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人合作角度来看这件事,陆氏提出这样的要求很恰当。这么大的合作案,秉着谨慎的态度,陆氏负责人想要见一见博达负责人,实在是合情合理,但傅寒声却皱了眉。
傅寒声皱眉,是因为萧潇。
她每天都要吐上一两次,同在一座城,虽然唐氏和博达相距甚远,但毕竟安心许多,可T市——
唉,T市也不远,他明天一早的飞机,签完约,最迟当天黄昏就能回来,跟每天去博达上班没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无视周毅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把手中的合同文件“啪”的一下拍在了周毅的胸口:“添乱。”
心里石头落了地,周毅也有心情开玩笑了:“傅董,我这也是为了博达,这哪叫添乱啊!”
周毅这次可是为博达再创利益新高,偏偏老板不喜也不热情,反倒是颇为迟疑,这时候的周毅又哪里知道傅寒声的心思,他现在离开C市,心里就没着落,心全都落在了一个叫萧潇的女人身上。
不放心啊,怎么可能放心?
……
周一清晨,萧潇送傅寒声出门,他昨夜跟她提过他今天要去T市,为此他叮嘱了一个多小时,不让她干这个,不让她干那个,听到最后,萧潇倒了一杯水给他:“喝点水,润润喉。”
他气笑不得的抱着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如果能把你缝在身上,走哪儿都带着就好了。”
她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如同这天清晨——
山水居清晨寂静,但雨过天晴,天气却很好,萧潇站在阳光下微笑,脸上没有化妆,黑发光泽耀目,她跟傅寒声挥手再见。
汽车明明驶离很远,萧潇也正准备转身回屋,耳边却传来一道紧急的刹车声,萧潇转眸望去,就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下了车,大步流星的朝她走来。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是恼恨,是无奈,也是情深:“究竟是中了你什么毒?不在一座城,一千个不放心,一万个不放心。”
萧潇伏在傅寒声的肩膀上,那么近,她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她主动吻了吻他的脸,在他耳边说:“我会好好照顾我和孩子,你晚上早点回来,我等你回家。”
傅寒声眼睛猝然潮了,他被生活给予的温情给触动了,被妻子的柔情给触动了,他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抱住的,不仅仅是他的妻子,而是他奢求已久,盼之经年,倾城的暖。
……
中国T市,好天气似乎从C市一直蔓延到了T市,那是傅寒声第一次正式面见陆氏集团总裁。
傅寒声之前倒是和陆昌平打过几次招呼,但陆子初却是第一次见。当他走进陆子初的办公室,没想到他会那么年轻,更没想到他会那么英俊。
二十几岁的年纪,但却年轻有为,见傅寒声入内,陆子初伸出手寒暄,交握的手指力道不轻也不重,傅寒声眼眸深了,这个年轻人不盛气凌人,很难得。
陆子初,不管是家教,还是为人品性,都是一个近似完美的男人,他的父亲是房地产巨富,而他自小就被人誉为天才,年少出国读书,攻读法律,回国后成立了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曾在T大教过一年书,2007年开始放弃律师行业,加入家族企业,2008年正式执掌大权,而博达是他最为看重的合作对象,这也是周毅代表博达,为什么会在那么多的竞争公司里脱颖而出的原因。
钻石王老五,又有潘安之貌,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孩子。
傅寒声想到这里,倒是忍不住笑了笑,第一次见,竟是相谈甚欢,不能否认的是,这位叫陆子初的男人,很对他的味,初见却是相谈甚欢,两人谈起金融,甚至摒走了各自的下属,同坐沙发上谈起了金融正事。
办公室淡香袅袅,那是一个熏香小炉,桌案旁边放着一本书,傅寒声扫了一眼,微笑道:“陆总喜欢泰戈尔?”
香烟跳跃在陆子初清俊的眉眼间,他转眸看着那本泰戈尔,似是笑了一下,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开口说:“偶尔会拜读。”
偶尔会拜读?
