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傅寒声发来了第二条短信:“题都答完了吗?”
他大概以为信号不好,她没收到他的第一条短信,或是没看到,所以才又重新发了一遍。
当时萧潇正站在C市证券交易厅里,她仰脸看着滚动的股票走势图,内心一片安然,先前投进去的50万,已经开始获利,再观望两日,若是股票走势波动不大,她会选择撤资换股。
临街有几家礼品店,萧潇走路过去的时候,终于给傅寒声回了一条短信过去:“答完了。”
她承认自己有情绪,那人时而热情,时而冷漠,情绪转变跟六月天气一样,前一刻还是艳阳天,说不定下一刻就下起了滂泼大雨。但此刻她却觉得这气来得太莫名了,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在气什么,既然想不明白,那便就此作罢。
只可惜,某人不肯放过她,见缝插针道:“谁惹你生气了?”
她这才意识到,他发来的第二条短信纯粹是在试探她的情绪,跟信号无关。
萧潇已经在手机上打了一个“你”字,自己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样发过去不合适,于是把“你”字给删了,只发了几个省略号过去。
省略号,6个小黑点,被某人调侃成:“六只小蚂蚁惹潇潇生气了?”
萧潇已经走进了礼品店,看到“六只小蚂蚁”忍不住扬起唇,这人说话一贯如此,闻者介于气笑之间。
礼品种类太多,比较汗颜的是,这还是萧潇第一次给女同学买生日礼物,所以颇为踌躇,逛了几家店,她求助傅寒声,给他发短信道:“我舍友过生日,你觉得送什么礼物会比较好?”
“为什么问我?”
礼品店悬挂着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唐婉结婚盛况,镜头里呈现出的男子,是几日不见的傅寒声,画面中他伸手回握徐誉,记者镜头处理得还不错,将不远处的江安琪一并收进镜头里。江安琪在看傅寒声,眸子里有着潋滟水光……
萧潇收回视线,给那人回了一句话过去:“你看起来比较有经验。”
C市,某条主干道路上,傅寒声看着那条隐喻莫名的短信,忍不住笑了,同时也促成了纪薇薇眼底的那抹惊诧色。
☆、风声,走廊邂逅竟不识
两天后,在疲惫不堪的考试轰击下,迎来了张婧23岁生日。
张婧父亲在C市经营一家小型公司,跟富翁无缘,但奋斗二十几年,毕竟还是有些家底的,况且只有张婧一个独生女,平时张婧在家里的娇养程度可想而知。
这次生日宴,张婧父母可谓是砸了重金,不仅在“凯悦饭店”订了包间餐位,更是在KTV歌厅里订了一间豪华包厢。
“凯悦酒店”是博达旗下产业,共计32层,1到8楼是餐厅,9到12楼是KTV和酒吧,13到19楼是浴场和按摩休闲区;20到23楼是茶水会客区;24到32楼是住宿休息区。
这是一座华美无比,引人白天黑夜奔赴沦陷的***大厦,正对C市护城河,即便是到了凌晨四、五点,依然在沿岸灯光映衬下耀眼辉煌僳。
萧潇曾说过,张婧朋友圈极其广泛,既然是生日宴,宴客不可能只有宿舍几人,张婧曾在C大攻读本科,又是热情开朗的人,朋友缘不是一般的好,所以细算下来,黄昏前去“凯悦酒店”吃饭的人少说也有二十几位。
一桌不够宴请,好在张婧父亲有先见之明,包间餐位共两桌,这才勉强坐下克。
张婧性格大半来自于其父,饭桌上端起酒杯,一副豪情万丈相:“哥们,姐们,全都把酒杯端起来,人逢知己千杯少,我张婧得以结识大家,此生已圆满,小妹先干为敬,大家尽情的喝,吃完饭,我们大伙再放着胆子,尽情的唱。”
一番话,逗笑不少人。
谢雯对黄宛之和萧潇道:“张姑娘估计是水浒传看多了,颇有几分侠气。”
黄宛之揶揄道:“什么侠气?我看是痞子气。”
萧潇笑了笑,没应声。
人多的地方,免不了要起哄,萧潇宿舍四人,除了萧潇,其余三人均是巾帼不让须眉,一个比一个能喝,相较之下,萧潇酒量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
若是张婧一人敬酒本不算什么,但舍友跟着瞎起哄,就又另当别论了。
张婧看着萧潇,拍着胸口道:“没事。如果你醉了,大不了我背着你回宿舍。”
谢雯道:“喝了吧,今天张婧生日,别扫了她的兴。”
萧潇找借口:“明天上午还要考试……”
这时就连黄宛之也开口说话了:“别担心,明天我订好闹钟,一准儿把你们三个按时叫醒。”
听出来了,在场大都是人来疯,聚在一起谈笑风生,酒过三巡后难免兴致浓郁,颇有不醉不归的趋势,萧潇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再加上张婧父母也在一旁含笑吟吟的看着,这酒不沾不行。
这酒喝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张婧给每个人敬完,紧接着是张婧父母,两位长辈着实敬酒对象是张婧的舍友,也就是萧潇、谢雯和黄宛之。
张婧父亲搂着嘻嘻笑的女儿,对萧潇等人说:“别看张婧已经23岁了,但在我和她妈妈的眼里,还只是一个小孩子,遇事爱发脾气,但心眼不坏,如果平日里张婧做错了什么,你们三位孩子多原谅,多包容。”
张婧父亲说着,依次为三人倒满酒,所以说,这酒是喝,还是不喝呢?
