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夏每次看到这一幕,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她在想,这匹叫笑愁的马儿肯定是一匹母马,而它和莫邵兰的相处就像是情人间的撒娇和呢喃。而这叫笑愁的马儿妹纸,还是个十分可爱、给点阳光它就灿烂顺带“蹬鼻子上脸”的主儿。
只是。如果它知道它马上就要离开它的主人和莫邵兰,跟着它去边城苦寒之地,这个小东西会不会卸下对她的和善,恨不得咬死她?
李半夏缩缩脑袋,她也不想做这种拆散别人的损事,只不过她的主人已经将它送给她了。即便它小心里有什么难受的,也只得忍着了。嘿嘿!她这个主人虽然不咋滴,可是会对它很好很好的。大不了回头有机会。多带它回来转转,这总行了吧?
其实,李半夏从边城回来,还是可以把这匹马儿送回来的。然而别人送给你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若真是如此。姐姐说不定还会恼她。况且,有了笑愁在。她以后要是到镇上买东西,早上去药庐坐堂,就可以骑着它去了。
脑海里闪过她骑着笑愁去药庐的情形,李半夏又是一阵窃喜,笑得就像一个偷了东西的贼儿似的。赶紧把笑愁拉走,一边带着它在原地转圈一边捂着嘴笑,因为发笑,那脑袋点得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洪瑛动动李半夏面前的盘子,让她别蹦跶了,赶快吃饭。心里却也是好笑,她这个妹妹,那性子也算是一个淡定的主儿了,前日酒楼那么大的场面,也没见她有半点失态。
今日却因为一匹马儿,得瑟成这样,真是……呵呵!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把笑愁送给她还真没错。
“姐姐,你还记得笑愁不?”李半夏边吃东西边问她。
她练习马术的时候,也会看到洪瑛在另一片场子上骑马。她那匹马,是一匹毛色鲜艳发亮的黑马,身形矫健,神骏异常。每一根筋骨和血肉似乎都在呼啸着奔跑和驰骋,洪瑛一上得马背,就撒着蹄子拼着命的跑。
洪瑛骑马当然与李半夏这个生手不同,她在马背上还要射箭,时而钻下马肚,时而倒挂金钩,时而倒于马尾,时而跃于马顶。做着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简直让李半夏叹为观止。
她有那个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来,也就没想过。像这种精彩又厉害的东西,她还是只看看就好了。
洪瑛听到李半夏提起笑愁,吞下嘴里的食物,缓缓“嗯”了声。
“笑愁我记得,是我六七年前的坐骑,那时候我的马术还不成熟,只能骑笑愁那种温驯的马。”
“姐姐现在的马叫追风,不论马性是烈还是温驯,姐姐是喜欢追风多一些,还是喜欢笑愁多一些?”
李半夏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孩子气,但是她还是问出来了,隐隐中还有一种期待。
“笑愁!”
洪瑛答得毫不犹豫。答完之后,不但李半夏愣了,就连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那一愣,岂非说明了很多问题?
“姐姐可以说说是为了什么,喜欢笑愁多一些吗?”