那本书的边缘书页有磨损迹象,若不是常常翻阅,又怎会磨损的这么严重?但傅寒声并不戳穿陆子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想说和不愿说,他明了,所以不问也不说。
是下午,陆氏高层会议上,陆子初向博达合作方从容介绍房地产架构,傅寒声坐在邻座看着他微笑,心里却深深地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假以时日必定会在T市成为金融之霸。
这天是2008年5月12日,它在下午14时27分,震动了大半个中国。
☆、原谅我用恐惧的声音,喊出你的名字
C市市中心,唐氏集团在阳光下巍峨耸立,气派非凡。
在那间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偌大会议室里,唐婉穿着一套白色职业套裙,面对公司高层的掌声和欢呼声,笑得自信,而又优越。
唐婉把眼眸投向萧潇,挑高的眼角和美艳的微笑,令她看起来像个稳操胜券的女王。
确实是稳操胜券。
唐婉在上午为唐氏成功签下了那笔价值六百万美元的大单子,可谓是功不可没,所以她有理由笑得这般肆意张扬鹕。
董事会陷进了一片沸腾之中,唐二爷看着女儿唐婉笑得满意和得意,唐婉看着萧潇笑得轻蔑和冷嘲,萧潇坐在主位微笑鼓掌。
只有胜利者,才有耀的资格,所以唐婉嘴角的那抹笑,眼底的那抹蔑视,萧潇批了咕。
赚钱就好,身为集团掌权者,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的话,又有何资格坐在这里?
萧潇的掌声带动了一群属下的热烈鼓掌,掌声持续十秒左右,萧潇示意掌声停止,抬手把话筒转到面前,对着话筒用流利的英文说:“唐总这次能够签单成功,是我,也是整个唐氏的殊荣,为了犒赏唐总和唐总手下的团队,今晚我做东召开庆功宴,希望在座各位能够和唐总一起共享喜悦。”
有人旗开得胜,喜不自已;也有人作为菜鸟董事,默默地收拾好桌子上的笔记本,追随C市最年轻的女财阀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外,有两位高层拿着文件,紧随萧潇步伐而行,有条不紊的汇报着工作,萧潇只淡淡地应着,看似漫不经心,却能在高层话落瞬间,一言而决。
唐伊诺步伐放得很慢,就那么跟在萧潇等人的身后,有谁能够想到,前方那个女子手里握着一支神奇的魔术笔,随便一画,就能变出最神奇的魔术。
四月初,萧潇初入唐氏,当时无人服她,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拿着文件请示她的意见?但她却在整个四月时间里通过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震慑了唐氏上下,就连唐二爷对她也是无可奈何。唐氏上下大都是人精,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有的,在唐氏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在历经一个四月之后,如果再不明白,还不如直接卷铺盖回家。
看清很多事实的那个人,规划好前路的那个人还有一个唐伊诺,她在高层鱼贯离开那间办公室的时候,敲响了那间办公室的门。
那是夏季,一个很炎热的上午,唐伊诺穿着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和球鞋,就那么清新逼人的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室内,萧潇抬头看了她一眼,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手里待批的文件上。
唐伊诺站在办公桌前,像是任何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把手里写好的应聘简介放在了萧潇的文件旁:“萧董,身为唐氏董事,我却对唐氏一无所知,所以想在大学就读期间来唐氏做观摩实习员,一切从零开始,还请你能够给我这次机会。”
手中笔势略顿,萧潇终于抬眸打量着唐伊诺,那目光可一点也不温和,甚至可以说很锐利,盯着唐伊诺打量时,仿佛能看得她无所遁形。
在萧潇看来,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父母尚未出事之前,她略施粉黛,不成熟,却打扮成了轻熟女,是从什么时候起,唐伊诺变了,她从不化妆不出门到现如今的不施粉黛,返璞归真之余,就连眼神似乎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萧潇没看简历,低头继续批示文件:“你既然叫我一声萧董,就应该明白,在唐氏我不打亲情牌,唐氏成员和唐氏员工待遇一样,优胜劣汰。你如果真有心放下董事身份从基层做起,就不应该来找我,想要面试直接找人事部,不用报备给我知道。”
“来唐氏上班,我有必要事先告诉你一声。”见萧潇无动于衷,唐伊诺咬了咬唇,将简历从桌上拿起,朝门口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止步回头:“母亲昏迷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里,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她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和我血缘关系最亲的那个人也就只有你了。姐,你我是同胞姐妹,这是谁也不能更改的事实。”
姐?
