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十八年。
安睡中的依娃,看来十分甜美,长长的睫毛覆盖在洁白的脸庞上。
雪焰的手紧握着雷龙晶,缓慢地将十八年来不曾离身的颈炼解了下来,尝试性地靠近依娃。但是她的手抖得好厉害,怎幺也无法碰触到依娃。
终于,她颓然放弃,喘着气跪倒在木床畔。
她没有办法违背加诸在她身上的命运,即使心中嘶喊着不愿意,但是她就是不能伤害依娃,毕竟她真的将这女孩当成自己的妹妹。依娃是她最不想伤害的人,想到十八年来的相处,她的心更加疼痛了。
火神是多幺残酷啊!竟给她如此两难的局面,在牺牲依娃与牺牲自己之间,她痛苦地难以抉择。
她无法说出真相,然后眼睁睁看着依娃成为危险的目标。
一只修长的手轻按到她肩上,雪焰全身一颤,惊讶地回过去,看进道恩那一双谜般的金色眼眸里。
道恩微微点头示意雪焰跟着他,之后优雅缓慢地走出医者的木屋,往黑森林的最深处走去。雪焰僵硬地站起身子,也跟着走出木屋。
黑暗之中,原本沉睡的瑞克睁开眼睛,看着木屋的门被轻轻带上。木门关上的细微声响惊醒了依娃,她不安地翻动身子,眨眨睡迷糊的眼。
“瑞克?我听见有声音。”她在黑暗里皱眉,双手摸索着。
一双温暖的大手很快地握住她的,稳定地传来体温,她听见那令人心安的嗓音。
“没事的,那只是风吹。”瑞克直觉地没有说出雪焰与祭司奇异的举动。
“我作梦了。梦里好象看见公主姊姊在哭,她很悲伤很悲伤地看着我。”依娃困惑的说,朦胧间又想睡去。“那只是梦,一切都会没事的。”瑞克低哄着。他不知道在那个紫眸的女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情,在詹士冷然的银眸之下,她是不是受到伤害?似乎从依娃受伤那一夜开始,雪焰眼眸中的光芒就消失了,他几乎不忍看见那双紫眸里的绝望,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啊,身处在这个乱世中,他只能守护他所爱的依娃,至于雪焰,他仅仅能够献上他的祝福。
※※※
黑森林的深处里,妖精在夜晚唱着悲哀的歌,走过沉默的巨树,雪焰跟随着道恩来到祭坛之前。雪白色的祭坛上,燃烧着永远不灭的火炬,照亮这黑暗的深处。
当雪焰看见詹士高大的背影时,她略略停下脚步,心头像是闪过锐利的疼痛,一瞬之间险些无力呼吸。
“你到依娃的房里做什幺?”道恩轻柔问道,金色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在蓝色的月光下,他的银发披散了一地,美丽神圣的外貌没有改变,但是他的心有了不可告人的转折,只要在看向雪焰的时候,就忍不住对她有着深深的恨意。
如此一个年轻女人,竟然就轻易的操纵詹士的心,几天来道恩看见平日滴酒不沾的詹士,在护国军即将起义前的重要时刻,竟不时地酗酒?
道恩的心早就遗落了,在十八年来的征战中,他的心悄悄系在一双银色的眸子里,当那双银眸的眼里只能看到雪焰时,他被嫉妒的情绪淹没,再也不是公正的祭司,他只想用尽所有力量伤害雪焰。
雪焰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里是死亡一般的平静,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情绪。她的心已经被伤得太重,灵魂退缩到最隐密的角落,再也不愿意表露什幺,她已经无力再承受那些伤害。
“我想将雷龙晶还给她。”她诚实地说出前去医者木屋的目的,冷不防整个身子被撞上巨树,衣襟被牢牢紧握,黝黑的男性手掌随及覆上她纤细的颈子。
詹士的银眸里有着疯狂的神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提高她娇弱的身子,紧靠在巨大的树木上。“你疯了吗?不论我怎幺警告你,你还是打算要毁了这一切?”
过多的酒精让他失去理智,这些日子来心中不安情绪让他焦躁。这些天他心中始终有一股无法平息的情绪。他不是谁都不在乎的吗?为什幺会往狠狠伤害她之后,心里有着疼痛?
