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一翻,一个硕大的土豆从地里蹦了出来,晃花了李半夏的眼。
受到鼓舞,知道土豆也是时候可以吃了,李半夏一连又找了几株,一一挖出来。
估摸着能炒到两碗,方停下手来。
有了这些土豆,她中午就可以给家里老小改善一下伙食了,天天都那几个菜,她纵使不担心别人吃腻了,也不想别人怀疑她的手艺。
她以前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时候,爷爷要给人看诊,大多时候饭都是她烧的。经过十几年的历练,她的手艺虽不敢说大厨的水平,比起一般的厨子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不过想来这个身体的前身烧菜的水平也是不错的,否则也不至于她拿出看家的绝活儿也讨不到一句好。这样也好,不至于被人看出什么来。厨艺一夜间猛涨,傻子都会觉得有问题的。
其实李半夏不知道,她嫁进刘家不过短短半个月,新媳刚进门就算马氏再怎么不愿,也不好意思派给她多重的活儿。让她烧饭不过是她醒来后不久的事情,事实上,当刘家一家老小第一次吃到她烧的菜后,不约而同地都有一个感觉:这菜比娘和山香烧的要好多了——
李半夏提着篮子回去的时候,小姑刘银杏和夏山香正从外面回来,听说下屋来了一个好玩的外乡人,赶着去瞧热闹去了。
“嫂子,你没看见,下屋来的那个外乡人,操着一口北方的嗓音,唱出的歌儿动听极了。对了,他还能打把式呢。”刘银杏的脸上闪烁着喜悦的光亮,眼里还在因刚才看到的事兴奋着。
李半夏笑笑,专心听她说,却没开口。她很清楚,她要是对着她说上一句话,方才还兴奋得小脸粉红的刘银杏恐怕就笑不出来了。她会嫌恶地皱皱眉,然后发现自己找错了聊天的对象。
大杨村虽是个普通的小山村,却因为当地盛产砚台而闻名。附近有座著名的砚石山,有许多百姓到砚石山当矿工,挣些个钱养家糊口。而市面上流通的砚台,确是经当地的百姓一锤一凿精雕而成。
当地的砚台质量上乘,又因为省了各项费用和商家从中赚的差价,价格比文房四宝专卖店里要便宜得多,所以每年有许多人来到大杨村买取砚台。
人一多,村子也多了些名气。一些挑货下乡或者走方的郎中也来到了村里,乡下渐渐热闹起来。
刘银杏嘴里说的那个操着北方口音的异乡人,想必也就是其中之一了。
三人边聊边进了门,刘银杏正在和李半夏说着那异乡人的新奇事儿,没怎么吭声的夏山香忽然惊呼了一声:“嫂子,你这一箩衣怎么还在这儿放着,没有拿去洗吗?”
“啊。”李半夏不在意地点了一下头。她可以出去玩,她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吗?再说,她还不是去玩。
“嫂子,你这衣服还不洗,今儿就别想让它干了!一会儿娘回来,又该说你偷懒了。”
呵呵!笑话,她都不怕说,她为何要怕?
“嫂子,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我让你赶快把这箩衣服拎去洗了,争取在娘回来之前洗好晾好,要不然一会儿娘问起,我可不会帮你。”
李半夏漾起一抹笑,听听,她这什么语气?是一个“弟妹”该对“嫂子”有的语气吗?不会帮我?她需要吗?
“不是我不想洗,而是我洗不了。”
“这怎么说?”
“你和小叔,还有小姑的衣服不小心错伙在里面,我怕一个不留神把你们的衣服洗了,想等你们回来再说。”
“家里衣服不都……”
“东山和孩子们都还好,弟妹和小叔的衣服,要我这个大嫂来洗,这说起来……不好听吧……”
005 田里川乌
005田里川乌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没过门之前,这一家老小的衣服不都是我洗的。难不成我洗得,你却洗不得,这是何道理?”夏山香很快便反应过来,反驳过去。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的,倒还真让人不好回答。
李半夏摇摇头,“弟妹如此说,我就忍不住要问一句了,你衣服不是天天都洗得好好的麽,怎么娘突然叫我洗起来了?想来你也知道,我不过嫁来半个月,说一句不好听的,新媳脸皮子薄,这自家相公的衣服还没洗呢,就先洗起你家相公的来了……若是因此传些流言蜚语,弟妹受得了,我可受不起。”
“你……”
“弟妹也不用着急,我这个做嫂子的哪能拼着弟妹你做事。东山的,三个孩子的,还有家里两个老的衣服都由我来洗,我也没什么要求,更不是把活要你干,你也不用多做,只用负责把你和二弟的衣服洗了就行了。弟妹,你看这怎么样?”
