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的女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可以吃的女人-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难道我这样危险吗?他们要保护你不受什么伤害呢?”
    “哦,是这样,你不是英语专业的研究生,你又是个女孩子。”
    “那么,他们是第一回见到女孩子吗?”她怒气冲冲地问。
    邓肯想了一会儿。“我看是这样,没有真正接触过。嗅,我不知道,你对父母
的事情知道些什么呢?你总会认为他们生活在某种极其单纯的状态之中。不过在我
的印象里,特雷弗相信某种中世纪的贞洁观,喏,也就是斯宾塞的那套东西。费什
呢,嗯,我估计他在理论上认为没问题,他老是谈这事,我还没告诉你他的论文主
题呢,那是研究两性关系的。不过他总是坚持不能乱来,有了合适的对象,到时候
就会像触电一样。我想他这是从‘某个令人销魂的夜晚’或是D.劳伦斯的作品这类
东西里看来的。老天,他已经等得够长的了,他快三十岁了……”
    玛丽安心中不禁充满了同情,她心中立刻想自己熟人当中有哪个大龄未婚女子
也许刚好和费什相配,米丽行不行?或者露茜怎样?
    他们继续往前走,拐了个弯,到了一个满是玻璃展柜的房间里。这当儿她已经
不辨东西了。这些走廊和大厅,拐来揭去的就像个迷宫,她完全迷失了方向。博物
馆的这一部分似乎没有别的人。
    “你认识路吗?”她不无担心地问。
    “认识,”他说,“马上就到了。”
    他们又穿过拱门走进另一个展厅,里面很空倒处是一片灰色,同他们刚才经过
的东方部形成鲜明的对照,东方部几个展厅展品很多,金光闪闪的。玛丽安从墙上
的壁画看出,这是古埃及部。
    “我偶尔来这儿,”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来思考不朽的问题,这是我最喜
欢的木乃伊外箱。”
    玛丽安低头看着玻璃柜中漆成金色的脸,它那程式化的眼睛周围画着深蓝色的
线条,睁得大大的凝视着她,显得既安详又空灵。在身躯的前部齐胸处,画了一只
翅膀展开的鸟儿,鸟儿身上的每根羽毛都描绘得一清二楚,同样的鸟儿在大腿部位
和脚上还各有一个。其他的图案都比较小:有几个桔红色的太阳,一些头戴王冠的
描金人像,他们不是坐在宝座上就是乘坐着小船渡河,除此之外,还反复画着一些
奇怪的符号,那样子就像是眼睛。
    “这个女人真美,”玛丽安说,不过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真心话。在玻
璃底下那个躯体显得很特别,有些像是落水的人浮在水面上,那金色的皮肤微微起
着波澜……
    “依我看这是个男人,”邓肯说。他又向旁边那个木乃伊箱子走去。“有时候
我想我真希望能长生不老。那一来你就再不用担心时间问题了。啊,沧桑变化啊,
我真不明白怎么超越时间的努力都无法使它停住脚步……”
    她走过去瞧他看的东西,那又是个木乃伊的外箱,箱子打开着,因此可以看见
里面那干瘪的躯体。原先裹在它头上的发了黄的麻布已经解开,只看见头骨上干瘪
的灰色皮肤和几缕黑发,奇怪的是那一口牙齿倒是完整无缺。“保存得相当好;”
邓肯说,他说话的口气表示他对这个问题并不外行,“现在的人再也做不到了,有
些靠整治死人赚钱的家伙说是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只是吹牛。”
    玛丽安身子有些发抖,她转身走开了。使她迷惑不解的倒不是木乃伊她不
喜欢看这种东西,而是邓肯的表现,她真想不到他竟然会对它如此着迷。她心里突
然掠过一种想法,就是如果她这时伸手去触摸他,他说不定立刻就会垮下去。“你
有病态,”她说。
    “死有什么不对的?”邓肯回答,他的声音在这空落落的房间里突然高了起来,
“它根本不存在什么病态不病态的问题,人人都有这一天,不是吗?那是最自然不
过的事。”
    “但喜欢死亡却并不自然,”她朝他转过身,反唇相讥道。他咧嘴笑了笑。
    “不要把我的话当真,”他说,“我早就提醒过你。走,我带你去瞧我的子宫
象征。我过两天就要带费什来看看。他总是一本正经地声称他要给《维多利亚时代
研究》杂志写一篇短文,题目就叫‘比特理克斯·波特的子宫象征’。得让他断了
这个念头。”
    他领她走到远在房间那一头的角落里。由于光线一下子变得很暗,她起初没能