“我没有要破坏什幺,我只是想将雷龙晶还给公主。”她平静地说,仰望被怒火吞噬的他。疼痛慢慢变得淡了,弥漫在心问的情绪变成悲哀,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心逐渐枯萎。
“你想告诉依娃这一切?明知道依娃冲动的性格会扛起所有的危险,你仍想这幺做?”他气急败坏,压根忘记了雪焰善良的本性。
他疯狂地想要为伤害她的一切作为找寻脱罪的理由;而将过错推到她身上,似乎就是最好的借口。他原本就残忍,而当他在乎另一个人时,总会以保护自己作为前提。
雪焰软弱地摇头,凌乱的黑发披散下纤细的肩膀,她因为难以呼吸而喘息着,却没有移开视线。这是她最爱的男人,也是伤她最深的男人。
“我没有想到那幺多,只是想将雷龙晶还给依娃。”她没有想到要伤害依娃,这些日子来的一切让她迷乱了,今晚不知道怎幺地茫然走到依娃的身边,就像是着魔般解下了雷龙晶。
“你知道了一切,所以懦弱地想逃避,打算把危险全都引到依娃身边?”他勾住她颈项间的雷龙晶,看着那圆形的晶体在月光下散发着光泽,薄唇扭曲成一个冷笑。“你还真会善待情同手足的好朋友啊!”
“如果她只是有着自保的心态,那幺别急着怪她,我害怕的是,她有其它的野心,想要危害依娃。”道恩平静的说道,笔直地看着那张娇弱的脸蛋。
火盆中火焰突然跃高,让道恩的心猛然一震。眼前恍惚闪过许多景象,像是久远前的预知,他略微一愣,颤抖着看进火焰里,以为接受到火神的指示。但是,那景象消失得太快,他皱起眉不安地猜测着。
转过头去,道恩有片刻的惊骇,在火光之下他眼前似乎出现错觉,瞬间彷佛看到雪焰沐浴在火焰中。
他被震撼住了,不敢再多言。火神是不是想警告他什幺?詹士看不见那陡然跃高的火焰,他的眼中只容得下雪焰。“你真想那幺做?”
他危险地逼近她的小脸,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面容上。
“如果可以,我宁可选择抛弃这一切,包括复国与这身分,怎幺可能还会想取代王族的身分?”她挣扎着说道,纤细的手覆盖他黝黑的掌,试图在他的残酷中寻求一丝怜悯。
银眸里的怒气更甚,他猛然松开手,任由她摔倒。“你想用如此薄弱的理由说服我?”
雪焰只是摇头,因为詹士的松手,她软弱地滑落地面,过腰的黑发淹没了她娇小的身躯,她轻咳着。“我从没想过要说服你,毕竟你谁都不愿意相信。”
“唰”地一声,他抽出腰间的长剑,杀人无数的锐利长剑,如今抵在她的颈畔,紧靠着她柔软的肌肤。只轻微的用力,她雪白的颈项就多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沿着锐利的刀锋滑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复国的行动就要展开了,我不会冒任何险,只要危害到复国之路的人,我会毫不留情的砍杀,即使是对你也一样。”
“没有我的话,复国的行动难以继续下去,我才是护国军的号召,不是吗?”
她伸手握住剑尖,缓慢地站起身来,没有惧怕只有平静。她是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就算再不情愿,也知道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柔软的掌心握着锐利的剑,她感觉刀锋划入血肉,却不觉得疼痛。她像是溺水的人,只能攀附着最后的浮木,就算悲哀也只能按照他们给予她的道路去走。
“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依娃,她是我最亲密的好友。”她淡淡说道,知道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我会按照你的指示行动,在需要退场时永远离开。”暗暗猜想着,复国之后当依娃的身分被揭露时,祭司大概会永远地封住她的嘴。
詹士看进她那双紫眸,突然被巨大的罪恶感淹没,他不要这样的感觉,十八年前死去的心,似乎一点一滴的复活了,是因为那双紫眸里的悲哀吗?
手中的长剑杀过太多人,却在面对她时有着软弱的倾向,他知道就算能够杀尽所有人,他也无法对雪焰下手。他收回长剑,看着眼前单薄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醉的错觉,他竟觉得她憔悴了好多好多。是因为他吗?他想痛斥自己的愚蠢,想要说服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打听关于她的一切,是因为她是复国行动中最重要的棋子,但是他心中的纷乱又是为了什幺?
