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没两个星期,某陌生号码打到手机上。
当时正是午休时间,猪小夏坐在办公室里上网看小说,那电话本不想接,却一直响个不停。“谁呀这么讨厌,肯定又是打错了!平常一个电话都没有,只要有就是打错了,什么势道。”她满口抱怨,不耐烦的接通电话,“喂,您好。”
电话对面是个男人,声音沙哑还有些变调,根本听不出是谁,好在那男人上来就自报家名,“猪小夏,我是你爸。”
她很奇怪,大中午的老爸抽风了打电话过来叙旧?
下一句让她从天堂跌入地狱,猪爸带着哭腔说:“你快找车过来吧,你爷爷要不行了,再晚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猪小夏举着电话,许久都说不出话。
到T市,走高速最快需要三小时,猪爸一句你快过来吧让猪小夏慌乱到恨不得生出双翅飞过去。
她挂了电话就拨通了狄岩的手机,接通后号啕大哭。
“你咋啦?”狄岩不紧不慢的问。
“你说我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以最快速度到T市?”她没头没脑问了句。
“到底咋了?”
“我爷爷要不行了,我怕再晚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狄岩沉默半晌说:“你在楼门口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找赵局,用咱们局的车把你送过去不就行了。”
猪小夏哭得稀哩哗啦,站在赵局的宿舍里抽泣得话都说不清楚,反倒是狄岩帮她跟赵局说明具体情况。赵局显然有些不太乐意,却也不好彻底拉下脸来说不行,毕竟曾经也是猪爷爷的手下,毕竟明面上他做得让别人看来是多么念旧。“那我给办公室打个电话,你坐我那辆帕萨特去吧。”说完就给司机打电话。
司机正在司机室睡觉,出一趟车好几个小时又没好处,也是极不乐意。猪小夏在楼下等了好久,司机小李才姗姗来迟,阴沉着脸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
那天,连下了两次病危书,等跑到医院时,隔着玻璃门,看见老爷子浑身被插满管子,仪器上有跳跃的线还有许多看不懂的数字,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当天晚上,猪小夏依旧站在玻璃门外,眼见着那条跳跃的线变成平直的一条,最终再也没有跳起。
她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怎么恨,开始后悔为什么这两年没对爷爷好一些,还有那句最想说出的话:“爷爷,两年时间到了,我想辞职……”
这话,最终也没有说给爷爷听。
大多时,当人被仇恨蒙蔽双眼,就会什么都看不到。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在爷爷人生的最后几年,只有仇恨的疏远和冷漠,这就是她猪小夏的所作所为。
记起外婆去了的那年,做为长孙的表哥抱着外婆的大相框,这曾让猪小夏羡慕不已。做为猪家长孙的猪小夏今天也抱着那大相框,成为这场葬礼中除了躺在中间那个人之外最焦点的人物,可她现在宁愿不去抱那相框,宁愿不成为焦点,宁愿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人总在失去后才知道后悔!
那天,猪小夏悔恨的跪在那里,一下下磕头,任谁都拉不起。
爷爷,那份工作想当初我是为了让您高兴才去做的,可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爷爷,本来我想过年时告诉你辞职意向的。
爷爷,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告诉你我想辞职呢?
爷爷,对不起!
爷爷,原谅我吧!
一个月后,她很平静的回去工作,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工作的一个星期后,狄岩带给她另一个炸弹。
“猪小夏,我跟你说个事。”
“嗯,说吧。”
“上头下来通知,我要调回去了……”
天彻底塌下来了,那个高高大大能为自己扛起天的男人却说要离开。
除了哭,再也想不出其它能够表达此时心情的做法,那泪早已不是什么未关的水龙头,而是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的不止是眼泪还有鼻涕。
很丢脸的一天,猪小夏凑巧感冒了,还要接到如此让人伤心欲绝的消息,她哭得比前一阵爷爷没了还要伤心,边流眼泪边擤鼻涕,地上堆满用过的纸巾,场面惊人!狄岩紧抱着她死活不松手,生怕一不留神这女人就会做出些惊人举动,若想不开自杀怎么办?