李半夏这个问题问得更加孩子气了,此时她眼里的笑意和期待也越发地浓了。
洪瑛目光投到了远方,许多事情一下子都涌入到了她的脑海。
七年前,她跟着他学习马术。
骑马,她很喜欢,可是是因为那个人让她学的,她习惯性地抵触这件事。连带着,那个教她马术的人,她也看不顺眼。
而且在她看来,他教她骑马,也是因为他是那个人,也就是她爹的属下。
这个少年,从进山伊始,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从他那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她看到了属于他的高傲,他的寂寞,还有他的骨气。
为什么看得这么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不同的是,她的太过外露,而他的,隐藏得很深。
她,那个时候在心里恨着那个人,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到那一帮属下对她爹歌功颂德,还有一副感激他唯他命是从的样子。
别的孩子可能会骄傲,自己的父亲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大人物。这些人尊敬她的父亲,爱戴着她的父亲,甚至愿意为了他,牺牲性命。
然而这些,对于那个满心里都是恨的孩子来说,只能加剧她对他的厌恶,还有恨意。
因为他这一切,都是以牺牲她还有她娘换来的——
连莫邵兰,这个在她眼里清高的少年,都不出意外地听随她爹的命令,为此接下这个在当时所有人眼里是个烫手山芋的她,就更加地让她无法忍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种什么感受,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愤怒。全山寨的人都可以听他的,照他的意思行事,唯独这个人,是不行的。
他要她学骑马,她就偏不学。凡是能和他唱反调的东西,她都乐此不疲。不论莫邵兰的马术有多么的高超,在一个完全无心学好马术的人面前,再好的技巧也都是白费。
看到他压抑着怒火,将她扔上马背,差点要对她动手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地得意。一连半个月,他都对她毫无办法。一看到她,他就止不住地头疼,脸色像六月的天气一样,哗啦啦地就变了色。
她想,莫邵兰这一辈子,怕是还没有被一个人逼到这种境地。
看到他无奈得快发狂的样子,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忍。但一想到,如果她不是那个人的女儿,他根本就不会容忍自己到这种地步,他说不定连理都不想理她。他做这些,只是因为那个人的干系,她连那一丝丝的不忍都没有了,更加变本加厉的激怒着他。
他和她的较量,毕竟还是她赢了。拍她爹的马屁,可不是好拍的。
她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与她作对是一件最不明智的事情。
正当她得意于将他逼至墙角的时候,他一个激将法,就让她钻入了他下的套。
还记得那一天早上,他发了很大的火,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她刁蛮成性,是他见过的最难伺候的人。还说她之所以不骑马,是因为她害怕马,驾驭不了马,她一气之下,要跟他挑战。
洪瑛正深陷在往日的记忆里,察觉到李半夏正瞅着她,眼一转,点点她的脑袋,“吃饭吧~~别问这么多了,反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这句话,本身岂非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199 情之一字,最是动人
199 情之一字,最是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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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文的第038和第039章,与本文干系不大,已经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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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半夏还想再问,这洪瑛可跟她戒备上了,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着菜,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呢,李半夏也识趣地不再问。况且她明儿早上就要下山了,这些事情她也管不上了,也许等她下次回来的时候,会有什么进展也说不定。不过细想想,这俩人在一起多少年了,要是有什么进展也早该有了。
她应该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细水长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他们俩人的事情自然用不着她来操心,她担心的还是自己以后将会遇到的问题。
眼看着离家有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
“大哥——大哥——”刘西山一路小跑着,从外面跑回家里,又跑到了竹林里。
刘西山正坐在竹林里,一手拿着一个编得快完工的箩筐,一手抓着一把篾,正在编着箩筐。
闲了这么久,刘东山终于寻了个活计。说来也巧,上次四婶家的箩筐破了,知道他会做些篾匠活,想着这箩筐破成这个样子,补也不见得就能补好,送去给篾匠补又得花一笔冤枉钱,就让他帮着补补。
刘东山正闲得发慌。手上有点事做也是好的,当即应了下来,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给四婶补好了箩筐。
四婶看到他补的箩筐,直夸他补得严实,到后来逢人就说,村里人以前都还不知这老刘家的东山兄弟居然有这样一手好手艺。
后来,上门找刘东山补箩筐编箩筐的就多了,马氏一看这势头,就干脆让刘东山编一些箩筐来卖。帮人补箩筐也开始收一点钱,因为价钱很公道。大家伙儿也没话说,毕竟哪有总让人白干活的道理。
这接下来的每天,刘东山都在编箩筐中度过。每天编箩筐。日子单调了一点,总比之前什么事都不做来得强。况且,好歹也能帮着贴补一点家用,帮娘减轻一点负担,这也是好的。
现在。他正在编着一个圆箩筐,他的神情很专注,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那个箩筐,不时从旁边抽出几根竹篾,插在那个箩筐之上。
他做每件事都很认真,哪怕是一件最平凡最简单的事。认真。或许是他最大的魅力,也是他将来能成为一代砚雕大师最重要的原因。
刘东山从竹篾间抬起了头,望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刘西山。
“西山。啥事这么急,瞧你满头的汗~~”刘东山说着,将凳子一头的芭蕉扇递给了刘西山,让他扇扇。
“大哥,我跟你说……”刘西山刚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站这儿还直喘呢。
刘东山看向刘西山,又给他递过去一杯凉茶。“喝口茶喘口气,有事待会儿再说也不急。”说着,又低下头,继续编着他的箩筐。
刘西山接过茶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不等放下茶杯,就一屁股坐到刘东山身边,急道:“大哥,你晓得我刚在外面听到什么了?”