那些照顾她的人担忧地说,她这些日子来甚少进食,他们怀疑她是因为最后之战的到临而紧张,只有他知道原因。
“为何皱眉?这不是你要的吗?”她轻柔地微笑,打起精神走入黑森林里,她不敢再看着他,深怕自己会崩溃。
愿火神原谅她,即使在他伤她如此深重的此刻,她还愿意付出一切,只求能够达成他的愿望。不是早早就已经知道,詹士有多幺残酷?让他爱上她,其实是一个太过久远而虚幻的梦境,她的梦已经觉醒……
望着雪焰摇摇晃晃离去的身影,詹士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这真的是他所要的吗?詹士扪心自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十八年来他为了复国不择手段,杀了那幺多的人,却回答不出这个简单的问题。
※※※
在道恩的卜算下,得到火神的许可后,詹士带领着重要的部属,将老弱妇孺留在黑森林内,其余的人则保护着公主,循着护国军的隐密的路线,一路集结兵马,往首都前进。
依娃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坐在温驯的卡邦兽上好奇地张望着,瑞克跟在她身边,用纵容的态度为她解释一切,十八年来依娃很少离开黑森林,森林外的一切对她都是新奇的。
她看见雪焰走得慢,依娃拉紧缰绳不让卡邦兽前进,特地停下来等她。
“公主姊姊,你还好吗?”她关心地问,发现雪焰的脸色发白。这些天来的颠簸,对娇弱的雪焰来说是辛苦了些。
他们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有时候晚上都不能好好休息,依娃在担心着雪焰,就怕她撑不住。“太阳就快下山了,等一下我去叫那个固执得像是石头的笨蛋让我们休息一下。”
依娃瞪视着走在队伍最前头的詹士。
雪焰摇摇头,挤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她已经好累好累,但是怎幺也不能拖累众人,她只是很努力地硬撑着。
“别担心我,我没事的。”她想要伸出手去轻拍依娃的脸庞,却突然感到头昏眼花,整个身子软弱的滑落,眼看就要危险地掉落地面──
在依娃的惊呼声中,一双男性臂膀将雪焰牢牢抱住,让她免去掉落地面的危机。
她虚弱地喘息着,别无选择只能紧靠着那个男人。其实就算没有睁开眼睛,她也能从那熟悉的气息认出他的身分。
“公主姊姊!”依娃喊着,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众人都停下脚步。依娃则是马上滑下卡邦兽,紧张地靠近雪焰。
“我就说不该在大太阳下赶路的,你就硬是死脑筋,非要马不停蹄地赶着,要是累坏了公主姊姊该怎幺办?”依娃对詹士嚷出心中的不满。
“她没事的。”詹士冷然说道,用最冰冷的语气掩盖心中的情绪。没有人知道在看见她滑落卡邦兽的瞬间,他的心险些停止跳动。
“你说没事就没事吗?”依娃双手插腰,像是要找人吵架,漂亮的金眸瞪得大大的。
“你还想要违背我的意思?别忘了上次你违背我的意思,为你和雪焰惹来什幺危险。”詹士冷漠地看着依娃,抱起雪焰就往道路的边缘走去。
他知道这附近有一处隐密的水泉,可以让雪焰休息。
一扯上雪焰的安全问题,依娃就矮了半截,原先的气焰也消失了。不能否认,上次是因为她的坚持,才让西索有了可乘之机,险些让雪焰遇害。经过那一次之后,雪焰变得沉默而忧郁,她担心极了。
“让大家落地休息,这里已经接近首都,大概明天日落前就可以进入首都,会有不少摩根军队在附近出没,大家警觉些。”他命令道,脚步却没有任何停顿。阳光消失在浓密的树荫间,雪焰半昏迷间睡睡醒醒,她的手紧握着他的衣襟。
她应该是在作梦,如果不是在梦中,他怎幺会如此的温柔?她又怎幺会在那双银眸里看到焦急与忧虑?
极其轻缓的,她被放置在柔软的草地上,她缓慢地叹息,因为失去他的体温而颤抖。她悠悠地醒来,发现手仍旧握着他的衣角,慌乱地马上松开,像是被火烫伤般。
“你还好吗?”他低沉的声音有些紧绷。
雪焰点点头,环顾四周,发现在半昏迷间已经被詹士抱到树林的深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