“放开我!”她鼻音很重,抽泣不止,扭头擤了擤鼻涕,顺手扔在地上,“我叫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不放,说什么都不放。”他死死抱着,神色黯然哀求道:“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还让我听什么?不是都说明白了,你要走,留下我一个人,而且不打算和我在一起,我懂,我明白,我明白的不是一点半点!”她大声嚷着,“你还要我怎样?还想让我很平和的说你走吧,以后我们还是朋友,狄岩你混蛋,你做梦!”
狄岩的衣服彻底报废,上面满是某女人的眼泪和鼻涕,他不知该怎样去安慰,能调回家工作明明是好事,可现在一点高兴劲都提不起来。
回家意味着稳定,意味着会找个家人看好的门当户对女人结婚,意味着成家立业,意味着这一切都将与猪小夏无关,他的未来不会再有她参与。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的相处磨合,说放手并不容易,就算能轻松放手,也不敢肯定心底深处是否会藏有后悔。
“你别激动,好不好?”他尽最大努力安慰着情绪不稳定的女人,瞅瞅地上有些心痛,猪小夏到目前为止已经用掉他两盒二百抽纸巾外加三大卷手纸,唉~破产了!女人在这是为何都只会哭?
猪小夏不管这个,她心里就只有一种感觉,委屈!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他要离开了!只能做出一种反应,哭!
习惯了身边有他存在,习惯了拥抱,习惯了那种温暖,习惯了清晨醒来能够看到熟睡的脸,习惯了他的一切,生命中早已有狄岩的存在,若从此把他拔除,那感觉无法想像。习惯,有时也会害死人!
“也没说马上会走,只是下了通知,等到对方接收我还需要一段时间,真的。”他现在才察觉到哄女孩子是一件痛苦的事,平日里油嘴滑舌到这时反到一句都用不上。
“哼~~!”
“你别哭了,眼睛肿了明天多难看?”
“……”
“你别难过。”
“放屁,我能不难过吗?”她瞪起眼睛。
“我是说……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他又蔫了,心里明白这是自己理亏。
“我恨你!”
“我知道。”
“我讨厌你,狄岩你是世上最无耻的人。”
“我明白。”
“你是乌龟王八蛋!”
“没错,我是乌龟王八蛋。”
“明明要回去的,为什么还要招惹我?”
“那个……猪小夏,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头痛不已。
“莫非是我的错?”和女人讲道理,你讲得过吗?
“算了,都是我不对!”
之后话题变得更加没什么营养,猪小夏胡搅蛮缠,狄岩一味说对不起,到最后他忘记了究竟怎样才让她情绪稳定回家,她也忘了是怎么走回的家,同一个消息,对于他来说是天大喜事而对于她则是天大的悲哀……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战争,飞机声,轰鸣炮声,房屋倒塌声,还有很多悲惨叫声,人们都像无头苍蝇般慌乱地跑来跑去。狄岩拉着她的手四处逃亡,不论逃到哪里都从未松开,梦里充斥着被温暖阳光所包围的快乐。
也许这就是她所盼望的美好,有个男人会等待她,牵起手,一辈子都不放开。她以为这牵手的人会是狄岩,结果不是。
又一个冬天来到,孤独,伤感,无法忍受的寒冷,还有灰蒙蒙让人情绪低落的天,那个曾经陪着走过三年冬天的男人说要离开,她开始惶恐:'还有谁能够陪我走到下一个冬天?还有谁能够帮我赶走下一个寒冷?让人安心入睡的男人要走了……'
狄岩并没有很快调走,通知下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做,这个冬天依旧会停留在她身边。
如果生活在愉悦中的是狄岩,那么生活在恐慌中的则是猪小夏,她变身成为一只受惊了的兔子,随时竖起耳朵关注四周动向,生怕一不留神狄岩就消失了。
面对分手一向干净利落的她,这次却像便秘一般,排泄得十分不痛快,拖拖拉拉没完没了,到最后还有种没便干净的感觉,狄岩要走了,两人明知道以后不会在一起却还是抓紧最后一分一秒,牵着手走过冬天。
'狄岩,你可知道,我曾希望我们站在没有出口的空间里,永远都不会走出来!可是,永远是什么……'
她还是窝在他怀里,他也依旧抱着她入睡,谁都不知道明天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消息出现,面临的只有分开。两个人疯狂的出去吃东西,无休止的抱在一起,没完没了的做爱,仿佛下一次就没有了。
冬天,狄岩没走。
来年三月,狄岩没走。
四月,狄岩还是没走。
到了五月,猪小夏偷偷想或许这个夏天他都不会离开这里吧?结果还没几天,狄岩的正式调令就下来了。
那天她特地假装不在意地问:“哎,你什么时候滚蛋?”得到具体时间为六月一号。
六月一号,多好的日子,全世界儿童都在欢庆。
几年前的六月一号,猪小夏拉着箱子踏入这栋大楼开始工作,几年后的六月一号,狄岩整装待发衣锦还乡,凑巧的事儿的确挺多,致使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恨这日子,讨厌六月一号。
调令下来后的一个星期,同事们争着抢着叫他出去吃饭,饭局也日益增多,吃了中午吃晚上,今天这个同事请客,明天那个同事又说请,连狄岩自己都奇怪,工作三年也没见你们如此好客,怎么要走了反到各个热情似火?
