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青蒙蒙的那座山犹似一位横卧的巨人,不知已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沉睡了多少个春秋,身躯上早已披满了郁郁郁葱葱的林木。秋叶斑斓,红绿相间,宛如一张锦被盖在他的身上。风过密林,那海潮般起伏的声音,便是巨人沉稳的呼吸。
在那一刻,林夕梦真的相信这山是活着的一个生命。
传说唐太宗东征高丽,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走到大庙山时,粮断草尽,人困马乏,进退维谷。正在这时,从这山上蹒跚走来一位老妪,她手中提一只瓦罐,径直走到唐太宗帐前,说是得悉唐军受困,特为前来饷军。唐太宗不禁皱起眉头说:“军中无戏言,我十万大军,你用什么来饷军?”老妪提了提手中的瓦罐,放置在唐太宗面前。唐太宗俯过去一看,只有半罐子稀稀溜溜的米汤。正待发怒,又想正当饥渴难忍之时,有这半罐米汤水也好,就和帐前几位大将和幕僚盛来饮之。几个人喝了,十几个人喝,几十个人喝了,可那半罐子米汤竟然一点也不见少。于是,唐太宗传令三军战士一齐来分享米汤,顷刻间,十万将士都饮遍了,个个喝了米汤之后,饥渴全无,精神抖擞,勇气倍增。再看那罐子,依然还有半罐米汤。唐太宗十分惊讶,敬问老妪仙居何处,老妪顺手向山上一指,说:“离此三里,山上小庙。”唐太宗立刻道:“大仙所居,岂可谓小,当为大庙。”老妪称谢告退,转身即不见了。唐太宗惊讶不已,等东征高丽凯旋班师之后,就颁旨批拨专项巨款在这山上建一座金庙,以彰仙妪饷军之功。但各级贪官趁机层层克扣以饱私囊,到了省道,这庙由金变银;到了府州,由银变铁;到了县,又由铁变石头了。所以,最后这山上只建成了一座石庙。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十九(2)
现在,这石庙也早已荡然无存。只有一条沟,传说是仙妪将饷军剩下的米汤从山上倒下来后形成的,多少年来,里面的流水依然是米汤色。不久前,国家地质学家在这里发现了大量麦饭石。
他们一边感慨着大自然的奇妙,一边走进山下一片谷地。谷穗子就要熟了,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在望无边际的谷浪里,樊田夫选一块谷子稀疏地方,按倒谷子,把毯子展开铺平。他们脱去鞋子和外衣,走上去坐下,摆开带来的各种时鲜水果和食品。林夕梦看着这些食物,说:“庆贺《斑斓岁月》诞生,最好有蜡烛,可惜没有。”
樊田夫一怔,四下里望了望,说:“嘿,你看这些谷穗子,多么饱满,多么整齐,每一个谷穗子就是一支蜡烛,它们都在频频向我们致意:‘祝贺《斑斓岁月》诞生!’”
林夕梦开心地笑了:“没有什么能难倒你。”
“可不是,你想想,连你我都给征服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难倒我的事?” 听了这些话林夕梦颇有些不好意思。
天空晴朗,金灿灿的太阳直照下来。林夕梦把食物摆好了,快乐地问:“田夫,我们先吃什么?”樊田夫没有回答。他望着她那被太阳烤红的面庞,久久地出神。她长裙飘飘,周身气息逸致淡雅。美妙的曲线似乎正骄傲地向世界显示着她逼人的魅力。樊田夫轻轻地将她拉进怀里,火热地吻起来,林夕梦热烈地响应着。爱情已经把两个人燃烧成两团火焰,两个灼热嘴唇久久地粘合在一起。樊田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浑身微颤,呼吸急促,吐着热辣辣的热气,说:“夕梦,我不知道现在我应该做什么。”她再也不想拯救自己,低声地、无力地说:“爱我!”樊田夫轻轻地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把她平放在毯子上,轻柔地去解开她衣裙……
她呻吟着,浑身微颤着,感受着那火热的狂风暴雨般的冲击……那是浑厚的、饱满的、惊心动魄的巨大撼力,她的体内被唤醒着,唤醒着,仿佛它已沉睡几千年从来没有人去唤醒它,而现在,一个火焰般的雄性终于把它给唤醒了,于是,它温柔地、湿润地、散发着浓郁的馨香舒展开来,她终于感受到大海的波涛一起一伏一直地向辽阔的海岸荡开去,荡开去,一直到达彼岸的极点……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两个赤条条的身体上。谷子在微风吹拂下,荡漾出微微的声响。天空时而有飞鸟划过。林夕梦醒来,看到樊田夫静静地卧在阳光里,酣睡着,便坐起来,欣赏起这个美如雕塑般的男人形体。他的躯体硕健,肌肉发达,从腹部开始,直到脚趾,长满茂盛的体毛,抚摸上去毛茸茸的。她伏在那宽阔厚实的胸膛上不停地亲吻下去……一份甘甜,一份芬芳,一份醇香,盈满她的口腔,沁入她的心肺,使她产生了一种亲吻永不停止的强烈欲望。谷穗撞击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是在替她念叨:“哦,我的田夫,我的生命,我爱你……”畅饮着爱之甘露,爱之乳汁,爱之饱满与丰盈,她一下子想到“生命之树”。是的,生命之树,此时此刻,她整个身心都是在含吻这株生命之树,或许,今生今世,她再也亲不够爱不够享受不够这株生命之树。它坚强、坚韧、挺拔,深深地扎根在生命的沃土里。她爱这株生命之树,今生今世不会有什么力量把她从它身边拉走。她要用爱的甘露,生命的泉水,去浇灌它,培育它,使它永远茁壮,永远茂盛,永远散发出诱人的芳香……