看清玻璃柜里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就像一堆瓦砾似的。稍后她才看出原来是一具骷
髅,它的身上有些地方还有皮肤,只见它侧身躺着,双膝朝前弯曲。在它身边有几
个陶罐和一条项链。这个骨架很小,看来像是个孩子。
    “这比金字塔还古老,”邓肯说,“埋在沙漠里沙子底下保存下来了。等我真
正厌烦了这个地方,我要去找个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说不定图书馆就行,不
过这个城市太潮湿,东西都会烂掉。”
    玛丽安身子往前俯在玻璃展柜上,她觉得这个发育不良的躯体显得极其可怜,
它肋骨突出,腿骨极细,肩肿骨也未长好,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欠发达国家或者集中
营里的人的相片。她当然不想把它抱在怀里,但她对它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怜悯之情。
    在她直起身来走开,抬头看邓肯时,她看到他正向她伸出胳膊,她不由微微打
了个冷颤。在这种情况下,他那消瘦的身躯实在让人有些害怕,她稍稍向后退了一
步。
    “别担心,”他说,“我是不会从坟墓里回来的。”他的手沿着她面颊的弧线
划了划,低头对她苦笑着。“麻烦的是,我没法专心关注外表,尤其跟人们在一起
时更是如此,比如像我伸手触摸他们的时候就是这样。在你只想到外表的时候,一
切似乎都很真实,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你一想到这外表下面的时候……”
    他俯下来吻她,她将脸别转到一边,头靠在他肩膀上(他穿着冬衣),闭起了
眼睛。她只觉得他的身体比平时更为瘦弱,她不敢把他搂得过紧。
    她听到镶木地板嘎吱嘎吱响,睁开了眼睛,只见一双灰色的眼睛正在冷冷地打
量他们。原来是个穿蓝制服的警卫,他站在他们身后,伸手拍了拍邓肯的肩膀。
    “很抱歉,先生,”他说,口气虽然有礼,但却毫不通融,“嗯……嗯……在
木乃伊展厅里不准接吻。”
    “啊,”邓肯说,“对不起。”
    他们穿过了迷宫样的展厅,来到了主楼梯上。迎面遇见一队小学生拿着折叠椅
从对面的展厅里走出来。他们就混在这些兴高采烈,笑声不断的孩子们中间,走下
了大理石楼梯。
    邓肯提议去喝咖啡,他们来到了博物馆的咖啡厅,在算不上很干净的方桌旁坐
了下来。他们周围是一群群显得很不自然的、郁郁不乐的学生。长期以来,在玛丽
安心里,去饭店喝咖啡总是同办公室上午休息的时间密不可分,她老是觉得三位办
公室处女是不是会突然出现在桌子对面,在邓肯身边坐下。
    邓肯搅了搅自己的咖啡。“要加奶油吗?”他问。
    ”谢谢,不要,”她回答说,但转而一想,奶油营养不错,她还是加了一些。
    “听我说,我想要是我们上床的话,倒是挺不错的,”邓肯把汤匙放在桌上,
很随便地说。
    玛丽安只觉得心里格登一跳。她一直觉得,不必为和邓肯的关系(这到底算得
上什么关系呢?)感到有什么内疚,其前提就是按照她的尺度,他们之间完全是一
种纯洁的交往。近来她觉得这种纯洁的交往同衣着之间有着一种并不完全明确的关
系,这里的界线是靠衣领和长袖来划分的。她在自我辩解时总是想象自己正在同彼
得谈话。彼得会酸溜溜地问她:“听说你老跟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研究生往来,这是
怎么回事呀?”对此她会回答:
    “彼得,别说傻话,那完全是纯洁的。无论如何,再过两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
或者是过一个半月,一个月。
    “邓肯,别说傻话了,”她说,“这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再过一个月,我
就要结婚了。”
    “那是你的事,”他说,“它跟我全无关系。我是觉得那个主意对我来说是挺
不错的。”
    “为什么呢?”她禁不住笑了。他竟然丝毫不把她的看法当一回事,这种态度
叫她既好笑又吃惊。
    “嗯,自然这对你来说无所谓好不好的。这件事情就是这样。我是说,你这个
人并不怎么撩动我,搞得我心痒难熬。不过我觉得你会知道怎样挑起我的情欲,你
有这个本事,有这个头脑。你沉着冷静,不像有些女子。我想,我要是在两性问题
上能够克服这件麻烦的话,那倒是很好的。”他倒了一些糖在桌子上,用无名指在
上面画着一些道道。
    “什么麻烦?”