倒数第三天晚上,赵哥哥伙同其它几个科室的年轻男同事一起在后面'猴山'欢送狄岩同志衣锦还乡。
倒数第二天晚上,对面科室的陈哥哥携众多三十五岁以下年轻同事与狄岩喝酒畅谈。
最后一天晚上,猪小夏怒了,吃吃吃,吃死你们!
结果人家狄岩老老实实回绝掉所有饭局,陪同猪大小姐移驾马路对面KFC,她请客他掏钱,俩人共同渡过最后一个晚餐。
某猪沉默不语,专注啃手中的烤翅,某男手法熟练神情宠溺,不时伸手用纸巾给女人擦嘴角,擦过后笑而不语坐在那里看着她。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叫做甜蜜叫做默契叫做幸福到永远的味道,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这是一对幸福情侣,男人英俊女人漂亮,男人宠着女人,女人则一脸撒娇表情,要多让人羡慕就有多让人羡慕。
旁人当然不会明白,男人第二天就要离开,双方就此各自纷飞,何来让人羡慕?
一整晚狄岩的手机都响个不停,打来的都在说要请他吃饭,猪小夏冷笑一声,“切~这帮人跟你打算十八相送吗?”狄岩瞥了她一眼,随口找理由把饭局推脱了,之后彻底关机。
他再次用纸巾很小心的给猪小夏擦擦嘴,“看你吃的,吃一脸,小孩子!”
正说着,电话就又打到了猪小夏的手机上,她看了下号码,愤怒了。“妈的,怎么还找我?”打过来电话的是司机赵,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喂,猪小夏,你和狄岩在一起没?”司机赵老谋深算,打不通狄岩手机就打猪小夏手机。
“没呀,我没见他。”
“怪了,刚才打还打得通,这会就说关机,他没跟你在一起?”
“没,我正外面逛呢,估计他手机没电了吧,要不你再打打看?”客套一番,猪小夏当机立断把自己的手机也彻底关机,躲在办公楼正对面KFC的某不起眼小角落里笑得前仰后合,这下再也没人找得到,再也没人能够打扰。
那天晚上,N多人打电话找狄岩,结果为手机关机。紧接着N多人打电话找猪小夏,手机也是关机,到最后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打了。
那天早上狄岩走得很早,所有同事都站在院子里,呼啦啦站了一大群。猪小夏站在人群后一声不吭,狄岩则一次次用眼角余光扫向有她存在的方向,上车前他朝那方向挥了下手,看似在跟所有人说,实际上只是在跟某人说:“我走了,保重!”
猪小夏低着头,直到狄岩上车,直到那车开出视线范围,都没抬头看过一眼。
“咱们分手后还是朋友对不对?”那天晚上他曾这么问过。
当时她红着眼咬牙说:“狄岩,如果不能在一起,我宁可永不再见!说什么分手后还是朋友,能说出这话的人都是放屁,假装很大度,我做不到!”
他开始不明白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否正确,工作调动这吸引力的确很大,舍弃爱情选择事业,任谁都会这么选择吧!
只是那明明满脸悲伤却还要强装坚强的女人一次次出现在眼前,一字一句说着:“狄岩,我会诅咒你,用我一辈子的好运来诅咒你!咒你找不到老婆,找个老婆是丑八怪,还红杏出墙,生出来的孩子是不是你的都难说。你若生儿子就没屁眼,小时候不学好强奸女人,长大了被男人强奸;若是女儿就从小被强奸,被无数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