樊田夫呻吟着醒来,他把她拉回怀里,亲吻着她,耳语说:“夕梦,再也没有比爱更辉煌的了。”
“是的。”她吻着他回答,已没有任何犯罪感。
两个人就这样一丝不挂地躺着,产生了一种回归自然、享受生命、死不后悔的感觉。
“田夫,你实在是应该出去走走了。”林夕梦望着天边的幽幽浮云说道。
她一直渴望樊田夫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认为只有那样才能加快他集香木的速度,缩短他集香木的时间,早一日实现涅槃。然而,每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时,樊田夫都以还不到时候加以断然拒绝。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十九(3)
“不行,现在还不到时候。”樊田夫依然是这句话。
林夕梦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和润地轻语:“我认为是时候了。你想想,你已经三十二岁,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离开过本省,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作为一心想成就一番事业的男人,我认为不应是这样的。”
她一边用眼睛余光暗暗观察他的神情,一边轻声地试探着往下说:“人们常言,环境造就人。我认为,一个人要成就一番事业,首先应该站到高处向地面看,选择一块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和能够最大限度发挥自己才力的环境,然后,把自己植根于这块土壤,借助环境去发展自己。古往今来,那些成就过一番大业的人,哪一个不是这样?而你不走出去,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你怎能认定这里就是最适合你生长发展的土壤和环境?再说,一个人的发展与进步,实际上就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道德观等一系列观念的发展与进步。像郭沫若,他在接触达尔文进化论之前和之后,在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当然,观念的改变并不是突然的,它既需要量的积累,又需要一定的契机,而契机是等不来的,只有你自己去寻找。我虽然到过的地方也不多,但是,我毕竟能抓住每一个走出去的机会不放,尽可能多地走出去,包括我刚来你身边时那次去北京,你认为我只为那几千块钱酬金?错了。我最大的收获是去拜访我敬仰已久的钱钟凯教授,我读过她所有著作,那次登门拜访,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是我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可以这样说,我每到一个地方,几乎都能感受到一些新的东西,同时,总会惊奇地发现我体内有许多潜藏着的意识,这些意识被唤醒起来,影响着甚至改变着我的观点……”
她极尽和润,轻言细语,正如耳边那微风吹拂在谷穗里。樊田夫闭目养神。听完了,闭着眼睛,说:“夕梦,你讲得都对。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林夕梦感到累了,便不再作声,看天色已晚,就坐起来穿衣。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二十(1)
回到公司,天已快黑了,小顺跑出来告诉樊田夫说:“樊经理,您战友来了。”
樊田夫一听“战友”两个字,立刻大声问:“在哪里?”
“在这里。”办公室里有人大声回答。
樊田夫大步流星地进入办公室,林夕梦随后跟着。办公室坐着一圈客人,全是樊田夫的战友及家属,成双成对。那些战友林夕梦早就认识,但家属们她一个也不认识。她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樊田夫兴奋极了,一进门就责怪:“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来?怎么不提前告诉一声?真是!真是!”