谢雯和黄宛之喝的干脆利落,萧潇只能硬着头皮喝了;紧接着是张婧母亲敬酒,好在有着身为人母的体贴和慈爱,只给三人倒了半杯酒,怕她们喝多了难受,但谢雯口中那个“挨千刀的女侠”,明显是侠气过盛,见母亲只给三人倒了半杯酒,张婧觉得有失友情厚重度,干脆拿着酒瓶为三人依次添满,萧潇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次硬着头皮把酒给喝了。
萧潇认真的想:张婧24岁生日,她大概会缺席。
这顿生日宴,撇开酒水,其实挺融洽的,都是金融系学生,有人已参加工作,有人还在学校读研。参加工作的学生各自提及任职公司,有的在唐氏实习,有的在明伦任职,有的正试图考进博达,说起待遇问题,有毕业生说:“很难界定,唐氏是家族企业,除了唐氏家族成员,还有旁系分支,在我看来,福利是好,但唐氏成员人人自傲,不愿屈居人下,经营层难免有些动荡,不似明伦和博达。明伦门槛低,容易近,福利不及博达优厚,但博达不太好进,进入内部还需要参加笔试和面试,我刚过了笔试,正在等面试通知。”
他们说话的时候,萧潇正站在窗前吹风,11月的风有些凉,萧潇想起外公,外公若是知道2007年的今天,唐氏经营正被家族成员虎视眈眈的蚕食着,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饭局结束,很多人都有了醉意,萧潇也醉了,她自己能感觉的到,但还不至于醉得分不清人。
喝得东倒西歪的一群人两两搀扶,转战10楼KTV包间,谢雯说对了,张婧是女侠,女侠无酒不欢,又点了几扎啤酒,包间里男男女女拿着酒,潇洒对唱男女情歌,或是过时,当红电视剧主题曲,萧潇走出KTV包间的时候,张婧正拿着话筒和一个男性朋友一起大声合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tang,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萧潇关上包间门,站在走廊里,靠着墙壁发了一会儿呆,迈步去找洗手间,沿途似有一群人走了过来,走廊光线又略显缱绻迷离,她不愿虐待自己的眼睛,靠着墙不动,等那群人走远了,这才步伐虚浮的去找洗手间。
……
萧潇并不知,走过她身边的那群人,大部分是博达高层成员,还有几位是合作方,10楼有博达专属宴客小酒吧,很适合晚饭过后,过来坐一坐,喝上两杯酒的同时,顺便落实相关合同细节。
这里面有一个傅寒声。
周毅在走廊里看到萧潇,想必老板也看到了,周毅注意老板蹙了一下眉,脚步也仅仅是略作停留,很快就领着众人迈步离开了。
傅寒声进了小酒吧,刚和众人一起坐下,他又站起身一声不吭的出了门,惊得众人好一阵默然无语。
“傅董这是要去哪儿?”合作方问。
周毅出去找傅寒声。
其实无需找,傅寒声就在小酒吧外面,靠着墙壁,面色不悦,望着幽深的长廊不语。
“凯悦”KTV采取古风设计,走廊里尽是古典宫廷纸灯,一盏盏的悬挂着,仿佛七彩银河,漂亮的很。
走廊里已不见萧潇,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周毅正想过去找找看,便看到他家傅太太扶着墙壁,从走廊一端幽魂一般闪了出来。
步伐虚浮踉跄,估计没少喝酒。
傅寒声掏出烟盒,不紧不慢道:“这位女模特猫步走得不错,打电话给高彦,让他把模特塞进车里,另外打电话给曾瑜,让她带两个佣人去C大宿舍楼下等着。”
这话是对周毅说的,但他并不看周毅,而是抽出一支烟放在唇边,周毅取出打火机点火靠近,忍不住劝道:“傅董,您身体还没完全好,不宜多吸烟。”
烟,点燃了。
傅寒声看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茬,吐出两个字来:“去办。”转身朝小酒吧走去。
