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娃来到元渭纯宁面前,问安行礼後,低眉拱手禀道:“今日酉时,柏啸青被押赴京城,眼下人在天牢。”
元渭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放开纯宁的手,拉了阮娃的衣袖:“走,现在就随我去天牢见他!”
“陛下,先和臣妾用过晚膳,再去不迟……”
纯宁想要挽留,却见元渭置若罔闻,连头也没回,就一阵风似的,跟阮娃一起走了。
纯宁望著元渭修长挺拔的背影,有些怅然失落。
不过,也怨不得元渭。这柏啸青,曾经弑了先帝先後,背叛天朝,如今仇人相见,自是迫不及待。
只是,这事须经堂审理,该斩则斩,该剐就剐,办的正式得体才好。像元渭那样感情用事,终究不是帝王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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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再加上受伤失了些血,天色刚刚暗下去,柏啸青就开始昏昏欲睡。
尽管整个背部都贴在冰冷的青石墙上,尽管手腕脚踝被铁镣磨得生疼,也不能阻挡浓浓倦意侵袭。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有强烈的灯光,直直朝脸上照过来。接著,有人用力抓住他的头发往上提,迫使他抬起头。
“真狼狈啊,柏大人。”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元渭放大的脸。
离最後一次见到元渭,又过了四年,元渭的容颜身形又改变成长了不少。但是,仍然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也许,是那像极了姜娘娘的眉眼……以及,凌厉肃杀的气势。
他望著元渭,如同置身於梦境,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哼!”
元渭却被他的笑容惹恼,松开了他的发,在他面前忿忿地走了两趟後,怒极反笑:“……看来,柏大人的日子,还是过得太舒服了。这进天牢的人,都不用上刑吗?!”
除了问供取证之外,按天朝律法而言,任何牢狱都没有无端上刑的道理。但既然皇帝这麽问了,底下的人,又哪有不奉承上意的?
“是、是有这麽个规矩。”狱卒头儿上前应道,又连忙向底下的人使眼色,让他们唤专司刑罚的狱卒过来,“只是他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就一时没来得及。”
“既是如此,不用等明天,今儿晚上就在这里,把刑给柏大人上了。”
元渭一笑,在阮娃搬来的软椅上,施施然坐下,眼中掠过缕残忍:“朕在这里瞧著,别弄死弄残了就行……身上也别弄出太多伤,血淋淋的难看。毕竟回头,他经堂受审过後,还得绑赴法场,受那九百多刀剐刑。”
柏啸青此时已完全清醒过来。听到元渭说出“剐刑”二字,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震。
元渭双目灼灼,没有放过他精神和身体上的任何变化,满意的笑容在唇畔逐渐扩大。
很快,两名专司刑罚的狱卒,就拿著各式刑具,来到了牢房中。他们朝元渭行过礼,把柏啸青从墙壁的铁铐上放下,双手朝上束在一处,高高吊了起来。
那两个专司刑罚的狱卒,并不似想象中的彪形大汉,都只是身材中等的普通中年人。只是眉目行动间,透著股和常人不同的阴煞气。
虽然夜色深沈,但牢房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柏啸青的脚尖离地一尺,脚踝处吊著个几十斤重、颜色黝黑的铁球,将他颀长的身子拉得笔直。
当狱卒用力扯掉他身上的囚衣,露出浅麦色的上半身时,元渭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虽然是以能征善战,名震今世的将军,身体上却并没有纠结突起的大块肌肉。柏啸青身体上的每一块肌理,都是匀称而富於美感的,同时又不可思议般,充满了惊人的力量。
更何况,元渭还记得他身上的气息,那种淡淡的水香。
看到他眼帘低垂,密密在瘦削脸颊上投出两弯黛色,元渭的心忽然一跳,接著,就越发恨他。
第五章
狱卒取出一条二指粗细,通体呈赤红色的鞭子,站稳步子,将鞭子抖开了,朝柏啸青的背脊上抽过去。
清脆的击打声响起,柏啸青的光洁背脊上,先是陷下去一整条灰白的痕迹,随即,那条痕迹渐渐就变做暗紫,慢慢在麦色、线条肌理优美有力的脊背上浮凸。
这一鞭下去,柏啸青只觉如刀斧加身,意料之外的疼痛难忍。他闷哼一声,身子如同脱水的鱼般,在半空中颤抖痉挛了片刻,全身密密沁出层冷汗。
“一鞭就疼成这样……”元渭眯起眼睛,朝身旁侍候著的狱卒头儿打了个手势,“我看这鞭子,粗不怎麽粗,重不怎麽重,也没倒刺之类的东西,真就有这麽疼?”