夏山香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李半夏没一点软化的意思。夏山香气结,蹬蹬蹬蹬地撵了过去,将面上几件衣服甩一边去,从团箩内噼里啪啦地揪出几件衣服,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刘银杏咽了口口水,看这嫂子脾气还挺厉害,还以为她是一个懦弱粑,认人揉圆搓扁呢。谁成想,一上来就让二嫂吃了顿排头。是谁说她人好说话的,又是谁说她什么活都喜欢揽着干的?要是被她知道是谁在那里闭着眼睛乱放炮,她不一磨子磨死她!
“小姑,你的衣服也拿回去吧——”李半夏的口气很和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她向来不喜欢发火,因为这在她看来很愚蠢。什么事情都不咸不淡的,即使心里怒火冲天,也不习惯大吼大叫。
不过她这样自己倒没事,常常把别人急个半死。
“…………”刘银杏撅了一下嘴巴,没有理会。哼!别以为她是她嫂子就可以管她,娘都很少管她,她算哪根葱?
“小姑,你是一个大姑娘了,又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外面的衫子便罢了,里衣亵裤还让别人洗,羞是不羞?”
“你……你你才不知羞呢!”一个女人,怎么能把这些话放在嘴边上呢。刘银杏脸红了红,不想与她再讨论这个话题,跑到团箩边,一骨碌将自己的衣服也翻了出来,跟着跑进了屋。
李半夏望着她跑进屋的背影笑了笑,很好,她还算识趣,把自己的衫子一并带回去了。
至于刘银杏的话嘛,她还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是不是这小姑娘想多了?
该拿走的衣裳都拿走了,自己也该任劳任怨去一趟河里,把换下的衣物解决掉。
从窗檐上拾起一块皂角头,提好了棒槌,带上厨房的门,李半夏拎着一箩衣物朝河沟里进发了。
此时已近晌午,河里早就没什么人了。
这条河沟离家里约半刻钟路程,是大杨村水最清的一条河流。大杨村附近大大小小有两条河流,河流源头延伸老远,当地百姓谁也不知道源头在哪方。
到了河里,放下团箩。水质很清,也比较深,洗衣服是绰绰有余了,也不用担心有许多泥巴沼子,洗不干净衣服。
石头有些松动,人站在石头上面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可能崴到河里。李半夏拖下鞋袜,在河里挑了几块小石头嵌在四周,又将石头周边的一层浮泥扒开,挖深些许,等水澄清了才麻利地洗衣搓衣。
“刘家嫂子,你在洗衣裳呢?”对面田里有个小伙子冲这边喊了一嗓子,一顶破草帽下是一张晒得黝黑的年轻的脸。
“诶!洗衣裳呢。”李半夏无法,放下手中衣物,对那边回了一声。
“你怎么到现在才洗衣裳呢?”这是农村唠嗑寒暄地一种方式,见到熟人怎么都得说上几句话的,要不然可就是不会做人了。来了这些天,李半夏早已领教了乡民们的热情和农村老百姓独有的风情。
“早上忙别的事耽搁了,这会儿得了空把衣裳送来洗了。”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失礼,李半夏也随口问了一句,“川乌兄弟,你在田里采草啊?”
“是啊,这田里的草长得比人都高了,再不扯稻子可就不长了。”
“天热,你好不回去歇会儿,等天阴一点儿再来扯不一样?”
“哎!就得趁着日头扯,扯了草好死。草死了埋在田里,还算得是肥料叻!”说话的工夫脚下的活儿也不含糊,刘川乌沿着一条直线从田里面一会儿就到了田外面。手上的那根采草棍被汗水洗白了颜色,额头上滴落的汗珠渗透进泥土,用农民们的血汗滋润着庄稼茁壮成长——
又过了一会儿,刘川乌又问:“刘家嫂子,你家东山呢,也在田里啊?”