……
有周毅和几位下属在,傅寒声脱身并不难,座驾停放在“凯悦”地下停车场,傅寒声坐进后座时,萧潇看似正在入睡,实则意识还在,眼前有些花,很吃力才看清那人是傅寒声。
其实她没醉,只是全身反应慢半拍,所以听到傅寒声授意高彦开车时,她开口说话了:“需要跟舍友们打声招呼。”
傅寒声抿唇没吭声,倒是高彦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了:“太太,我带您离开的时候,您已经跟舍友打过招呼了。”
打过招呼了吗?萧潇没印象。
车内明亮,光线照在萧潇的脸上,光影斑驳,她蜷缩在后座里,似是贪睡糊涂的小动物,平添出几分柔弱,傅寒声眸子柔和了许多,抬手示意高彦开车。
车不开还好,行驶起来,萧潇胃也就开始不舒服起来,她伸手朝车窗探去。
“怎么了?”傅寒声的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
“吹风,透透气。”
傅寒声揽她坐好,“车窗不能开,会感冒。”
“没有风,我喘不过来气。”她眼神望过去,含着几分杀气,斥责他剥夺她开窗吹风的权利。
那样的眼神让傅寒声隐隐好笑,他找出一本杂志来,然后在萧潇面前轻轻闪着:“有风了,有没有舒服一点?”
萧潇闭着眼睛,感受到了风,过了两秒,她嘟囔道:“我不要小风,要大风。”
高彦开车咳了咳,太太这是在命令傅先生吗?
勇气可嘉啊!
傅寒声轻笑出声,好的,好的,她要大风,他认命的扇吧!
“可以吗?”
“凑合。”
☆、没完没了,一顿饭价值500万【6000】
汽车行驶C市街头,萧潇没有过问目的地,她半靠在傅寒声的怀里,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似是睡着了。
这样一个萧潇,会闹情绪,会埋怨,傅寒声是第一次见,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才弥足珍贵。
提起萧潇,就不能避谈她的母亲唐瑛僳。
21年前,唐瑛身为母亲,给了萧潇降临尘世的权利,可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或多或少的影响了萧潇的性格和思想。
傅寒声对萧潇并非“一见钟情”,也无关“二见心动”。初见她那年,她才只有6岁,转瞬即忘;再见她那年,匆匆数眼,不足以让他念念不忘。
倘若04年她不搅乱唐家那池浑水的话,傅寒声想,他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了她。但她出手了,她布局一年,放长线钓大鱼,将唐氏一众高层成员,包括她的母亲耍得团团转,唐氏也因为她陷入前所未有的资金困局。
唐氏内部动荡,傅寒声笃定此事跟她有关。这种笃定很莫名,事实证明,幕后收线者确实是她。
确定是她时,傅寒声抽完几支烟后,打电话示意周毅来办公室一趟。
傅寒声说:“订机票,去南京。克”
周毅愣了,再过两小时,博达和国外合作方将有一笔大单需签订,傅寒声这时候离开C市,对于博达信誉来说难免会有影响,周毅有必要力谏阻止:“傅先生,签单成功,意味着博达将入账至少1个亿。”
那几年,傅寒声寡言到了极点,若非必要场合,甚少说话,听了周毅的话,他一声也不吭,回到办公桌前,取出支票簿,拿起钢笔在支票上刷刷刷的写了一个数字“1”,又写了一串的“0”,走到周毅面前时,把支票贴放在他胸前:“我自出1个亿给博达运营团队。”
周毅当时就吓傻了,那张巨额支票更是从周毅胸前缓缓飘落在地。
“请问,现在是否可以订机票去南京?”傅寒声面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