“陛下圣明。”狱卒头儿受宠若惊,连忙上前躬身回答,“人的身体,其实是表层最为敏感,真正伤得深了重了,最多在其精神上造成迫胁,并不能起到令其疼痛的效果。这条鞭子经过特殊制法,能够最大限度地伤害刺激表层,如陛下所吩咐,不见血、不致残。”
说话间,已是好几鞭落下。柏啸青背脊上紫痕交错,全身都被汗湿,头软软垂下,晕绝过去。
狱卒哪容他如此,很快一桶盐水兜头浇上,将他泼醒。
三十鞭的笞刑过後,两个狱卒成心在元渭面前卖弄本领,又玩起了好几种花样。
踏雪赏残梅、烟雨任平生、露湿金缕衣……一个个貌似雅致的名字下面,不仅摧残人的肉体,同时最大限度的加诸精神上的羞辱。
柏啸青最开始还强自忍耐。他身经百战的人,到了最後,竟也神志不清,嘶声哭喊,向施刑者乞怜,只求速死。
元渭看著这样的他,心内并没有从前无数次想象过的快意,反而一点点沈重阴霾,修长如玉的十指,紧紧扣住了软椅扶手。
在元渭的记忆中,柏啸青始终是个英雄,坚毅勇猛,敢做敢为。即使为了荣华前程叛国,他仍然是他。
无论任何情况下,柏啸青都应该面不改色,赴死或受刑也是一样。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柏啸青,在他面前,不停哭喊挣扎的这个人。
“陛下,前面这些刑,还不是最疼、最让人受不了的。”狱卒头儿凑到元渭面前,谄媚道,“好戏在後面呢。”
下一刻,元渭看到那两个满身热汗的狱卒,将遍体鳞伤的柏啸青从刑架上放下来,重新将他高高吊起,脱掉了他的裤子,将他双腿间软垂的阳具握在手中。
那地方,是全身最敏感的部位,同时,也是受起刑来,最能令人感到羞耻恐惧的部位。
元渭的呼吸变得急促,忽然就没办法再忍受,蓦地站起来:“住手!”
狱卒们被元渭这一喝,全部被吓得停手,跪倒在地。
只有阮娃仍旧侍立著,眼帘半垂,神情面容平静,仿若一切都在意料中。
“朕倦了……就这样把他,给朕送到武瑶宫去。”
元渭自觉也有些失态,掩饰地转过身子,朝狱门外走去。
阮娃紧紧跟在他身後。
跪在地上狱卒们错愕地面面相觑。
武瑶宫是天子寝宫,就是正宫娘娘,未蒙允许也不得入内。
今上就算是要亲自动手处刑解恨,也实在想不出,有什麽理由,非得将一个必死的囚犯带到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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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啸青刑伤过重,又被元渭吩咐“就这样送到武瑶宫”,於是就在半昏迷的情况下,赤身裸体的,被人架到了元渭寝宫内。
元渭摒退了所有在寝宫侍候的人,只让阮娃带著十几个内侍,守在宫门外面,谁也不让进。
黛蓝的天空上,繁星点点,有浅淡的灰白色烟云,暗暗浮动。
厚重的朱红大门,隔绝了寝宫内的一切声响动静。阮娃领著那十几个内侍,安静而恭敬地在门外垂手而立。
周遭安静诡秘的如同死地,只有悬在金彩飞檐下的几十个大红灯笼,不时於风中摇晃,发出轻微声响。
站了一阵子,就看见凌皇後带著几名宫女,披著大红的凤纹斗篷,朝这边走过来。
阮娃连忙率众内侍,向她下跪行礼。
“阮公公请起。”凌皇後声音娇软,“不知陛下,可曾用过晚膳没有?”
“回娘娘,还不曾。”阮娃从实回答。
“再有什麽事,也不能不吃东西。伤了龙体,该怎麽办好?”凌皇後细而浅淡的眉毛轻蹙,“阮公公也不提醒圣上?”
