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里已是笑得很开心。
我已经不想说话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你就搬吧。等他们走了,我再接你回来。
凌皓那一幅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让我哑口无言,就当默认了他的说法。
只是,凌皓是不是未免太过自信了?还是他根本什么也没考虑过?
还有,难道潜意识里我真的是拒绝面对,所以这几天才会觉得烦躁不已?
带着许多无解的疑惑,我搬回了阔别几个月的家。
凌皓认为我在逃避,我觉得凌皓在逃避。反正不管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逃避,或者干脆就是两个人都在逃避,逃避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一点,聪明如凌皓,愚笨如我,心里都很明白。
但是,我们还是选择这样处理,原因不一,目的不同,但方法相同。
那天,我终于回家,回到只剩我一个人的地方。
我还是住在原来和婆婆一起住的地方,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居民区里一套三居室的住房。
凌皓开车送我回来,帮我把行李拿进去,给了我一个告别的吻,就去上班了。
我打电话去跟杨请假,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打扫房间。
几个月不住,房子里已经积了一层灰。
拭去家具上的灰尘,拖地板,整理厨房和浴室,把所有的衣服都放进柜子,把原来回来收好的被子被套床单都拿到阳台晒晒,再收回来,铺到床上。
做好这些事情已是傍晚,又跑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做菜犒劳自己。
做好饭,吃饭,收拾碗筷厨房,洗澡,洗衣服。
简直是忙得一塌糊涂,做得手忙脚乱,累得枕上枕头三秒钟就睡熟,一点也没有空闲来考虑任何问题。
第二天,我白天在公司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下班后又去买菜,做饭,吃饭,收拾厨房,洗澡,洗衣服,看电视,然后睡觉。
第三天,我白天还是全身心地工作,下班后再重复上一天的事情。
半夜中突然醒来,听到沙沙的声音,有点迷惑。睁眼一看,原来是电视机没关,关了电视机,却开始怎么也睡不着。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的安静。永恒的安静。安静到针掉到地上也能听见。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什么也不去想,开始数绵羊。一直数到1000只绵羊,还是没有一丝睡意。
唉,我叹气。在这样无眠的夜晚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事情来做做。
认命地爬起来,坐回电脑前,继续工作,直至黎明,才又小睡了一会儿。
第二十章 请客
第四天,起床,刷牙,洗脸,做早饭,吃早饭,收拾碗筷厨房,换好衣服,拿上公文包,我对婆婆的照片说再见,出发去上班。
上午我还是全身心地工作,下午慕容来找我陪她去试婚纱。
至此,慕容婚礼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就等时间一到,她将成为人人羡慕的幸福新娘。
晚上,和慕容一起吃饭,她对我说,凌伯父凌伯母今天上午回来了。
我只是默默点头,没有和慕容继续这个话题。
一直奇怪为什么老是由别人来告诉我这件事情。凌皓虽然这几天一天一通电话,但也就问个好而已,几句话就挂,对这个问题根本是避而不谈;而我则找不到恰当的时间地点理由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所以我们这两个当事人却从来没有就这件事情交换过彼此的意见。
如果可以,我想我和他都希望这件事可以无声无息的过去。不过以我的估计,应该没这么容易。但是既然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再多的担心也是无益。
慕容见我没兴趣,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们从天气谈到娱乐新闻,越来越漫无边际。
凭我对她的了解,当慕容开始不知所云时,就是她有心事的时候。
于是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为她多年的好友,我还是要好好关心她才行。
事实上我不认为慕容能有多大的问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能有什么需要烦心的事情?