“可不是,一早就和西山到田里去了。”
“还是你家的东山能做,家里那么多人的田都是靠他一人忙的,当然啦,西山也是帮了不少忙的。你家的秧子长得好啊,我上次从五里亭回来经过你家田边的时候,看见你家田里的秧子绿油油的,长势好极了。”
“是吗?”李半夏是没见过自家田里的秧子长得是什么样的,她说话向来声音很轻,这会儿与刘川乌一个河这边,一个河那边,扯着嗓子喊,还真有些不习惯。又还在想着,这话一说上怎么就停不下了呢?自己这边先不吱声吧又对不住人家刘川乌,他那边肯定也是这么想着的也不好停。
客气是好,见面打招呼也是好的,演化成这一种可就有些令人招架不住了。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存在于这时,千百年后的人们怕是也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李半夏这边正在暗暗叫苦,刘川乌却说得一身是劲。试想想,当你一个人在田中一站就是大半天,自己都快成傻子的时候,有个人能和你说说话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006 灵芝的恶作剧
006灵芝的恶作剧
不知不觉间,一箩衣服就洗完了。
“川乌兄弟,我这先回了啊,天热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嗳!嫂子慢走。”
李半夏提着一箩衣服回来了,将棒槌和皂角放到窗檐放好,又回屋倒了一杯茶晾着。
当归在房里小床上躺着,枕头边上放着一本巴掌大的黄皮小书,不时用手翻翻,不时又翻过身去,不知他在做什么。
刘灵芝上身穿着一件红色小肚兜,灰色的小裤,在他哥的床里滚来滚去,一个人笑得欢。刘当归闭眼假寐,没有要理他弟的意思。刘灵芝也自得自乐,在巴掌大的地方玩得是不亦乐乎。
刘灵芝和刘当归的小床正对着厨房,躺在床上的他们能清楚地看见厨房里的一幕。看到李半夏回来了,前一刻还在打滚的刘灵芝立马瞪圆了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小眼睛一转不转。
“二哥,大舌头回来了~~”刘灵芝猫着腰爬到刘当归这边,在他的耳侧道。
刘当归翻了个身,自动摒除耳边的杂音,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一下。
“二哥二哥二哥~~”挠他,不停的挠他。
二哥都不怕痒痒的吗?刘灵芝在挠了十几下无果后溜圆了眼睛想。
好!二哥不去,我去!
刘灵芝迂回到另一头,慢慢摸下了床,蹬上鞋子,衣服都不穿系着小肚兜就出去了。
在他出去后,侧躺在床上的刘当归忽然睁开了眼睛——
晾衣杆是一根又长又粗的竹竿,竹竿头部已经开始腐烂,一端搭在窗檐上,一端搭在家里低矮猪食棚的屋顶上。这样大的空间,晒几件衣服还是够了的。不够就晒在前面的一个大石头堆上,还有几颗茶树,实在没办法也可以把衣服搭在那个上面。
几件衣服先后都晾上去了,看看天色,是时候该烧中饭了。东山和西山两兄弟到那边小岗上的田里忙活去了,做了一上午的活儿想来饿了,自己得把中饭烧早一点儿,免得回头又挨娘的骂。
李半夏想想也是好笑,她这个人吧,不怕人家对她来硬的,也不怕别人对她发狠,最怕的就是……唠叨!
老人家只要在她耳旁念叨,再不想做的事情还是会马不停蹄的去做。几乎可以说是下意识的,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唠叨效应?”
李半夏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家里调皮的小东西已经来到了她的背后,手上还抓着一把泥巴。
贼笑一声,手里的泥巴呈一个抛物线形冲着那些刚洗好的衣服就扔了出去。
“诶!你这孩子~~”李半夏冷不丁地反应过来,一回头就见刘灵芝扔完了泥巴就跑,头也不回一骨碌就钻进了房里。
刘灵芝一溜烟钻回屋里,为了怕李半夏捉到他,跑到门后躲了起来。
一直过了好久,都没听到她进来逮人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她的怒气声和叫骂声。伸了伸脑袋,刘灵芝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刘当归平躺在床上,由着那小鬼闹腾,没有出口喝止的意思,更没有搀和一脚的表示。但从他眼瞳深处泄露出的一丝丝窃喜来看,这种情况他还是很高兴见到的——
刘灵芝躲不下去了,他千想万想纵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是这种结果,不明白。从门后探出身子,沿着墙壁轻悄悄地又走了出去。
晾衣杆处没有人,疑惑地四下瞧了瞧,这人呢?
“额……”看着了,正背对着她在盆里把衣服上的泥巴弄干净呢。
刘灵芝骨碌转了一下眼珠,忽然大叫一声,“啊啊啊~~蜂子,蜂子~~有蜂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