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警探先生还有看电影的工作吗?”
“有时也得看看。”
“看的什么电影啊?”
“《男人的暴发史》和《利根风云》。”
“啊呀,”妹妹笑了起来,“都是老掉牙的旧片子。”
“你看过吗?”
“看过。已经有半年多了。是不是没有什么意思?”
“可不是吗?”今西的目光又回到报纸上。
妻子在一旁剥着栗子,剥好后放在今西看的报纸上。报上的消息乏味得很,因为没有什么可谈的,只好借以消磨时光。
今西的目光虽然在漫不经心地浏览着,耳朵却在听着妹妹她们的谈话。
“我看电影正片还不如预告片有趣呢。”妻子说。
“可不是嘛!预告片为了招徕观众,剪辑的全是影片里的精采部分。”妹妹说,“今晚的预告片就怪有意思的。”
今西扔下手里的报纸问道:“喂,影院里都要上映预告片吗?”
“你是问当时放的预告片吧?”
第二天,今西荣太郎来到影片公司,熟识的负责人不厌其烦地翻着帐簿查找起来。
“啊,是放过。是下周将要首映的新片预告和预报两种。”
“预报是什么?”
“每当巨作上映,提前一个月左右就要进行预报,借以壮大声势。”
“当时预告的下周首映新片是什么?”
“《遥远的地平线》,是部现代片。”
“预报呢?”
“是一部外国影片。”
“外国影片?画面上不会有日本人出现吧?”今西叮问道。
“那是当然。不过,里面有在东京举行特别公映式的场面。那是一部评价很高的巨作,特别公映时皇太子等人都到场了。”
“哦,这种场面也会在预报里映出来吗?”
“是的。”
“再三来麻烦,实在抱歉,能让我看一看吗?”
“哎呀,”负责人为难地歪着头,“预告片并不总放在仓库里,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需要查查看。”
“这么说来,过一段时间后,拷贝也会当作废品处理掉吗?”
“是的。否则仓库就容不下了。一过期限就要很快处理掉。”
“怎么处理法呢?”
“把拷贝剪碎,卖给废品收购商,我们把这叫做‘上剪’。”
“那么,能给查一下吗?”
负责人告诉他,即使到拷贝仓库,也无法马上查出来,请他过一小时再来。
今西荣太郎暂时走了出来。在外面闲逛了一小时左右,又返回影片公司。
“啊,弄清了。”负责人看到今西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下周新片预告找到了,但是遗憾得很,外国影片的预报果然已经处理了,三天前刚刚卖给了废品商。”
预告的新片名叫《遥远的地平线》,他看了一遍,只是把一些场面剪辑在一起,加上了导演和摄影师的形象,只有短短三分钟,没等尽兴就映完了。
“预报是外国片吧?”
“是的。”
“影片的名字是什么?”
“《世纪之路》。”
“听说上面除了影片的镜头外,还有特约公映式的场面,是吗?”
“拷贝肯定不会只洗一部,会不会还有剩下的呢?”
“哎呀,不太可能。因为要处理就是全部。你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有,我一定通知你。”
“请务必协助。”
今西嘴上虽然这么讲,但是已经处理的东西是再也无法找出来的,他只好另想其他办法。
今西挂电话给吉村:“吉村你喜欢看电影吗?”
“怎么啦,突然问起这个来,我倒是满喜欢的。”
“看过《男人的暴发史》吗?”
“那个片子我没有看。”吉村在电话里笑起来。
“是吗?”今西有些失望了。转而一想《世纪之路》的预报片未必只在这时上映。“那么,你看过《世纪之路》这部外国影片吗?”
“啊,看过。”
“这部片子的预报你看过吗?”
“对了,是记录特约公映场面的那部吧!”
“不错,”今西高声说。实际也可以说是在喊:“喂,我马上去找你,你给我详细讲一讲。”
今西向蒲田警察署走去。
吉村在警探办公室,见到今西,马上一起走出来。
“局里虽然也可以喝茶,可是在别人眼前,总不能畅所欲言。”
二人走进警察署斜对面的一家小吃茶店。
“你辛苦了。”吉村突然给他道劳说。因为今西从伊势回来后,他们初次见面,“那边情况怎样啊?”
