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出浑身解数。
极度不耐的冷眸往空姐身上一扫,害无辜的空姐一双纤纤玉手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活像七十岁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太婆。
久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冗长沉默中,空姐几乎以为他会毫不客气的把她轰出去,但他却冷冷点了个头。
清一色的商业杂志中,甚至还有一本是以他为封面,但他却视而不见,随手抽起唯一的一本非商业杂志,正要翻开--
“还有事吗?”冷眸一抬,再次扫向一旁的空姐。
“没、没事。”空姐从容优雅的笑容尽失,慌张摇头,赶紧退出舱外带上门。
姜御风两道眉依然拧得死紧,显然情绪已糟糕到极点。
随意翻着杂志,想转移那股焦躁与怒气,突然间,一幅孩子侧脸凝思的相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只是一个寻常落后国家的贫困儿童,但清澈的眸、认真专注的神情是那样吸引人,看来摄影者非常成功地抓住孩子的神韵。
下一页,是一张孩子躺在草地上,跟一只大狗纠缠玩耍的照片,孩子脸上的笑容让人心悸,快乐的情绪彷佛已经透过薄薄的纸散发出来。
心情恶劣的他,竟奇妙地被拉回一点好情绪,带着好奇一页页往下翻。
被称做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很少去关心工作以外的事情,但这些摄影作品却让他有种被震慑的感觉。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摄影赋予感情,让欣赏的人甚至感受得到喜怒哀乐?
他的凌厉冷眸往摄影者的名字一扫,无来由的心紧抽了一下,平静的心湖倏然掀起轩然大波。
夏竹?
这名字像根刺狠狠扎进心底,一种揪扯的痛楚往四肢百骸蔓延。
这是多年来他不曾遗忘的名字,像是一种烙印,又像是一个伤疤,始终留在他身上的某一处。
简历上说摄影者现居美国阿拉巴马州,是国际知名摄影师--这怎么可能会是那样沉静温婉的夏竹?
他至今仍记得她脱俗美丽的脸庞、沉静的微笑,就像夏天清新凉意沁入胸臆的绿竹一样,始终都安安静静,不过分招摇、抢锋头。
多久了?
她已经离开了四年又三十五天,脑海里准确自动浮现答案。
但该是那样遥远又模糊的记忆,却始终鲜明的烙在他心版上。是的,过去四年多来,他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她。
焦躁得几乎想自公事包里掏出烟来,却随即记起这是在飞机上。
把目光调回杂志上,盯着一张张照片,他的记忆飘回好久、好久以前--
※※※
永远也忘不了看到夏竹的第一眼。
那个初夏的午后,骤落的一场雨带来凉意。
拿到博士学位回国,刚创立一间科技公司的他,一走出公司就看到她站在他车边的骑楼下。
穿着一袭清新脱俗的粉红色碎花洋装,外头搭了件象牙色小外套,一头微湿长卷发略微凌乱地披散肩头,美丽的脸蛋上满是不知所措。
女孩的模样肯定不优雅,但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令他光注视着她,就感到如此的心旷神怡。
她站在那里,好像站在天使光圈里,整个人都在发亮。
有一剎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忙到弄错了季节,也许现在真的是春天,而不是令人烦闷气躁的夏天。
他不是没看过女人,事实上,从四岁上幼稚园开始,就有数不清的小女生跟在他后头跑,从小学、高中、大学一路到拿博士学位,他受女人青睐的程度足以缔造金式世界纪录,只可惜,他不是个肤浅、眼光短浅之辈。
他对女人的讨好不感兴趣,他有理想、有抱负,血液里流动着旺盛的斗志与企图心,他的世界跟计画里完全没有女人的存在。
走到女孩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女孩很娇小,勉强只到他的胸口,但吃力仰起绯红脸蛋望着他,带着羞涩、不知所措的表情却挑动他心底那根微妙的神经。
“需要帮忙吗?”他的嗓音低沉醇厚,让女孩脸上的红晕加深。