就算有,也不过是女孩子嫁人前的恐惧心理在作祟。
果然,慕容说她害怕她不安但是她也不知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婚前恐惧症。
我想应该是这个名词。
当然,还有一点点的杞人忧天。
慕容,相信我,一切都会顺利,你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女孩子心事太多,会老得很快的。你没听人家说傻人有傻福吗?你这么傻,肯定会很幸福的。
我笑着安慰她,顺便调侃一下活跃气氛。
晚饭结束,我送她回家,然后再回自己家。
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开灯,走进卧室,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很累,不想动弹,不想洗澡,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周围一片寂静。
那是几个月前的我很熟悉的寂静。离开了短短几个月,竟然觉得有一点点的不适应。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考虑,任意识飘离。
迷迷糊糊间习惯性地往旁边一靠。
猛然间惊醒,才醒悟到我是在自己家里。
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
竟然衣服也不脱,澡也不洗,就睡着了。
我对自己摇摇头,爬起来去洗澡。
第五天,我继续努力工作。
下班后,突然不想直接回家。
随便找了一家店,吃了晚饭。
然后我开始在街头闲逛。
不知道要去哪里。
杨在陪女朋友,慕容在陪老公,他们应该都没空。想找个人去泡酒吧,都不知道该叫谁好?
不知凌皓现在在干嘛?突然间想到这个问题。
花前月下?还是左拥右抱?
应该是正在表演其乐融融、温情脉脉、承欢膝下的家庭温情剧吧。
我稍微幻想了一下凌皓、孟婕、以及凌皓的父母正在进行的家庭晚宴的情景。
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态,不明白为什么这时要想到他。
我开始越来越糊涂,对自己,对所有的事情。
正在发呆,正在考虑到底要上哪里去的时候,有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在我身边停下。
就像电视中常演的那样,几个身穿黑色西服保镖模样的男人训练有素的下车,散开围住我,隐隐断去我所有的退路。
领头的那个开口,连台词语气表情都照搬电视里的,这么偷懒,简直是没有职业道德。
他说,苏先生,凌先生请你去喝茶。
我不认识他们,恐怕也不会认识他所说的凌先生,因为凌皓绝对不会有制造这种惊喜的爱好,虽然还有另一位凌先生,但我并没有和他熟到可以坐下来一起喝茶聊天的地步。
我向前后左右四处看看,想确定他是不是在和我旁边的另一位苏先生说话。
我的前后左右空无一人,并没有凭空冒出另一位苏先生来。
看他一脸精明的样子,想来脑子也很正常,不会有对空气说话的爱好。
苏先生,请。
他见我迟迟不动,又请了一次,旁边的保镖开始缩小包围圈。
我指指自己的鼻子,挑起眉头,无言的问他。
他微笑着点头。
我再一次看看四周,四周还是没有人,连路人甲都没有半个,更不用说见义勇为的英雄出现了。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跑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大都市里有这么荒凉的地方,不得不说也是件奇怪的事情。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以目前的状况看来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我大声呼救,就算我叫破嗓子,也不会有半个人来救我的。
那么自救呢?
我仔细打量四周的保镖。
个个身体彪悍,沉着冷静,毫无疑问都是职业级的,一拳难敌双手,也不会有胜算。
苏先生,凌先生要等久了,请不要为难我们。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他又一次做了个请的动作。靠近我的保镖的手离我的手臂只距离几厘米。
古人云好汉不吃眼前亏。
古人又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虽然既不是好汉也不是俊杰,但我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鸡蛋碰不过石头。
在保镖抓住我的手前,我自动向打开的车门走去。
明知道宴无好宴却不得不赴,也知道茶无好茶但还是不得不去喝。
因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车子平稳地向前驶去。
保镖们对我非常客气有礼,既没有捆住我的手脚也没有蒙上我的眼睛。
大概用他们的逻辑,这并不是绑架,仅仅是请我去喝茶聊天,不过就是手法稍微强硬了一点,没给我拒绝的余地而已。
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谈得不欢而散呢?