“我正想讲给你听呢!”今西讲了这些天的详细情况。“回来以后,一直在空忙。问题在于三木谦一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使他动了心。现在看来,除了外国影片的预报之外,其他都无从设想了。可是这部片子,影片公司又处理掉了。你看过能不能回忆起一些内容来呢?”
“是啊。”吉村双臂抱在胸前。“日子很久,差不多全忘光了。预报片嘛,无非是以介绍影片内容为主,选编几个场面。”
“据说有特约公映式的场面?”
“嗯,皇太子夫妇前来观看那部影片的场面,倒是拍了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场面呢?当然不是指影片本身的内容。”
“此外……”吉村低着头拚命挖掘自己的记忆。
“有没有名流出现?譬如在某个会场的镜头里……”今西启发他。
吉村极力思索。“想起来了,”吉村猛然抬起头来,“确实有那种镜头,不过,我没有记住人的名字。”
“喂,你记不记得里面有那个《新群》组织的人出现呢?”
“等一等,我正在回忆这件事。”吉村又一次低头思索起来,“各种各样的人物好象都出现过,什么小说家、导演、日本的电影明星等等……”他象是在自言自语地慢慢说着,“没有听到《新群》这个名字,仿佛年轻的艺术家也不断地出现。因为当时没有细心看,所以记忆淡薄了。”
“是吗!”
今西通过吉村的介绍,心里大体有了个眉目。先假定画面上出现过《新群》里的人物,三木谦一是看到了这伙人里的某个人的面孔,才立即下决心来东京的。
问题是这张面孔是《新群》里的哪一个人。
三
今西荣太郎的记事本上记载着以下几件事:
〇关川重雄:昭和九年十月二十八日生,昭和三十二年由秋田县横手市迁到东京都目黑区柿木坂1028号,现住因黑区中目黑2103号。其父关川彻太郎,昭和十年死亡,其母繁子十二年死亡。无兄弟姊妹,独身。
……
〇XXXX:昭和八年十月二日生,原籍大坂市浪速区惠比须町二段120号,现住大田区田园调布六段867号。
……
〇本浦千代吉:原籍石川县江沼郡XX村XX号。明治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一日生,昭和三十二年十月二十八日死亡。
其妻阿政 明治四十三年三月三日生,昭和十年六月一日死亡。石川县江沼郡山中镇XX号,山下忠太郎之次女,昭和四年四月十六日结婚。
长子秀夫 昭和六年九月二十三日生。
……
今西荣太郎之所以把XXXX的材料夹在中间,是因为一直注意看评论家关川重雄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也许这不属于什么问题。但是,干警探这一行道就是不能不对一切都打个问号。
对于《新群》中的人物,今西注意的不只是关川重雄一人,另外还有些年轻的艺术家,诸如剧作家、音乐家、评论家、小说家、诗人、画家等等。
在对和贺英良的查询中,今西手头有一份复信。这是大阪市新川町浪速区公所户籍科寄来的户籍抄件。
“大阪市浪速区惠比须町二段120号
父 英藏 明治四十一年六月十七日生
昭和二十年三月十四日死亡
母 君子 明治四十五年二月七日生
昭和二十年三月十四日死亡
本人 昭和八年十月二日生”
今西脑海里浮现出下而三个人的出生年月日
(A) 昭和九年十月二十八日生
(B) 昭和八年十月二日生
(C) 昭和六年九月二十三日生
原籍各不相同,一是东京,一是大阪,另一人是石川县。今西用铅笔敲点着这三个人的名字,沉思良久。他望着日历牌,发现下星期一是节日休假,正好与星期日连休。
“喂,我星期六晚上,要去一趟北陆。”这是今西回家后向妻子芳子说出的头一句话。
“又要外出啊?”妻子的神色中好象在说不是刚从伊势回来吗?
“又不是去玩!”今西气呼呼地说,“我不能老是请假。这次连休两天,正是个好机会。”
“不能作为出差去吗?”
“不好开口啦,还不知能不能成功呢。我要去石川县,旅费有吗?”
