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蓝并非眼睛可以逐渐习惯,可以逐渐熟悉的隐约的蓝,而是蓝得深不可测,蓝得全无间隙,蓝得了无痕迹,蓝的如在深海中不知道提炼了多少次,又一层层反复涂抹覆盖了无数层的蓝,在它无微不至无孔不入的全面侵袭中,阳建全身无数个毛孔都开始摇摇晃晃,再也无从拒绝。
剧痛传来。
啊!
所幸,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一百年,蓦然间,阳建终于想起,杨说这只是一次欢迎仪式啊。
“呀!”
随着这一念头生起,阳建惊觉自己竟已出了那恐怖的蓝,不由得发出了喜悦的高喊,象一只乍得自由的飞鸟,尽情的长啸着,宣泄着内心中积压的不满与郁闷。随着啸声在天地间不断的激荡,在长长的颤音逐渐消散中,他终于看见了。
原来此时自己正处于在圆光术中看到的那个广场上空,下方无数的人头依旧攒动着,人人都在抬头向他望来,更有人激动的向他挥着手,间或夹有法国式的飞吻,一道道象着大年夜般的焰火从他们手中、头顶、甚至身上不知什么部位不断升起,绚烂的色彩在他周围爆开。
“啊!”
呼声终于转为惨呼,带着一蓬再次油然而生的恐惧阳建终于重重的落入了下方人群中。
*
奇异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尘土飞扬。
也没有身体砸在坚实的地面上碰得筋断骨折的强烈痛楚,他甚至没有因为不能承受的心理压力而导致晕厥,天地突然一静,乍收又放。
上空的焰火仍在不断的盛开,声声爆炸后的巨响传来。一张脸突兀出现,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几可看见上面那清晰的毛孔。
见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立即一跳一跳的跑开了,躲进了人群。
“欢迎校长回到蜀山。”
震天彻地的欢呼声立即潮水一般响了起来。
到后来更连成一片,了无空隙,整个天地间嗡嗡嗡的一片。
*
阳建吓了一大跳,连忙翻身坐起,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并没有真正落到地面,而是被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类似于帛绸的一块网状什物包裹了起来,下方是一块满是纹路的六角形花瓣状叶片,一端正托着自己,另一端却沿着茎直埋入了地面,有如一朵奇异的超大号鲜花。
只是这花瓣上躺的却是一个人。
校长?
他将目光收回,这时候人群的欢呼声仍未半点止歇,相反却越呼越高,越呼越热情,排山倒海般震荡着四周。
人群分开。
阳建抬头望去,杨正率先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行长长的人列,为首的是几位身着僧道装束的出家人。
“为什么?先生。“
他有点激动,用力挣扎了几下后,却没有挣脱出来,心中难耐的惑疑让他忍不住高声询问起来。
杨笑了笑,阳建立即发觉那一直捆绑着自己的网状物立即缩回到“花瓣”内,而“鲜花”也随之逐渐降低,终至与地面齐平,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仍是广场上那随处可见光滑的石板。
他站起来,他知道杨应没有恶意,但强烈的渴望仍让他一刻也不肯稍让的注视着杨和蔼的双眼。他希望这不是个恶作剧。
“瞧!他们在欢迎你呢。”
杨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起手来指了指周围已经散成了一个大圈子的人群。这时候呼声已经停止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紧盯在他的面孔上。
脸上一阵火辣辣,“你确定?先生?”阳建真不敢相信,“他们?”他也抬起手指指了指周围鸦雀无声的人们,“我是他们的校长?”
