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奔被小尤的关心关的变傻,说:“不重,林小鸡似的。”装出一副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态。
“真的不重?”小尤再度关心。
“不重,真的不重。”
那小尤没有慈母般的关心。大奔说不重她便让大奔一个人拎着,直到她住的宿舍楼底下。
“上去坐坐。”小尤说。
“不了,里面有人。”大奔提醒小尤。
“海,这又不在学校,再说里面都是好姐妹。”
“不太好吧!还是不去了。”大奔这话有上去坐坐的意思。
小尤没有听出大奔的意思,也没做进一步挽留,大奔说不去就不去,随大奔的意,说:“那以后又空过来坐坐。”
大奔恨自己的虚伪,措施良机,只得说:“有空一定来。”而后闷闷的走了。
罗大奔和那小尤把数学题研究丢了,他们现在不谈数学了,专改为谈心聊天,好像数学是为他们谈心聊天产生出来的一个正当的借口。正如当年帝国主义侵略者侵略我大清王朝时所找的种种理由一样,冠冕堂皇,醉翁之意不在酒。
罗大奔和那小尤天天谈心,小尤动不动便说某某歌星该某某或说某某爱某某歌星。罗大奔对歌星从未研究过,脑子里一片茫然的跟小尤附和,如同矮子观场,脑子里一片空白。此二人的心硕大,一谈就是几个小时,生产出来许多爱情的副产品—废话。
其实两个人的心有什么好谈的,谈半天无非想说三个字——我爱你。然而所有的恋爱者都虚伪的要命,都不愿说先说这三个字,只因这三个字有着沉重的重量,说出口就要负责任,然而所有的人都愿意恋爱,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负这爱情的责任。以致两个人就这么恋着、爱着,所以就有了恋爱这个词,再所以就有了恋爱。
罗大奔避开班里的同学与小尤来往实属智人之举,可班里仍旧有些无聊之众不放过大奔,一个个妒火中烧,变本加利的对大奔进行攻击,问大奔如何骗得小尤那样如此漂亮的小妞。罗大奔厌恶“小妞”二字,心声怒气,说:“说话文明一点,那时我小妹。”
“少装蒜了,你蒙谁呢?她是邻班的,叫赵小尤,哪是你小妹?真是的,骗人也不会骗远些。”一个长发男生说。
“还有还有,你没告诉人家你没阑尾吗?”又一个男生说。
罗大奔说气话,说:“没阑尾怎么了?又不会死人。”
这句话一出口便有人接住这话,说:“这你就不懂了,男人没阑尾,床上少只退。”
“少胡说。”罗大奔大叫。
尽管罗大奔大叫出三个字“少胡说”,但这三字被众生的笑声湮没,显得无足重轻。
罗大奔旧戏重演,欲想夺门而出,不想门口早被人堵住。
一个平日里最无事可干的人说:“小笨笨,你和那妞挺不般配的!把她让给我得了。”他故意把“奔”字念成“笨”字引得众生发笑。
刚才那话顿时被四方响应,正如陈胜吴广第一次打响农民起义后,被历朝历代的农民响应一般,众生纷纷发表自己的独创见解。
“你们那么不般配还走那么近,感情不浅啊。”
“那叫妻不嫌夫丑。”
“唉,我只听过儿不嫌母丑,还没听过妻不嫌夫丑。”
“我告诉你们啊,我都看见了。”一个小个子男生说。
“看见什么了?”众生齐问。
小个子男生说:“我看见大奔和那小……小尤一起遛大街,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准备同据啊!”
“不是同居,是为同居做准备。”有人附和。
“他们两个真是――叫什么――如漆似胶。”
“是如胶似漆。”
“反正都一样。”
罗大奔始料未及,这些平时打一棍子哼一声的家伙不但个个成了密探,而且都成语言专家了,拿一大堆证据证明那小尤不是他小妹而是他马子,证明出来又如何呢?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罗大奔不懂。当然,罗大奔数学再好他也不懂,这是算不出来的。
罗大奔经受了众生的一番攻击的感觉,心想这下众生该放过自己了吧,证据都出来了,自己只能认了。不过,这只是罗大奔的一厢情愿,众生继续揭大奔那点秘密,刺激他那可做贼似的心。他们不把罗大奔的秘密全兜出来,一点一点的漫漫的说,如同杀人时不一刀给人个痛快,却拿着你玩,一刀一刀的在人身上割,让人在这世上多留一会儿,以表示仁慈。
众生一个个仁慈的说:
“我看见你为那女的买化妆品呢!”