“我--我没有带伞,又叫不到计程车。”女孩咬着红唇,目光甚至不敢迎视他。
从这么近的距离,姜御风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水仙花香。
猛然一怔,他对向来严肃的自己竟然懂得分辨花香感到难以置信。
拉回思绪,他的目光不露痕迹的悄悄打量起她。
女孩看起来约略二十一、二岁,白里透红的肌肤完美无瑕,清新可人的脸庞带着对人充满信赖与希望的纯真,一双灵动纯净的眸,让他想起家中的黑檀木柜上、晶莹剔透的罕世水晶--
几乎是第一眼,姜御风被这个女人触动了心,他甚至不明白那种近乎渴望的感觉是什么,只是本能的知道:他想要这个女人。
“我送妳一程。”他俐落开锁、拉开车门。
“不,不用了……”女孩看了昂贵的黑色轿车一眼,手足无措的拚命摇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不必客气,我正好顺路。”他微微扬唇,被那样羞涩的表情勾起了笑。
“骗人,你怎么可能跟我家顺路?!”女孩噗嗤一笑。
几乎是一眼,他就喜欢上她的笑容。
幽深的目光紧盯着她颊边两朵浅浅的酒窝,伴着粉颊上的两朵红霞,宛如大师级名画上的绝佳景致,他甚至着迷得移不开目光,顾不得此举的大胆与失礼。
“妳几岁了?”盯着她脸上加深的红霞,他突然问道。
“我二十三岁了。”女孩小声说道。“今年才刚大学毕业,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二十三?她的年龄比他所猜测的还要大一些。
他点点头,像是很满意她的配合与坦白。
“把头发擦一擦。”看着她发上的细小水珠,他自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红着脸接过帕子,女孩轻轻地道了声谢,秀气且小心翼翼的擦着湿黑长发,像是怕弄脏了他的手帕,自眼帘下偷眼看他。
“先生,请你把地址跟名字留给我,我洗干净后会寄还给你的。”
“别急,妳以后有的是机会知道我的一切。”
这句话,俨然是姜御风对她势在必得的宣示,但女孩没弄懂,甚至根本完全不了解这个男人。
“上车吧!”
“可是、可是……”女孩支支吾吾,连拒绝的理由都编不出一个来。
她动不动就脸红的模样,跟完全不世故的应对,更显示出她的单纯。
“妳叫什么名字?”他收回即将跨进驾驶座的长腿问道。
“夏竹,夏天的夏,绿竹的竹。”夏竹楞楞回道。
“夏竹,上车吧!”他喊起她的名字是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们早已是熟识许久的朋友。
“喔。”
夏竹眨眨水汪汪大眼,听话地就他拉开的车门上了车--
※※※
一想到当时女孩脸上茫然、娇憨的表情,姜御风唇边不由自主浮现一抹微笑。
说不上什么原因,但他却在第一眼见她时就决定了,或许是她的眼睛,她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发红的脸蛋,以及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耳边隐约传来提醒即将降落的广播,慢慢拉回他的远扬思绪,提醒他竟然全忘了股价狂跌的恶劣心情,盯着杂志上的几张照片出神许久。
她,只是一个曾经、一段记忆,早该随着她的离去慢慢淡忘,他不该放任自己沉溺在过去的记忆中。
但就算有千百个不该,理智依然无法说服自己近乎疯狂的举动。
如果他神智还有一丝正常,就不会像发狂似的四处寻找她的下落。每每午夜梦回时,脑中一再浮现她的甜美笑容,至今他仍找不到自己对她念念不忘的理由。
颓然放下杂志,姜御风转头望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城市。
骗不了自己,事实上,他早已失去她好久、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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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夏竹,妳又要走了?”
美蒂突然冲进房间里,不敢置信的惊喊。
“嗯。”专心收拾行李的夏竹抬起头,回她一抹微笑。
美蒂闷闷不乐的咬住唇,一屁股坐上柔软大床。“这次又要去哪里?”
