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研
第一部分
第1节：零度空间（1）
沈研挚爱系列之《零度空间》
沈研
⒈
一切奇怪的事情都是从那天早上开始的。
在那天以前，我一直在这个小镇上过着平静的生活，有一个爱我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叫雨儿，今年三岁，长得很漂亮。听说在她出生那天下了一场好大的雨，所以取名叫雨儿。只是听说。因为我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她两岁以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据说是因为一年前的一起交通意外，当我醒来后就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所以我现在的所有记忆都是从我醒后那天开始的。奇怪的是家里面没有以前的相片，甚至连我们结婚时的照片也没有。我想，那大概是为了害怕会刺激到我所以都收起来了吧。因为自从那起交通意外以后，我虽然丧失了记忆，但却经常会在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某些记忆的片段，而每当这个时候我想要再仔细回忆时，就会觉得头痛欲裂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根据医生的建议在我出院以后我们就搬了家。
在最初的一段日子里，我们经常搬家，不停的更换新的环境。直到半年前我们搬来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
我很喜欢这里，也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简单，宁静。
虽然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可是我有种感觉，现在的这一切，就是我一直渴望的。我们在玻璃花房里种了许多香草，每当我闭起眼睛站在它们面前深呼吸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这一切，都改变在那一天早晨。
自从车祸以来，因为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再加上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我们一直是分房睡——
清晨6点。
不需要闹钟叫醒，她很自然的就从熟睡中清醒过来，仿佛已经养成了习惯。
她向来早起。
和往常一样，她起床后换好衣服来到厨房，开始做早餐。先把米洗干净加水倒进锅里，打开瓦斯把锅炖上去，等煮开以后再加入燕麦，半个小时以后就有粥可以喝了。做完这些之后，她去院子里取回奶箱里的牛奶，把它们放进冰箱，顺便把早晨刚送来的报纸拿进屋里放到餐桌上，然后开始给植物浇水。
这似乎也已经成为她每天早上固定模式下的一种习惯。
不同的香草，据说对阳光和水分有着它们各自不同的喜好。
听起来就很复杂。
她向来不谙此道。于是她愿意去做并且会做的，就是每天在想起来的时候，拎起水壶给它们浇浇水。这个最简单了，一点也不难，而且还可以用来打发时间，所以她很乐于去做。
每当她正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总会很专注，以至于对周围其他的一切全然不会有所察觉。所以当她浇完水转过身，看见他站在她身后的时候，显得很意外。
开放式的厨房与起居室是相连的，起居室的尽头就是玻璃花房。
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当她发现他的时候，他立即收起眼神中观察她的目光，对她微笑了一下。
“早安。”他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早安。”她笑着说，“是不是我刚刚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太响，所以吵醒你了。”
“不是，我本来就已经醒了。”他闻到有香味，“好香哦，是煮什么东西的味道？”
“我煮了燕麦粥。”她说。
“我说呢。”
“要咖啡吗？”她问他。
“好的，谢谢。”他有早起喝咖啡的习惯。
她把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加一块糖，然后和做好的早餐一起端到餐桌上。他放下报纸，看到只有一份早餐，“怎么只有一份，你的呢？”他问。
“我现在还不想吃。”
“不舒服吗？还是每天早起太辛苦了？”他关心的问。
“都不是。”她笑着摇头，“我现在还不饿。我想等雨儿起床以后和她一起吃。而且，我比较喜欢看着你把早餐吃完时的样子。”
她微笑的看着他。
他也笑了一下。
“雨儿还在睡吗？”他问。
“是啊。我看离去幼稚园的时间还早，所以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再叫她起床。对了，你今天，忙吗？”她问。
第2节：零度空间（2）
他看了眼时间，“一会儿就得走，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她说，“是昨天放学我去接雨儿回来的时候，她的老师说，如果今天有空的话，想和我们家长谈一谈关于雨儿的一些情况。她昨天还问过我一些问题，可是你知道……因为，我……”她低下头，讲话吞吞吐吐。她想说因为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老师问的那些问题，她大多无法回答。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说：“没关系，我知道了。下午我会尽量抽时间去接雨儿，顺便见她的老师。放心吧。”
“嗯。”她抬起头，微笑绽开在她脸上，她对他点点头。
用完早餐，他站起身离开之前不忘了叮嘱她：“待会儿记得一定要吃早餐。”
“好。”
目送他穿好外套出门以后，她来到雨儿的房间叫醒她。
“雨儿，我们起床了好不好？如果再不起床的话就要迟到了。”她掀开她的小被子，把她从床上抱坐起来，然后拉开衣橱，“今天雨儿要穿什么衣服去上学呢？穿这条白色的裙子好不好？”
她从衣架上取下裙子帮她穿上，为了怕她晚上回来的时候天气变凉，又特意在裙子外面给她加了件粉色的小背心。
“我们雨儿最漂亮了！”她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小脸，“来，跟妈妈一起去刷牙。”
她牵着她的小手带她去刷牙。
然后趁雨儿在吃早餐的空隙，她一边解决掉自己的早餐，一边顺手翻了翻桌上的报纸。四十几版，足足十几张纸，竟然有一大半以上都是广告。她合上报纸放到一边，看到雨儿把盘子里的鸡蛋剩下来摆到了一边。
于是她故意扳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雨儿，不可以挑食哦！”
她抬起小脸看了她一下。
“乖，把鸡蛋吃完，听话。”
她重新低下头，就像没有听见她讲话一样。
“来，嘴巴张开。”她只好自己端过盘子来喂她。
她还是不讲话，也不张开嘴巴。她就等着。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雨儿才终于张开嘴巴把鸡蛋一勺一勺的吃下去。
“好了，乖，去门口穿好鞋子在那里等妈妈。”
她用纸巾帮她把嘴巴擦干净，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拿上钱包送她去幼稚园上学。
幼稚园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步行过去也只不过十几分钟时间。是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离家最近的一家幼稚园。每天只要早晚接送，小孩子白天一整天在他们那里全托。
当她们走到街角的时候突然撞到一个人。
那个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有着一张即使不笑时也极好看的脸，以及被太阳晒得健康的肤色。他低着头好像是故意要撞上她似的。因为街道并不窄，当时在路上除了她们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他突然迎面朝她们走过来，擦肩而过的瞬间撞到了她的肩膀。