“你们还在一个碗里吃面呢!”
“我也见了。”
“周六在天桥上你们――约会吧?”
…………
罗大奔起先还以为众生派密探跟踪自己,想不到众生个个都是密探。
中国人叫那种专门跟踪别人回来打小报告的人为密探,颇有神秘之感,叫起来还很好听的。而人家外国人叫这为间谍或叫特务什么的,有点说话不客气。罗大奔怕骂众生密探会给众生脸上增光,索性骂了个外国名字“特务”。
“你们这些特务。”罗大奔骂。
人群中有知道特务一词含义的,问:“你说谁是特务?”
众生马上响应:“对对对,你说谁是特务?”
罗大奔这话骂的范围太广,没有针对性,不好争辩只得放弃。大奔干脆保持沉默,来个沉默是金,不再言语。大奔心里想:“虽然事实胜于雄辩,但是,走自己的路,让别去说吧。”
以后的时间里罗大奔和那小尤在一起时总疑心身后有第三对眼睛盯着自己,与小尤在一起逛街时总是提心吊胆的,跟做贼一样。小尤察觉出了大奔的心不在焉,问:“师父,你怎么这几天魂不守舍的?”
“是吗?可能最近没睡好。”
小尤信了罗大奔的话。
罗大奔老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七上八下的,老是不踏实。走了一阵,大奔突然叫住小尤,说:“小尤啊,我们班的同学都在说你。”
“说我什么?”小尤一脸媚笑。
“说你……说你漂亮。”罗大奔没有说实话。
小尤听了心喜,还想听好话,说:“他们还说什么?”
“还说……还说你是我的女朋友。”罗大奔说这话时羞涩无比。
“我怎么是你的女朋友呢?”小尤还是笑。
这话让罗大奔心酸。
“不过你还是我做爱的师父,如果有份我会成为你女朋友的。”
这话是一杯蜜,罗大奔心中酸味消尽。不过会产生胃酸,这是后话。
又一个周六。
罗大奔带小尤去天桥看夕阳。罗大奔触景生诗,诗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小尤拍手称好,让大奔再吟,大奔就那一点才气,推辞说没有灵感吟不出来,即便吟出来也是韵味大跌毫无意境。
其实那诗还有下面两句,诗马忠作的。当时的情形是,曹文宾触景生情引用古人两句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马忠闻诗生意,自创两句道:“若有美女在,晚上不寂寞。”形成一个让人联想菲菲的意境。
此诗被罗大奔全盘听去。罗大奔有心吟下面两句,又怕小尤说他流氓之类的话, 破坏自己在小尤心中的形象,只好忍住不吟。
不吟可以,但不想不行。
此时的罗大奔想入非非。
夕阳照在小尤脸上,映得她满脸通红,比夕阳还红。罗大奔望着小尤的脸越发觉得小尤的可爱。那脸宛似一只红苹果,罗大奔有一种扑上去啃小尤一口的冲动,他只是想,没有动。
“看什么?”小尤天真的问。
“看你呀。”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真美!”大奔发感慨地说。
小尤的心猛跳,羞涩的地下了头。
罗大奔不说话,产生了一种欲吻小尤的行动。他伸出发抖的两手捧住小尤的脸庞盯着小尤的双唇。那双唇有意识的勾引着罗大奔的双唇,大奔双唇经受不住勾引的引力,揍上去与小尤的双唇结合,合成四唇。罗大奔由于是首吻,没有经验,不敢吻得太久,只是微微碰了一下而已,然而自己的一颗心差一点从嘴里跳出来。可见做爱与做贼有一定的渊源,同出一宗。
四片嘴唇一接触,预示着恋爱的结束爱情的开始。罗大奔和那小尤没有爱情,两个人的关系危在旦夕,这世上将会又多出一段恋爱的悲剧,多一个爱情杀手。
小尤经罗大奔一吻,给吻出了理智,逐渐对大奔失去了兴趣,觉得此人单调乏味苦闷无聊幼稚多情。在形式上,小尤与大奔的接触明显减少,感情开始淡化。
不久以后,大奔收到小尤的一封来信,信的前半部分好话连篇,妙语如珠,净是夸大奔的,看的大奔心花怒放。忽的,笔回话转,此信转回正题,曰:
大奔师父,最后叫你一声师父。我们以后最好你不见我我不见你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们不合适。以前的事只是个错误,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回首。以后再也不要寻觅爱情了,因为它会使我们掉眼泪。他种下的是希望,收获的却是失望。悬崖勒马,我不想再错下去,我们不合适,我们永远没有将来。再见……