我不敢想象自己到时的下场。
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消失一两个像我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可能谁也不会注意到。
而且,现代社会罪犯毁尸灭迹屡有新意,肢解,焚化,扔到海里喂鱼再次进入生物链,或者干脆灌进水泥柱子做成摩天大厦的地基。
无论哪种方法,保证都会使我消失的无声无息。
当然,以上的诸如此类仅仅是我电视看多了后的想象,是我的小人之心的臆测,像凌家那种渊源流长,有头有脸,奉公守法的大世家,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我今晚还能平平安安的回家。
为了自己不至于成为神秘失踪案的主角,为了自己不至于成为警局不了了之之众多压在箱底案件中的一份,我决定还是给人打个电话。
我问他们是否介意我打个电话。
我想我还是问一声比较好,免得他们以为我有试图脱逃的不良企图,作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来,破坏他们文质彬彬的形象。
请您随意,苏先生。
他们真的是非常客气,客气到我难以想象,客气到我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自愿上车,而不是被他们强逼。
既然如此,我就把他们的客气当福气好了,我拿出手机。
然后我终于知道天不助我这几个字怎么写了。
我的手机竟然已是黑屏,想来是昨晚忘了充电。
算了算了,看来是我应有此难,还是乖乖面对该来的一切比较顺应天意。
我不得不安心的坐在车里等待到达目的地。
最后,出乎我的意料,车子竟然真的停在一家颇为出名的茶楼前。
看来,我的想象力真的已经泛滥到了某种程度。
第二十一章 喝茶
走进装修典雅幽静的店堂,服务生引我进了一间单独的包间,保镖们留在外面没有进去。
好久不见,苏逸。
眼前的中年男人优雅的和我打招呼,带着长辈该有的敦厚笑容。
是很久没见了,伯父。
我在男人对面坐下,露出我最最完美的笑容。
眼前的这个男人,凌靳雄,也就是凌皓的父亲,优雅,华贵,强势,还有在岁月流逝人生历练中沉淀下来的冷静,睿智。假以时日,也许凌皓也会成为这样的人物,现在的凌皓已经不能不说是出色,但与他父亲相比,只能说是萤虫与日月争辉,完全不值一提了。也唯有像这样的男人,才能让人沉醉。
我想起与他的前一次见面也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真的是很久很久了,大概足足有十年了吧。
与他见面,又勾起了很多沉积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我告诉自己往事不要再提,但往事历历在目,我无力忘怀也不能忘怀。
他为我斟茶,然后缓缓说出我俩都心知肚明的目的。
苏逸,我还是那句话,请你离开我的儿子。也许你会再一次说我自私,但是作为父亲,我不得不自私。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苏逸,两个人相爱也许没有错,但如果你们之间的爱情会伤害许多人的话,你还能坚持说你们没有错吗?不管怎么说,用世俗的观点来看,你们之间是个错误,两个男人间无论怎么相爱都是一个错误。
伯父——
苏逸,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还要和皓在一起,和皓在一起你又能得到些什么?以你今时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苦还要和皓纠缠不清?难道你忘了他当年是怎样伤害你?难道你忘了他当年是如何践踏你的真心,如何将你的满腔爱意视作弃履,如何将你的全心付出当作无物?你为了他甚至被学校退学,但是他最后是怎么回报你的,他最后又是怎么用钱来侮辱你的?
伯父,我——
苏逸,你该知道覆水难收,你该知道重拾旧爱不过是再一次的重复相同的错误,你该知道和一个从不言爱的人谈论爱情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你该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故态重萌。苏逸,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而已。苏逸,没有皓,你的人生可以更轻松,更精彩。苏逸——
伯父,我爱凌皓。
这个男人一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我终于能插上话。
不要问我为什么?
如果所有的明知故犯的错误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爱凌皓,或者我根本就是彻底的自私。
男人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和凌皓听到我说爱他的时候非常相像。
最后,他终于微笑。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皓当年那样对你,你今日这般对他,本也就公平。
我不太明白地看着他。为什么他和凌皓听到我说爱的时候表情都很奇怪。
苏逸,能不能再问个问题,你对皓说过你爱他吗?
当然。
我更是不明白。
原来如此,皓和我说他要和孟婕解除婚约时,我就觉得很疑惑。昨日旧人,再好也不过如此。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