李爱民说:“我说要打个电话来,老袁不让,他说要搞……”
袁军站起来,争辩道:“田夫,你不要听爱民的,是我先提出要打电话的,结果爱民死活不让打,说要搞个突然袭击,看看你在这里搞什么名堂,乐不思蜀……”大家笑起来。
樊田夫把那些女眷与战友对号入座介绍给林夕梦,再把林夕梦介绍给她们。林夕梦看少了蓝宝琨,便问:“怎么蓝干事没来?”袁军立刻道:“宝琨这段可忙大了。田夫,你还不知道吧?”
“宝琨怎么啦?”
“他老泰山帮忙,将北京的中国飞天工程有限公司在大鱼岛设立分公司,他任总经理,甲级资质。”
樊田夫一听,大声说:“真的吗?他妈的这下可好办了。整天出去承揽大工程愁没个甲级资质,东挂西靠,总没个底……”
“宝琨过几天能来,说是给你送资料。”
林夕梦听了也很高兴。蓝宝琨比樊田夫小一岁,长得胖胖的,整日眨巴着一双深眼睛,表面看上去厚厚道道,骨子里很有一套。每次来红星,樊田夫都叫林夕梦作陪一起吃饭,有时也陪同他去参观工地。蓝宝琨对林夕梦颇有好感,林夕梦对他那副厚厚道道面孔也很是喜欢。这样,两个人相互甚为友好。蓝宝琨并不知道林夕梦与樊田夫之间的关系,当着樊田夫面对林夕梦大献殷勤。这让樊田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又不便说什么。蓝宝琨走后,林夕梦算遭了殃,任凭她怎么解释,樊田夫还是要发泄一通。现在,听说蓝宝琨过几天又要来,林夕梦看着樊田夫,说:“蓝干事已有一个多月没来了吧?”
樊田夫知道她在有意气他,便笑道:“可不是,我真想宝琨。那你呢?林经理,你也想宝琨?”
大家哄笑起来。
林夕梦没料到樊田夫这样对付自己,脸立刻通红,说:“你战友都那么好,时间长了,哪一个不见,我都想。”
袁军对女眷们说:“林经理可不像你们,她可是才貌双全有见识的,田夫是离不开……”
“老袁来就开了话匣子。”李爱民截住袁军的话,对樊田夫说,“你上哪儿去了,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
樊田夫一边帮林夕梦张罗倒茶,拿水果,一边回答:“今天……出去一天。”
袁军立刻道:“你出来一年,你这些嫂子弟妹都想你了,非要来看看你不可。我们是真不想让她们来,来了回去后,开口闭口就是‘你看人家田夫’,遭罪的是你这些战友……”
袁军爱人周芬穿一身蛋黄色套装,中等身材,体态丰满,相貌姣好,梳着短发,看上去精精干干,还不等丈夫说完就说:“老袁啊老袁,你就不能少说句?你看人家田夫,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说。”
大家都笑了,周芬接着说:“人家田夫就不一样嘛,要哪头有哪头,你们整个警备区,谁还能再超过田夫?这一年不见,田夫越发有风度,地地道道一个大老板派头。”
“你看你看,我说不来你偏要来,来了就……”袁军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状。
又是一片笑声。
林夕梦趁大家说笑之时,退出来。她一眼看到芸姑正在楼下带孩子玩。她打开经理室门走进去,把桌面上画具画纸一并收拾起来。然后,呆呆地立在桌旁。她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该如何进退。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二十(2)
樊田夫进来,走到她面前,说:“这样──今天晚上你去不去?”
他用这种问法婉转地表达她不宜去。
她摇了摇头。
樊田夫用力抓住她,好久,说:“夕梦,我爱你。”
她的泪水已在眼眶里涌动。她拼力克制不让它流下来。樊田夫战友们成双成对地来,他今晚请他们在酒店吃饭,而芸姑就在楼下带孩子玩,按理说,他带芸姑去最合适不过,而他显然不愿意带芸姑去。他希望带林夕梦去,可这又是太不合道理的。林夕梦僵直地立在那里。她第一次有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使她心如刀绞般地疼痛。
樊田夫完全理解她,心痛地望着她。临走前,樊田夫不舍地看了她一会儿,压低声音叮嘱:“夕梦,你就在这间屋里等我。我八点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