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宾一闻此言,头皮顿时发麻。原来齐玉说是下节自习课上检查学生的英语作文背诵情况,背不过的少不了一顿打骂。
曹雪芹见同桌不语,问:“你没背过啊?”
曹文宾存心要杀曹雪芹的傲气,说:“我能背不过吗?”这话反驳意十足,曹雪芹没有更好的话来以应对,只好缄口不语。
英语晚自习,高一五班教室鸦雀无声,寂静无比,掉针可闻。众生个个屏气以待齐玉的提问。
县重点的晚自习监堂老师是不给学生讲什么的,更不会给学生讲课。可齐玉偏偏最忠心职守,自谕要严谨治学,所以连晚自习也给学生占用。
齐玉先抽了几个学生背诵。首先背诵的是一女生,只听这女生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声音优美记忆纯熟,哗啦啦的便把一篇作文从头到尾背了下来。齐玉表扬了她一番又叫另一男生背,只见那男生憋足一口气把一篇作文用三十秒钟的时间背了下来,直惊的众生瞠目结舌,两只眼睛发呆。
后来又有几名学生点名背诵。有背过的,有没背过的,有背得断断续续的,有背一半背不下去的。背一半和背不过的人最倒霉,齐玉让他们先站着,听候处置。
曹文宾运气不佳,离下课仅有五分钟的时候被齐玉点名背诵。在此之前曹文宾匆匆把要背诵的课文看了两遍,刚才他借着时机又强记了许多。此时曹文宾被齐玉点到之后不暇思索的就歪七歪八的被了开来。不想就这么往下背竟把一篇作文从头背到了尾。虽然曹文宾在中间出了一点错,停了两次,可齐玉不能说他曹文宾没有背过,只能说他背的不熟而已。
曹文宾刚背完,下课铃就响了。齐玉让那些作文没有背过的学生每人把作文抄写一百遍,明天上交。
收拾书本时,曹雪芹笑着对文宾说:“还不错嘛,居然让你背过了,不简单啊。”
曹文宾听出这话讥讽意味十足,反驳道:“让你失望了是不?失望的人是最可怜的。”
曹雪芹说:“谁失望了?我从来没有希望过。”
“是吗?”
“信不信随你便。”
“我可听说没有希望过的人是最可悲的。”
“你这么能这样说?”
“我又没有针对你一个人。对吧?”
曹雪芹听这话不好回答,转口说:“我不和你说了,你思想尽是些不健康的东西。”说罢提起书包匆匆离去。
曹文宾斗嘴胜利,凯旋归宿。至宿舍之中一一打过招呼便各行其事。
一夜无话。
周一的课程排得很紧,没有体育,六节课全是毕学之课。曹文宾硬着头皮总算挨到午饭时分。上午的课程是语文化学数学物理。曹文宾上过语文头就开始发涨,物理刚过他就忘了语文讲什么了,只记得肚子饿了该吃午饭了。
曹文宾吃过午饭至宿舍而来,刚推门进去便有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不等曹文宾询问此人是谁,站在一边的于文便道:“文宾,这是我爸。”
曹文宾用快速观察发打量眼前这人:一张劳动人民的脸,饱受风霜;穿着平常的衣服,没有华丽却也干净;一双生满老茧的手,已停止舞动的筷子。
曹文宾上前问好,说:“叔叔好。”
于文说:“爸,这是我同学,叫曹文宾。”
于父一脸憨笑,说:“好好,你们在一起要好好相处啊。”
曹文宾说:“那当然了,于文脾气很好的,学习又好。叔叔,你该享福了。”
于文说:“你太过奖了。”
“是事实。”
于文对父亲说:“爸,你快把饭吃了,饭都凉了。”
于父看着儿子说:“你也吃点吧,这么多我吃不了。”
于文说:“我待会儿吃,你先吃吧。”
于父说:“那还有饭吗?”
不等于文开口,曹文宾便说:“当然有了,随时都可以买到。”
于父又说:“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了。这饭多少钱?”