“听到什么了?”
“那个姓赵的赵老头下个月要在咱们村前面的庙里开一场法会,到时候他们全家都要过来呢。”刘西山着重强调了赵老头三个字,对于他而言,教出那种混账儿子的,也不是啥好东西。
刘东山皱皱眉,“姓赵的,是哪个姓赵的?”
“还能是哪个姓赵的,就是那个大混蛋赵朝宗!赵老头就是那赵晨宗的老子,养这么个糟糕犊子,我看那姓赵的也不是什么好茬~~”
娘已说过,家里人都不要再提银杏那件事,但他是银杏的哥哥,眼看着银杏被那混蛋欺负,他哪能咽下那口气?
那赵晨宗不出现还好,一提到他的名字,刘西山整个人都气炸了。看他现如今这个样子,要是真让那赵晨宗出现在他眼前,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刘西山虽然有点鲁莽,做事冲动,但却极重感情。谁欺负了他的家人,那比欺负他本人还要难受。
刘东山听到这件事后面色也很难看,刘银杏那件事,是家里所有人的痛。本以为大家已经把这件事慢慢忘却了,然而赵晨宗的突然出现,又让这件事重新摆到了桌面上。
“西山,你在银杏面前说话注意点儿,莫要给她知道这件事。”比起这个,刘东山更加关心刘银杏的感受。
“这个我知道,哥,你就放心吧。不过……这个事,村里都传开了了,银杏她不可能会不知道。”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刘东山叹了口气,平静没几天的日子,恐怕又再得起风波了。这倒不是刘东山最担心的,刘东山是怕银杏受到刺激,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还是与娘说说,这些日子让她多留意点银杏,陪她多说说话,莫要因为家里忙,就疏忽了她。
“……大哥,我还……听到了一些事……”刘西山看看刘东山,满脸的犹豫之色。他甚至都在后悔,刚才开了这个头。
但他不想瞒着大哥,什么事都不想瞒着他。
“啥事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刘东山笑了,这小子,通常都是嘴里憋不住话,今日什么事还磨蹭这么久都没说。
刘西山又是挠头又是跺脚的,简直快把他给憋死了,但他怕自己说了,哥又会不高兴,可真是左右为难。
“西山,咱们哥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话,你就说吧。”刘东山放下手中的活计,无奈地看着他道。
刘西山果真是憋不住话的人,别扭了半天,终于支吾着道:“大哥,你这几天有没有听到村里的一些风声……嗯,是关于嫂子的……”
刘东山脸色一僵,不再说话了。看到他这种脸色,刘西山知道了,大哥肯定也是听到了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
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说。嫂子嫌弃大哥腿断了,离开大哥偷偷地跑了。还有说得更难听的,说大嫂在外面有野男人。乘着大哥和老刘家的人不注意,在一个午后跟那野男人跑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怎么都不相信这种事的。这些人,多是受过李半夏恩惠和曾经接受她诊治的,说她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是怎么都不会干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情来的。
刘西山今着听到赵晨宗的事,正窝着火呢,回头的时候又听到两个妇人有津有味地议论着嫂子和大哥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把嫂子说成一个不贞的女人,听得刘西山是火冒三丈。当时也顾不得伤了几家人的和气,冲出去将那两个妇人狠狠臭骂了一顿。这才在两个女人的唧唧歪歪声中跑了回来。
一天碰上两种糟心的事,刘西山本就是冲动之人,这下子还得了。
他从小又与他大哥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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