萧潇唇形微动,将这个“姐”字在唇齿间过滤了一遍,然后在文件上签下“萧潇”两个字时,先是勾唇无声的笑,再然后却是手指夹着钢笔,手臂平放在桌面上,脸庞埋入手臂臂弯间,轻轻地笑出了声。
中午萧潇没有食欲,逼着自己吃了半碗饭,在有反胃冲动时,及时放下筷子,远离了餐桌。她在午后时间段去了一趟医院,先是热了一条毛巾,在手背上试了温度,这才拿着给唐瑛擦手和擦脸:“你小女儿放下董事身份,想要从基层做起,她叫我姐姐。她是什么心思,你懂吗?我懂,但无妨。唐氏主位,我既然坐上了,就势必会纹丝不动。我守住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高高在上,而是唐家祖辈世世代代地心血,自我四岁回到唐家,接连跪了十几年唐家祠堂,膝盖一次次着地,都说男儿旗下有黄金,女子又何尝不是?可既然跪了,我就不能对不起这些年磕的头。慈不掌兵,你小女儿不触及我底线还好,一旦触及,我绝不手
tang下留情。”
掀起被子一角盖住唐瑛的手,她在起身时极轻的拍了拍唐瑛的胸口,那是距离唐瑛心脏最近的地方,“你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走出病房,是下午两点二十五分左右,那天格外闷热,萧潇走路慢,却有些心烦气躁,担心自己又要孕吐,所以在走到医院花园时,停下了步子。
花园里,群花醒目,绿草茵茵,有一家三口从医院里走出来,女人双手抱着几个月的小宝宝,男人在一旁撑着伞,阴凉的光影清爽了女人和孩子,但男人却全身暴露在阳光下,不过不介意,望着孩子时,会不由自主的微笑。
萧潇看着那个睡得香甜的孩子,无声微笑。
那天是2008年5月12日,四川省汶川县发生了8。0级大地震,后来据统计,地震破坏地区超过10万平方千米,地震烈度其实已经高达11度,地震波及大半个中国及亚洲多个国家,北至辽宁,东至上海,南至香港越南,西至巴基斯坦。
那天在C市,众说纷纭,有人感觉耳朵短暂嗡鸣,有人感觉吊灯虚晃,有人毫无反应。这座南方大城除了太过冰冷残酷,几十年冬天不下雪之外,一直被上天给宠坏了,所有人都是在看到相关报道后才知道汶川出事了,波及大半个中国都有明显震感。
萧潇知道这件事,是因为黄宛之。萧潇进医院看望唐瑛时,手机遗落在了车里,那手机还保持着通话,黄宛之喘着气跑过来:“萧董,汶川发生地震,断层余震北方高于南方,傅董刚打来了电话,你快接。”
黄宛之的声音,像是一把剪刀,直接剪碎了萧潇前一秒的温淡。
傅寒声在T市,那是一座北方大城,C市阳光那么烈,但萧潇却在接电话的事后,手指竟有了颤抖和发麻的迹象。
……
2008年,汶川大地震,T市震感明显,当时傅寒声正和陆子初签合同,会议室地板在震动,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懵了一个陆子初,也懵了一个傅寒声。
那天,当“地震”两个字出现在脑海时,会议室乱了,全都急于逃离大楼逃命,唯有两位集团老董坐在那里呆愣不动。
助理陈煜拉着陆子初就往外走:“陆总,地震了,快走,快走——”
陆子初恍惚的走着,他在那一刻不期然想起了他的糊涂虫,他在心里绝望大叫:“顾笙——”
周毅反应过来,急着拉傅寒声,他在大叫两声“傅董”之后,傅寒声似是终于强迫自己相信地震来了。陆氏会议厅,回过神的傅寒声大喊一声“潇潇——”,抛下文件,像是疯了一样冲出了会议室。
那天T市震感很烈,路面震颤不稳,触目所及全是从大厦里疯狂跑出来的工作人员,全城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很多人舍弃了电梯,三十几层陆氏大楼,傅寒声在经过第23层时,转角位置,有花瓶“砰”的一声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傅寒声的心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不期然想起了那个小女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晚上早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