“不远,英国而已。”
“英国还不算远?妳非得要到火星去才会觉得远是不是?”美蒂闷闷的瘪嘴嚷道。
“什么时候回来?”她噘起可爱小嘴,显得郁郁寡欢。
“预计一个月,但不一定,可能会有变卦……妳知道的。”夏竹耸耸肩,努力要把一大盒相机镜头放进空间有限的行李箱里。
“我知道,妳向来如此。”少女用一种又是气恼又是惆怅的语气说道。
美蒂一心认定夏竹就是未来的嫂嫂,从她来的第一天起,美蒂就喜欢上她了,衷心的希望哥哥能追到夏竹,并把她永远留在美国。
每次夏竹要出远门,美蒂总有一种不安全感,像是最喜欢的玩具随时会遗失、再也找不回来似的。
虽然赛门老是再三告诉她,夏竹不是她独有的玩具,是个来自东方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心曾经受了伤的女人,随时有可能会离开……
但她不要夏竹离开,她希望夏竹留下来,永远都待在加勒牧场。
才十八岁的美蒂,不明白自己喜欢夏竹有什么不对,尤其在这种纯朴封闭的小镇上,她的朋友少得可怜,夏竹是自己唯一谈得来、也真心喜欢的朋友。
况且相处了四年,她就像是家人一样,家人要出远门,自己当然会舍不得。
想到这里,美蒂又忍不住暗自抱怨起来,为什么四年来赛门还掳获不了夏竹的芳心?
“赛门知道妳要出远门吗?”美蒂心存一线希望。
“知道。”夏竹爽朗一笑。
“他什么都没说?”美蒂不死心追问,美丽的湛蓝大眼紧盯着她。
“他该说什么?”夏竹好笑起身望着她。
“他、他应该把妳留下来。”在美蒂充满美丽幻想的小脑袋中,诗情画意的爱情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是去工作,他为什么要留我?”面对这个纯真的女孩,夏竹有着怜惜,就像是看到许多年前的自己。
那么地一厢情愿,理所当然的以为爱情唾手可得。
“我该回去了,奶奶还在等我给她的膝盖按摩。”美蒂突然站起身,闷闷的说道。
“替我向黛安娜问声好,很抱歉我时间不够没办法去看她、跟她道别。”
“奶奶不会介意的,她也早就习惯了。”这句话嗅得出她对夏竹再度远行的不满。
“美蒂,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轻叹口气,含笑保证道。
“可是大家都会想妳--赛门、奶奶、美蒂、老奥尼,还有很多人……”像个黏人的孩子似的,美蒂红着眼眶、声音哽咽。
“傻美蒂,我知道,但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要去。”
她当然明白,现在的夏竹已经不是当年伤心失意、来到这个小镇落脚的女子,而是一个知名摄影师,每隔几个月总得到世界各地去寻找新题材。
但就是因为如此,才更让她觉得夏竹就像夏天的蒲公英种子,随时会随着风消失无踪。
嘟着小嘴,美蒂一言不发地跑出房,留下莫名心疼的夏竹。
从小失去母爱的美蒂对她很依赖,父亲更不幸在前几年过世,更让她没有安全感,就怕身旁的人会突然离她而去。
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让夏竹不由自主觉得心酸。
望着门外空荡的走廊,夏竹在心底轻叹一口气,继续收拾最后的几样物品。
好不容易合上了行李盖,她松口气坐到床上,望着撒满阳光的窗外。
住在这里足足有四年的时间了,要不是身上明显不同的肤色提醒她,她真会以为跟他们是一家人。
“都准备好了?”
一个熟悉嗓音蓦然闯进她的思绪,一回神,赛门一手扶着门框站在门边。
“嗯。”扬起微笑,那是足以让春天失色的绝美笑靥。
“我送妳去机场。”赛门的眸子深深望着她。
“不必了,我自己搭公车进城就行了。”还有四个钟头,一趟公车的车程绰绰有余了。
四年来,她学会了独立,学会怎么让自己不去依赖别人,把自己当成是生命的重心、专心为自己过日子。
四年来,变的不只是她神采飞扬的容貌,还有开朗洒脱的个性。
失去爱的女人,理应会变成一朵枯萎的花,失去活力与颜色,但她却没有。
在这里,她一天天的恢复活力与神采,从一个终日失魂落魄、感情枯竭的女孩,变成一个知名的摄影师,独立且快乐,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