“两块。”于文说。
“那便宜啊。”于父扒了一口饭。
曹文宾看那碗饭,只是些米饭和花菜,这饭在学校里是很平常的饭菜,一半学生是不吃的,多半给农家子弟销售的。于文这碗饭饭量比平时大了两倍,他知道父亲饭量大,特为父亲多打了一些。这份饭菜少说也值个五块钱。于文怕父亲嫌饭贵,只说这饭值两块。
曹文宾想说什么,于文使了个眼色,他便闭口不言,去一边做自己的事情。
于父边吃边说:“我今天上县来是给咱家买一口锅的,以前的那锅老漏水。唉,一晌午都没寻见合适的,为了不使自己白来,我顺便过来看看你。”
于文说:“爸,你看你还为我操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于父说:“这么说呢,你和你歌在我和你妈眼里总是个孩子。”
于文说:“你和我妈也再别为我们操心了。”
于父说:“能不操心吗?唉,你们总是孩子呀。”
于文叉开话题,说:“我哥最近还好吧?”
“你哥很好,他在西安给人家做建筑工,一天二十块钱,工资很高。只是你哥说他饭量大些,吃得多,每次都吃的不太饱,又不舍得花钱买。你哥的生活挺艰苦的。”于父已吃完了饭,粒米不剩。
于文收拾碗筷,说:“我哥都是为了我。”
于父说:“可别那么说,你哥说他一看到你的好成绩就干劲十足,连你妹妹都为你感到骄傲呢。”
“是吗?”于文笑笑。
“上周她过生日,她还惦记着你呢。给她煮了两个鸡蛋,她非要留一个给你。说什么也不肯吃,结果给放坏了。嘿嘿。”
曹文宾一边听着,心里感动万分。
稍停一会儿,于父又说:“你二舅给我了一套衣服,我没舍得穿,准备出门时穿。今天走得急,忘了穿那衣服了,刚才那门卫说什么也不让我进来。后来来了一位老师,我说我找你,她笑脸相迎,让我进来。她说她是你的班主任,姓齐,人很好的。她让我在她办公室等你,我没去。人家对咱客气,咱也要有分寸。她和我谈及你的事,说你功课不错,考大学基本是没什么问题的。”
曹文宾想说齐玉那是假慈悲,笼络人心。但细想之下,齐玉的假慈悲有时还是有用的,况且这话在于文父亲面前说出来也是无足轻重,权衡之下还是不说的好。
于文给父亲打气,说:“爸,你再等几年,等我有了钱后给你买最好的衣服。”于父听了喜不拢嘴。
再谈片刻,于父说:“我该走了。”临走时对曹文宾说:“你后多多照顾照顾于文。”
曹文宾听此言,当自己是是照顾人的高手,一拍胸膛说:“放心,于文的事就是我的事。”
于父说:“那就好。”说罢于文送父亲出去,单留曹文宾一人独守空宿。
于文是农家子弟,生活简朴,不像曹文宾那样很少体谅过父母。曹文宾也从没有因经济问题发过愁,以致他很少体谅过父母的疾苦。经今天之事,曹文宾心想,以后最好多关心关心父母。
农民的生活总是那样简朴,只图吃饱穿暖,朴素无华的生活一辈子。
改革开放后,农民的生活的确是比以前富裕了,能吃饱饭穿暖衣,但这不能说明农民的生活就好了。比起解放前确实是好了很多,但与时代发展的脚步相比,农民的生活条件依然很差。于文的哥哥辛苦一天挣人家二十块钱,这二十块钱要养活一家五口人,每人每天四块钱,四块钱在现在的社会相当什么?一顿饭?一张电影票?还是一天的生活?然而这二十块钱的工资在农民眼里竟是很高的工资。可是那些有钱的,做官的,动辄一顿饭近千块,这个数目是农民梦寐以求的一天工资的多少倍。像那些贵族学生一个月生活费动辄近万块,他们的父母大都是当官的,每个月工资也就最多一千来块钱。做父母的贪污来的钱不敢话,把这个花钱的任务交给子女来完成。这些子女不负父母所望,花钱如流水,一个月就花其父母一年的工资,直花的做父母的想方设法的贪污,遗祸老百姓。
老百姓的负担重啊!
有这样的官老百姓的负担能不重吗?
农民生活越来越累,负担越来越重。好,政府说你累吧,我给你减负。政府打出口号说给农民减负,提高农民生活水平,可这负越减越重,什么地方都要钱。没减之前吃水是不要钱的,减负之后吃水也要钱。政府把粮价抬升了一毛钱,物价上升了一块钱。农民地里产的净不值钱,但事事都要花钱。国家的农业费暂且不说,像孩子的上学费,老人的养老费,油盐酱醋碱茶米面那样能离得开钱。而农民的收入还是那点儿,这生活能提高吗?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到不能提高。
现今各路媒体纷纷鼓吹农民的生活变的翻天覆地。咋一听,还真为农民高兴。细一想,他妈的这是一句迷人的谎言。既然农民的生活那么好,都翻天覆地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农民背井离乡抛妻弃子外出打工,受人怨气,一月才拿人家四五百块钱的工资。为什么他们就不原在家好好做农民偏要出来做打工仔呢?