很痛。
她完全来不及避闪。
那个人撞到她之后就故意停下来，对她道歉说：“对不起。”
“没关系。”她摇摇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正在仔细打量她。
“小孩子很可爱。”他用试探的语气问她，“是你女儿？”
“是啊。”她回答。
雨儿突然显得有些不安，好像在害怕什么。
她牵紧雨儿的手，对他轻轻颔首，然后继续往前走送雨儿去幼稚园，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那个人站在原地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神秘的笑了一下。
把雨儿送去幼稚园以后，她打算趁上午有时间去一趟超级市场买点东西，谁知道在路口又碰到了刚才撞到她的那个人。
“你好，早上好！”那个人脸带笑容的出现在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真是巧。”他说，“我们又见面了。”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对不起，请问，我们以前认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她从前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在仔细的盯着她看了三秒钟之后，回答说：“不。”
她要走。他又拦住她。
“对不起打扰一下。”那个人说，“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第3节：零度空间（3）
她谨慎的看着他，“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因为我刚到这里，对这儿的路不是太熟悉。”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离这里不是很远，“请问，您知不知道这上面的地址是在哪里？”
她看着地址，仔细想了一下说：“好像应该就在这附近不太远。”
“是吗，可是我已经在这里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请问，可不可以麻烦您？”他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
“哦，好啊，那我带你去好了。”她说。
“真是太感谢您了！”他极其礼貌客气的说。
“没关系，不客气。”她为他带路。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不一会儿就到了。这里和她住的地方竟然只隔两条街。她在确认了一遍门牌之后，对他说：“到了。就是这里。”
按照地址上写的，这是一处红墙尖顶两层楼带院子的住宅。
“谢谢您送我回来。”他说。
“什么？”
他说：“我就住在这里。”好像话里有话。
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给耍了。因为她这时才注意到，他明明说自己是刚来这里找不到路，可是身边却连一件行李也没有。可见他刚刚讲的不是实话。于是她有些生气。
“既然找到了你要找的地方，那我先回去了。”她说，“再见。”
这次他没有拦她，而是在她走出十几步远之后，突然在身后喊出她的名字。
“纾薇！”
她的脚步在听到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几乎是吃惊的踉跄了一下。
他注意到了。然后在他的唇角边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猜测的果然没有错。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走到她面前。
“裙子很适合你。”他说，语气仿佛以前跟她非常熟悉似的。
她身上穿的直筒窄裙长度刚好过膝，很漂亮。
“你是谁？”她说，“我们不认识！”
她有些莫名的惊慌，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许多，似乎想要向他强调他们并不认识。
他看出她在紧张，于是笑了一下，“是的，对不起。”他说，“我想我大概是认错人了。”
她看着他。
“这上面有我的名字和联系电话。”他把一张纸片交到她手中，“我就住在这里。”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又好像都有弦外之音似的。她听不懂，并且完全被他给弄糊涂了。
“还有——”他说，“谢谢你带路。”
“没关系。”她说，“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他耸耸肩膀，帅气的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她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他笑着站在她身后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什么。这次她没有回头，却在听到他说的那句话之后脸色一变。
一整天直到晚上，她都还在思索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厨房里水开了。
电水壶的鸣笛一直在叫。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水已经从壶里溢到了地下，她连忙拔下电源插头，然后懊恼的叹口气，拿起一块抹布弯腰蹲下抹地，等到她站起来时候，突然一阵头晕，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接着有几秒钟的时间她什么知觉也没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她很有经验的在出现头晕的瞬间，伸手及时扶住旁边的水池才没有晕倒在地，十几秒种之后才又重新恢复知觉。
雨儿他们父女回来了。
她听见门外响起停车的声音，接着关车门，然后有钥匙在开门。
“我们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换好鞋，把雨儿的书包放到地板上，然后帮雨儿换鞋子。
“你们回来啦。”她上前拎起地上的书包，牵过雨儿的手带她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
“下午去幼稚园，老师怎么说？”她问。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反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嗯？”他询问的眼神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目光最后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第4节：零度空间（4）
“没有啊。”她伸手拍了拍脸颊，笑着说，“我很好，没有觉得不舒服啊。”
“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去看医生，知不知道？”他盯着她的眼睛。
她点头，“我知道。”
他满意的微笑了一下，放开她，回房去换衣服。她跟在他身后走进他的卧室。他脱下来的外套，她很自然的顺手接过去帮他挂进衣橱里。
“老师下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她问。
他取下手腕上的手表交给她，由她放到床头柜上。
“她说雨儿平时在幼稚园里不讲话，也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她问平时她在家是不是也这样。”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说是。”
“那老师怎么说？她们不会不要她了吧？”
“当然不会，她们当初同意收雨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雨儿的状况。”
“可是……”她还想要说什么，被他打断她的话。
“是什么味道？”他在空气中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