“是的。你就是。”杨回答,他身后的一行人也不约而同的点着头。
“可是,你知道的,先生,我甚至还算不上一个初学者啊。”阳建嗫嗫嚅嚅的说道。
“但是你就是,孩子。”杨突然低声说了起来,“你必须相信这一点。你和我一样,都是这里。”他用手指点着地面与天空,又指了指周围的人群,接着说了下去,“全蜀山,不,甚至是全宇宙唯一的,现有学员三百八十七万,授课真人三万名的蜀山道法学院的校长。”
“这是为什么?”阳建依然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他已经相信了,但过去的经验却阻扰着他。
“因为这是由他所创办的。”
一个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他知道,这又是杨对他使用了传心术,只是这次是非直接接触形式。
“他?”他也在心里想道。
“对,是那个人。我们所共同的对应者,现在你明白了?”
阳建犹豫着点了点头。
杨突然伸出双手紧握住他的手高高举起,海啸一般的声浪迅速向周围传开:“他回来了!我的对应人!我亲爱的蜀山子弟,你们看见了吗?他就是'他'在蜀山的代理人——一个我们至今仍无比热爱与敬仰的人——蜀山!相信他的名字我们从来就没有忘记!是他!”
他将阳建推到了身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
“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唯一代理人!”
“从今以后无论你是真人还是仙人,无论是法师或者学徒,我们都得服从他,象服从与热爱'他'般一样服从!”
掌声雷动。
“他是谁?蜀山又是谁?”阳建在心里想着。
“和我们同名,你忘记了吗?那个故事中的阳建,蜀山是他创办这所学院时用的名字。”杨回答道。
“一万七千年前?”
“那这与做校长有什么关联?”
“恩。”
“这是我,蜀山第二十五届校长对你们的要求,也是'他'的要求!”
“请欢迎他吧!我们所无比热爱的人!”杨高举着手,飘忽到人群上空,人群再一次发出了足以震撼天地的欢呼声。
阳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层层包裹,冉冉跟在杨的身侧。他好奇而又担心却更多感动的注目着身下的人群。人头涌动,他却不能理解他们的感情,尽管这呼声至少有一半是为他而发出来的,但他就是不能理解,对一个人的崇拜真的可以达到如此程度吗?
“他还活着?”他继续想着。
“可能。”杨回答,“七百多年前他回来了一次,那时候他指定了我,也同时限制我必须遵守他立下的规定,即必须在正式继任校长后的三百年内找到他的另一对应人。为此我几乎找遍了与此连接的各个世界。”
“哦。”阳建终于明白了,“那先生,我在这里可以做什么?我能做些什么?”
沉默片刻。
杨执着他的手在天空中继续飘忽着,沿着广场的这一端移动到那一端,又飞到了另一角落处,向着挤满了人的各处建筑物的屋顶、窗口挥舞着手臂,人们也热情的回应着,呼唤蜀山的声音响彻了云霄。
这样的热情也终于感染了阳建。
“无限。”杨终于回答。“你的权利是无限的。”
“可我并没有与之相配的能力。”阳建飞快的想着,他知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究竟指的是什么。他很是担心。
“别担心。”杨安慰着他,“你有他的天赋,并且又刚刚接受了'水蓝'的洗礼,很快你就会赶上我们的。”
阳建这才知道,原来那恐怖的蓝色竟有这么美丽的名字。
“你想对他们说几句吗?”杨问。
“我不知道怎么说。”
阳建看着下边密密麻麻的人群,感觉头皮发麻,他知道这其中的任何一个若是跑到地球去,准会被任何一国毫无怨尤的奉为上宾,可自己竟还在他们之上。
不,这仅仅是一种身份,它不代表能力。
“那,好吧。”
“不,我改变主意了。”阳建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就当是为了那人类社会中一直存在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吧。
是这样的感动。
*
“跟我来。”杨忽然扯着他向最高的一处大楼飞去。
这是一座与地球建筑相近的摩天大楼,整个大楼坐东向西,依托左右的相邻建筑物为伴,高千米,深数公里,两边一字伸出,消失在周围绵延的山岭中,占地庞大,气势恢弘。
从最顶层一直拉下来的条幅上写着“欢迎敬爱的校长回到蜀山”十一个大字,上面连接着几个足有一个操场大小的气球,而广场正是在大楼的正前方,被大楼与两侧的建筑物环抱。广场约长两公里,呈正方形设计,与大楼正暗合二一三三生万物的蕴意。从空中望下去,现在正布满了不停挥舞着的一双双手臂,周围则是高大的不知名植物,棵棵都象是极具生命力,绿油油的直指蓝天。
再远,与大楼向对的位置,一座实在只能以壮观去形容的人造塑像拔地而起,一足踏剑,一足踩在云中。以塑像为中心周围一条条宽广的大道呈放射形一一散开,仿佛也无穷无尽似的,各自又延伸出许多次宽的路面,路与路之间是各式风格的建筑群。
这就是蜀山的城市吗?