为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农民的日子苦啊,不好过啊。没有经济收入,一切都成了问题。各路政府官员乡村干部个个尸未素食,只领俸禄却无人真正为民办事。再加上各路贪官横行,反正贪不到几百几千万的也没人管,就算贪个几百几千万也不至于丢了脑袋。
面对贪官,官官相互。老百姓只能做为茶余饭后的闲谈。
学生呢?走在社会最前沿的学生呢?
学生能干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
学生对此不闻不问,社会本来就不公平。况且学生那有时间来管这样的闲事,他们还要拼命的拼分数。偶尔有几个稍有正义感的学生出来骂几句贪官,还得给人说做思想怪诞之人。
记着,百无一用是书生。学生是最没用的东西。学生只会学习,更确切的说学生只会做题。
时代的命运导致学生的悲哀。
曹文宾,于文,还有全中国所有的学生,学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有份好工作,其余的事便可以全不用去管。
因为,时代是这么说的,你就必须这么做,没有选择。
于文送走父亲回宿舍。
曹文宾说:“你赶快去吃饭吧。”
“我不饿。”于文笑笑说。
“真的不饿?”
于文不语。
曹文宾说:“我请你。”曹文宾知道于文把自己的那份饭钱让给了父亲,自己宁愿挨饿。于文的生活费是有计划的,不能多花一分钱。
“不用了。”于文说。
“我请你吃饭想让你帮个忙。”
“帮什么?”
“不难办,吃过饭再说。”
“你先说。”
“帮我抄个东西,你字写的好。也不太长,一千多字。”
曹文宾请于文吃了一顿饭,饭菜坡丰。于文不好意思,说:‘害你破费了。“
曹文宾说:“哪里话。”
饭罢,曹文宾递给于文两页纸,说:“这是我写的文章,你帮我抄一下。”
于文接过,说:“什么时候要?”
“不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抄了再给我。”
下午课外活动,曹文宾捧一份报纸阅读,读到一则消息说是什么《教育反腐直指2000亿乱收费》。旁边一则是《中国年内被洗黑钱2000亿》。其余的反腐消息是些某某书记贪污六百三十多万;某某局长受贿八百二十一万;某某县县长贪污一千九百九十九万之类的小道消息。这些小道消息与前面那两则相比简直是“小污见大污”了。
曹文宾对此便有些愤愤不平,他对曹雪芹说:“中国的贪官真厉害,一贪就上近千万。”
曹雪芹说:“这是社会现象,每个朝代都存在的。”
“那应给予制止啊。不能把它归结于社会现象就不管了。这样下去会后患无穷的。”曹文宾说。
“谁去制止呀,你别瞎操心了,看你的报吧。中国那么多人都不去操心,你着什么急呀。”曹雪芹教育同桌。
“贪官贪的是人民的血汗,我们做学生的不去为人民说话谁去说啊?”曹文宾气愤的说。
“你们说什么呢?”梁子迎上来说。
“说贪官呢。”曹雪芹回答。
“贪官简直是社会的寄生虫,人人见而诛之。”曹文宾骂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们说什么呢,就贪官啊,我们学校就是一个贪官营。”梁子笑着说。
“我们学校?”曹文宾疑问。
“你怎么这么笨,你进这学校你爸给你花了几万?”梁子说。
“一万多。”
“送给谁了?”
“钱校长和金主任。”
“这不就对了,一万多块不说全进了他俩的口袋,少说每人也分个三五千的。”
曹文宾若有所悟。
梁子找了个位子坐下说:“有人总结了这么一句话,说贪污的总是官,受贿的都有权。大至国家干部小至学校班主任都有贪污的‘政绩’。说了不怕你笑,我爸每次逢年过节少不了给一些书记会计领导局长之类的人群送送礼的。别人都送,你不送,你就别想办事。”
“那这没人管啊?”
“谁管?有时你太天真了。我们中国贪官再多也不会有事的。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黑。”
曹文宾不语,天下乌鸦是否一般黑他知道,也许他真像梁子所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