    “哎,也许我身上潜伏着同性恋的倾向,”他想了一会儿后回答说,“也说不
定是潜伏着异性恋的倾向。反正我总是没法发挥出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真的。自然我也试了好几次,但后来我又想那完全是白费劲,于是就作罢了。或许
是因为对自己的期望值太高,等达到某种极限以后我只想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我在本该写学期论文的时候却想到性的问题,但是每当我真的同哪个半推半就的妙
人儿单独待在一起,或者在树篱底下那种地方同哪个女人厮混的时候(人人都明白
这是干那事的好机会),就在关键的当口,我又想到了学期论文。我知道这是注意
力交替分散。要知道,这两件事从本质上说,都是分散注意力的行为,可是我的注
意力到底从什么事情上岔开去了呢?说来说去,这些女人都太死抠书本了,因为她
们书读得还不够多。要是她们书读得多一些,她们就会明白所有那些场面别人都已
经做过。我是说adnauseum(令人作呕地)。真不明白,她们的观念怎么就这么陈旧?
她们一副娇柔无力的样子,动作柔软,充满了激情,她们真十分卖力。我呢,心中
就会想,嗅,天哪,这又是在拙劣地摹仿着哪个人呢,不管那人是谁,反正只是拙
劣地摹仿,想到这,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更糟糕的是,我还会失声大笑起来。这
一来就弄得她们歇斯底里大发作。”他若有所思地舔了舔手指头上的糖。
    “那么,你怎么以为换了我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了呢?”她有点意识到自己在这
方面很有经验,颇有专业水平,几乎像个护士长那么庄重老练。她想,像这样的情
况,需要来个脚登结实的皮鞋,袖口浆得笔挺的专业人士,她应该随身携带一皮包
的针头来作皮下注射用。
    “哎,”他说,“说不定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我既然已经告诉你这事了,你就
不会歇斯底里了。”
    他们默不出声地坐着,玛丽安心里在琢磨他刚才那番话。她想,他对她的要求
不带一点点情意,这简直是一种侮辱。那么她为什么没有受侮辱的感觉呢?相反,
她只感到应该想法给他一些帮助和治疗,例如把把他的脉搏。
    “嗯……”她斟酌着说。她又想会不会有别人在偷听。她朝咖啡厅四处看了一
眼,发现门边桌子旁坐着个蓄胡子的大个儿男子正朝她这边看。她想那或许是个人
类学教授吧,可她突然认出这正是和邓肯同住的伙伴。同一张桌子旁还有一个金发
男子背对她坐着,那一定是另一个伙伴了。
    “那边有你的一个亲人呢,”她说。
    “你要我去吗?”她问。
    “我?那当然,没问题。干吗不呢?”
    ”那么去告诉他,”她说,“我很高兴去。”彼得正在忙一个案子,恩斯丽晚
上要去产前辅导班n
    他走过去把这件事传达了。不一会儿,他的两个同伴站起身走出去了,邓肯懒
洋洋地返回座位坐了下来。“特雷弗说那真是太好了,”他向她汇报说,“他要赶
回去在烤箱里烤几样东西,家常菜而已,他要我们再付一个钟头回去。
    玛丽安刚咧嘴要笑,却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她猛然记起有好些东西她都不吃。
“你看他会准备些什么啊?”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邓肯耸耸肩膀。“哦,我不知道,他喜欢把东西串在扦子上烤,怎么啦?”
    “是这样,有好些东西我不能吃,我是说,有好久我都不吃了,例如肉啊,鸡
蛋啊,还有几种蔬菜。”
    邓肯看来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嗯,好的,”他说,“不过特雷弗是很
为他一手做菜的手艺自豪的。我是说我倒无所谓,天天吃汉堡包也行,可你要是盘
子里什么东西都不吃,他会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
    一要是我吃下去之后又全部吐了出来,岂不是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