从出了水蓝后一切都是发生的那么快又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他甚至来不及仔细打量一下这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学院。
我今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杨终于带着他飞到了大楼的最顶层,而此时人群的欢呼声仍未停歇,相反还一浪高过一浪,似乎人人都期待着他的发言。
整个顶层呈多角形,细数共有三十六人分立在正中的九级高台下,杨携着阳建在中心点落下。站定后,阳建才看清,原来地面上早已画满了各种古怪的符号。
“影音术。”
随着杨的声音,阳建明白这是杨在做现场传授,他惊讶的看见自己的身影从脚下开始迅速向四周扩大,先是占据了整个高台,再有如被灌注了生命一般逐渐向上伸。
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终至占据了整个东方天空。从身后照射过来的太阳光在身体四周闪耀着,衬得他就好象是一亘古就存在的佛,但更象传说中仙人的最高等级——大罗金仙,一圈圈的光芒神圣而又无比庄严。
无边感动再次而生!
杨所展示的一系列奇迹屡屡震撼着他尚稚弱的心灵。
“可以说话了。”
杨提醒道。
“我爱你们!”他用力举高了双手,象是已刺破苍穹。
我——爱——你——们!
轰隆隆的宣告有如天边滚过的雷声,昭示了阳建在蜀山的第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但这绝不是仅仅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先生。”
看着影子在头顶渐渐缩小,倏忽不见,一线光芒射来,阳建呆呆的在其中站立了半晌,突然回过头来问。
“学习,再学习。”
“谁是我的导师?不,授课真人是谁?还有,先生,你似乎对我隐瞒了很多东西,在这里的见闻很多都是你所给我的记忆中所没有的,为什么?”
杨沉吟了一下,微微一笑,高大的身躯上双眼里放射闪动出睿智的光芒。“什么是来的最深刻的?”他不答反问。
“明白了。”阳建不再说话,心里象有什么已被触动。他低头看着广场上仍未完全散去的人群,远方,朵朵祥云不时降下又飞起,这就是蜀山世界啊。
“还有,为什么他们都不飞?我是说凭自己的力量飞行。”他突然想起。
“你早该问了。”杨的声音在声后传来,“在蜀山有一个关于人力飞行的具体规定,其中详列了在哪些地方可以,哪些地方不行,在何种情况下又必须受限。”
阳建诧异的再次询问,“这是为什么?”
杨说;“天空,因为天空。但又同时因为着陆地,它是人类活动的基础,最坚实的基础,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在远离开了大地后还能继续繁衍。同样,也没有人能在破坏了天空完美的保护后还能继续生存。”
“可是……”阳建犹豫着,终说出了他一直担心的:“现在每个人都认识我了,我将怎样学习?”
“这不是问题。”
阳建应声转过头来。
杨突然笑了笑,转身,再回头,一张阳建完全陌生的脸孔豁然出现。“变脸?”阳建惊讶道。
“不,这不是。”杨又笑了笑,“孩子,你看过西游记吗?”
“七十二变?”
“是,但也不是。”杨正色回答。
“那究竟是什么?”
“你可以这么叫它。”杨想了想,“但实际上这只是粗浅的变身术,它的作用原理是当你可以任意的移动在面部上的肌肉时,你就可以准确的做到了。”
“那什么是高级的呢?”阳建硬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道。
“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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