“回娘娘,奴婢曾禀过,是圣上说不用了。”阮娃站起来,在她面前低眉躬身。
“那可不行……待哀家进去,眼陛下说说。”
凌皇後移动凤步,就想往里面进,却被阮娃拦下:“圣上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若有违抗,立斩无敕。”
尽管武瑶宫,是皇帝不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进的规矩,但纯宁身为皇後,又深得元渭宠爱,所以向来就没有遵守过。
眼下被阮娃严词拦下,难免错愕片刻。但她毕竟是深具教养见识的大家闺秀,随後便笑道:“那也就罢了……阮公公回头,记得提醒陛下这事就好。”
说完,她深深望了一眼那紧锁的朱红宫门,眼中掠过缕轻愁,带著宫女们娉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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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的,织满金色龙纹图案的地毯上,那恨之入骨的男人,就赤裸著身子,遍体鳞伤的蜷缩其间。
四周高高矗立的十几架烛台上,燃满粗如儿臂的磐龙蜡烛,将那男人麦色身体上的每一寸肌理、每一道伤痕,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元渭走到柏啸青面前,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起,直直望向他惨白憔悴的脸。
柏啸青伤极倦极,连话都说不出,费力地望了元渭一眼,又垂下眼帘。
元渭被他这一望,只觉跨间顿时鼓涨坚硬起来。
灯光映照下,柏啸青神情平静疲惫,眼眸微闭,乌发凌乱披散,颀长而肌理匀称优美的身体上,遍布血色伤痕。
那是元渭,恨了多少年,连做梦都会梦到的人。
元渭忽然伸手,用力将柏啸青推倒在地上,然後颤抖著手指,解开自己的裤带,俯身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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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间,元渭把柏啸青折腾得死去活来,直到寅时一刻,外面禀报,就要到上朝的时辰,这才从遍体血污白浊,晕绝不醒的柏啸青身上下来,吩咐内侍进寝宫,侍候自己梳洗早膳。
阮娃整夜未寐,不敢有丝毫松懈的守在外面。等到进来,看到被缚了双手,绑在龙床侧,全身都是情色凌虐痕迹的柏啸青,尽管早有所预料,心底还是难免一惊。
元渭年轻体健,再加上多年所思,今朝得偿,此刻竟精神奕奕,不显半点疲态,一边向寝宫外走去,一边朝阮娃吩咐:“上朝前,朕要去沐浴更衣。他的腿断了,找太医给他接上,身上的伤,也都给治治。今儿,朕还要用他,他那後面实在是不得趣……你比较懂这一套,替朕好好调弄调弄。”
话说完,人也就出了寝宫的大门。
“是。”
阮娃低眉躬身,被长长睫毛半遮住的眸底,闪烁出异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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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过後,元渭如往常般,来到勤政殿批折子。
掩了殿门,独自坐在龙案前批折子的时候,他不时想到柏啸青,就有些心猿意马。
他无疑是深深恨著柏啸青的,却非常不情愿,将柏啸青交给刑部处置。
不愿意看到柏啸青被斩首示众,或是被绑在刑场正中,在众目睽睽下受那千刀万剐。
没有任何原因,只是一种直觉的保护。就如同人类,会直觉地避开火焰、刀锋的危险。
元渭为自己的想法,稍微感到不安和别扭。他蹙起眉头,望著对面的折子,思忖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是了……他不愿意这样,一定是死亡这种惩罚,对柏啸青而言,太轻太轻。
像柏啸青那种人……那种人,最好是一辈子屈辱痛苦地活著,不得解脱,才能偿还他所犯下的罪。
想到这里,元渭微微磨著牙,下腹有些发热。
“圣上,凌丞相求见。”
就在此时,外面有小太监通报。
“哦,请他进来。”
元渭瞬间整理好情绪,端端坐正,看著身著紫蟒,腰缠玉带的凌逐流走进来,向他躬身行礼。
若生在平常人家,他们应该是翁婿的关系。但在这宫中,就是君臣,丝毫逾不得礼法规矩。
“坐吧,有什麽事要跟朕说?”
元渭放下手中的玉管朱砂笔。他很清楚,凌逐流到他批折子的地方来,必定是要说朝堂上说不得的话。
“是。”
凌逐流在元渭左侧,檀木镂花椅上坐了,小心翼翼地开口:“听说,昨夜圣上到天牢,将国贼柏啸青提到了武瑶宫,亲自审问?”
“没错。”元渭瞟了他一眼。
看来凌逐流还不清楚,自己昨夜对柏啸青,具体做的那些事情。否则,不知会惊慌失措成什麽样子。
“陛下的心情,微臣可以理解。但按照我朝律法,此事须交由刑部审理……圣上贵为一国之君,治理天下,如此意气用事,终究不妥……”
“卿来此,如果只为这件事的话,就不必再提,朕自有主意。”元渭打断他後面的话,笑道,“什麽妥不妥的?朕坐拥天下,难道这点儿小事,也不能称心?”
凌逐流讷讷地沈默片刻,又忽然开口:“圣上英明仁德,柏啸青虽罪无可赦,从前与国也有功勋,给他个痛快了断,也就罢了,用那等酷刑折磨羞辱他,未免有些过……”
看来凌逐流,虽不知道武瑶宫内发生的一切,却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