明媚,晌午的时候老天就沉了脸,吃过午饭,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雨下得并不太大,但也不是稀稀疏疏的蒙蒙细雨,秀山牧场的雨景有个特点,便是一下雨就会起漫天大雾,远处的景是看不着了,天地间只余了白茫茫的一片,即便是在咫尺之间,物体也只有个隐约的轮廓,行走在这里的环境里,仿若来到了九重天般的令人恍恍。到下午的时候,雨势开始狂暴,浓重的白雾才略散了些,推开我办公桌左手边的窗户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江对面的景色,不由有些怔了。前两天天气很好,江那边的山水也看得很透彻,那是我见惯的风景,也觉得没什么稀奇。今天却有些不一样了,因为下雨的缘故,山下的长江已经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当中,江对面的山连绵起伏,俨然一幅泼墨山水的势头,绿是见不着了,只余了黑白灰:黑山、白云、灰雾。深深浅浅的黑,深深浅浅的白,深深浅浅的灰,却素得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水墨画的耐看,便在于此了。

    我倒是很想就这样开着窗户看风景的,可惜冷风乍起,只得避着风头关上窗户,继续埋头在我的库存报表里。工作是日复一日的千篇一律,偶尔的点缀是我与着那目光邪邪的男子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在这方面我早就具备了动物一般的机警与敏税,那源自女人最原始的一种本能。我乐于见到男人们一次次猎捕失败后的沮丧与垂头丧气,那种由我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们制造出的挫败时常令我产生出莫可名状的快感,在这样的快感中,我全身的四肢百骸都会产生出一种类似打摆子的妙不可言的轻颤!呵骆琳,看你是多么变态的女人。

    如此,接到男人恼恨的电话似乎早在我的意料当中,因为这种沮丧和挫败终会有不耐和到头的时候。

    “骆小姐,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声音听起来倒是彬彬有礼,只是那搁电话的粗暴令我知道,今次要摆脱他绝非如此容易。

    搁下电话,我若无其事站起来往外走。从总经办到于副总的办公室,得走出短短的走廊,从大堂上二楼,再走到走廊的尽头。当然这其间我会遇到很多人,所以我故意走得很招摇,幸好我今天穿了高跟鞋,细细的鞋跟敲击在大堂黑漆漆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夸张的“嗒嗒”声。

    敲开于副总的办公室,我站在门口,冷静地看着伫立在窗前的男人。

    “坐。”他望着窗外,并不回头,指间的烟雾缭绕而上。

    我关上门,坐到了沙发上。不说话,沉默地打量着宽大的办公室,三人组的米色真皮沙发,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小巧的功夫茶具,一个大玻璃烟缸。沙发的一边立着一台饮水机,另一边立着一个奢侈的柜式空调。我忍住笑,空调相对房间来说显得太大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冻上一天,骨头缝儿里都降了温,晚上回家就把自家的电全省下了。

    沙发对面几米处是一张气派的办公桌,配有舒适的真皮软椅,桌上办公用品一应俱全,软椅后是一溜儿的文件橱,侧面的墙上一幅龙飞凤舞的书法,颇具神韵。另一侧是巨大的玻璃墙,从头到脚嵌了一整面儿,窗明几净,若不是玻璃与玻璃之间的支撑,几乎会让人产生那一边没有墙的错觉。窗外的风景和从我办公室的窗外看过去略有不同,连绵起伏的大山全被白雾笼了,只见到小小的两处山尖,像是汪洋中的两座孤岛,只是那洋变成了乳汁般的白色,更显得那岛与众不同的神秘。就像是一个乳汁丰盈的女人,被白花花的奶水淹了身子,徒留了两座乳峰。

    略矮处那座山上有一座塔,是我一来秀山牧场就发现了的,只是平时没发觉有何吸引之处,今天它笼罩在白茫茫迷雾里,便显出它的美来了,我这才发现,那塔竟也是白色的。

    最后,我的眼光落回窗前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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