灯下泣言
小尤
大奔看罢,大叫一声冲出教室。
大奔再次出现在教室时仿佛淋了雨,可是事实证明外面正挂着火红的太阳。原来大奔冲了个冷水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其实人在清醒的时候往往才最不清醒。罗大奔强忍着痛苦,清醒地面对现实。
人是虚伪的动物。罗大奔为了不失面子,逢人就说他把那个妞儿给甩了。大奔说谎的功力不深,被众生识破。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奔难逃众眼。众生异口纷云说:“恐怕是人家把你给甩了吧。”
罗大奔的谎言被揭穿,窘迫的说:“哪能呢?像她那种货色我只不过捡来玩玩。”
众生见大奔失去那小尤,顿时对大奔失去兴趣,各自散了。
罗大奔失恋后先是痛苦三天,化感情上的痛苦为学习上的力量,专攻数学。大奔以此来怀念与小尤的往日情怀。他对数学几欲痴狂,整天到晚的算,似乎要把人的感情公式算出来,将来还可以买专利。
再说那小尤,她自与罗大奔分手后又和一个比大奔帅,数学与大奔旗鼓相当的男孩来往,放弃师徒关系发展兄妹关系。那小尤将来应该去学关系学,一定大有前途。
罗大奔每次与那小尤相遇目不斜视,两人形同陌路。但这让大奔仍旧痛苦,虽然他目不斜视但心里仍旧正视小尤。每次相遇都会使大奔旧情复发,又的痛苦三天。大奔为了不使自己痛苦只好整天待在教室,除了吃饭拉屎。
罗大奔的恋爱史是一场半悲剧史,双方谁也不欠谁。之所以会出现悲剧,是因为大家都还是孩子,不懂爱情,分不清利害关系。小尤喜欢惊天动地飞黄腾达的生活,然而大奔不会也不可能给她惊天动地和飞黄腾达,所以他早早弃大奔儿去,去攀更高更大更粗更稳的树――男人。
从这里可以得到一个结论:男人是树变的――具有供人攀附的条件;女人才是猴子变的――具有攀附的能力。人类社会便是一场攀附和被攀附的游戏。
这样说也许有些太悲观。
然而这就是现实。
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家都在攀附与被攀附中生活,谁也不能逃离。
这也是人的命运。人之所以为人,并不只是因为人是能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动物,更重要的是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并且这种感情时时会发生危机,并且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危机。
罗大奔的感情发生了危机受到了重创,从此失去了一半的人性,整日活在劳动之中,整日捧一本发黄的树学书算阿算阿算,什么也算不出来。
这是罗大奔生命的悲哀。
没有人懂得这悲哀,只有他自己懂。
第八章 平淡
曹文宾的日子相对来说比较太平。他继续担任校文学社社长助理,那社长把《壹周情》的兴衰全托付给曹文宾。曹文宾不负社长厚望,把《壹周情》办得红红火火,映的广播站那边眼红。
曹文宾自那次写琼瑶失利后,让一帮琼瑶迷大骂,不敢再去评论当代名人,专捡先逝的文学前辈评论,总以为死人好欺负。曹文宾先后在《壹周情》上发表《论鲁迅》和《评田汉》两篇文章。文章印出后效果不错,给《壹周情》增价。
曹文宾在《论鲁迅》中说:“鲁迅先生是幸运的,死的早,没有遇上文革,不然他也逃不过红卫兵的迫害。这一点我是十分佩服鲁迅先生的,他很有先见之明,知道‘飞鸟尽,良弓舱。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评田汉》里有一句与此相反的话,说:“田旱前辈一生是不幸的,先是遭‘白色恐怖的’袭击,后又遇‘红色恐怖’的毒害。他为革命奋斗了一生,结果被革命革掉了命。惨啊!田汉先生死也想不到他会死在自己人手里,他没料到‘只可共打天下,不能共做天下的道理。’还没来得及全身而退就给人家把整个身子留住了,可怜。”
现在的学生只崇拜歌星影星球星明星恒星……至于那些早死掉骨头都化为乌有的文人前辈,除了只知道名字考试时能把这些名字换成分数外,那些文人前辈对他们来说是毫无兴趣的。这次没有人来找曹文宾的麻烦,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