“这点存款还是有的。”
“谢谢你,请拿出来。”
“到石川县什么地方?”
“山中,在温泉附近。”
“啊,是个好地方!回来时可要给我捎点纪念品啊!”
今西一次也没有陪妻子去过温泉。妻子的话刺痛了他的心。
“那是当然。不过,用你省吃俭用攒下的钱,真不好意思。”
“这是不得已的,工作嘛!”
今西第二天打电话告诉了吉村。
星期六晚上,今西手提旅行包,站在东京车站的月台上。吉村从送行的人流中走过来。
“啊呀,你来啦。”今西笑着说。
“辛苦啦,”吉村点着头;“这次不是出差吗?”
“不好再提出差了。幸好,有了连休,就等于去旅行一趟。多亏妻子拿出了体己钱帮了忙,不过,她可不太高兴。”
“今西先生的夫人是通情达理的。”
“有件事我要拜托你。”今西左右环顾了一下,把吉村拉到身旁低声耳语了一阵。
吉村睁大眼睛说:“明白了。”尔后望着今西的面孔深深点点头,“在你回来之前一定完成。”
“拜托你了,”
眼看再有五分钟就要发车了。妻子芳子穿过人群走上前来:“给你在火车上吃。”说着她把一包东西递过来。
“什么啊?”
“到时候打开,你就会高兴的。”
“真不好意思,净让你花钱。”今西禁不住客气起来。
列车驶出月台变得越来越小了。吉村对站在身旁的芳子说:
“夫人真是可以呀,象今西先生这样的人也太难得啦。”
“他就是工作着迷,真没办法。”芳子回答道。
四
今西到达关原一带天已经亮了。他从米原换乘北陆线列车,朝霞洒在了余吴湖面上,皑皑白雪覆盖着贱之岳山岳地带。他在大圣寺下车时,已近中午了。
今西荣太郎搭上电车。小电车朝着南方群山的怀抱中驶去,越过山代后平原越来越小,眼看要碰到山麓,电车才停下来。这就是终点——山中温泉。
下电车多半是来温泉疗养的人们。关西方言听来特别刺耳。今西取出记事本,在站前问明自己要去的方向。站前就是温泉镇,可是今西要去的地方,在山那边,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
今西乘上了出租汽车,沿着乡村公路驶去。潺潺的溪水流过路旁,远处房屋密集的地方,就是山中温泉。
“先生,您是头一次来这儿吧?”中年司机背着身子问。当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又问道:“您不是来洗温泉的吗?”
“噢,来到温泉了,我先去拜访一位朋友。”今西吸着烟回答。
山头上阴冷的云雾在渐渐地散去。
“送客人去XX村的,还真少。”
“唔,那儿偏僻吗?”
“那儿什么也没有。而且,虽说叫个村子,其实不过五十几户人家,稀稀拉拉地分散各处。全都是农民,很少有人雇用出租汽车。”
“村子这么荒凉吗?”
“穷极啦。在山中、山代一带,到处是来自关西方面的客人狂欢作乐,可是在相距不到八公里的这块土地上,却有不少人上顿不接下顿。人世间真是莫名其妙……”说到这儿,司机住嘴不往下说了。
“先生,XX村里有亲戚吗?”
“不,没有亲戚。我想去拜访山下先生家。”
“山下先生吗?那个村子人,有一半姓山下的,叫什么名?”
“山下忠太郎。”
“打听一下看吧。”司机就象他自己说的,由于很少到这一带来,他对村里的情况似乎也不太了解。
平坦的道路变成了山路。贫瘠的小块田地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山间。汽车驶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象小船儿似地颠簸摇晃。当车子爬过第二个山头时,司机说:
“先生,那就是XX村,现在归属于山中镇,您瞧,完全不象个村庄的样子。”
在司机手指的方向稀疏的矮小屋顶闪着亮光。司机要去问路,今西制止了。他让汽车停在民房的近处。
汽车停下的地方,排列着五、六户农家。说是排列,其实各户之间都被田地隔开,七零八落地各不相接。也许是由于多雨的缘故,家家的房檐都伸出很宽。
在一所房前,站着一个身背婴儿的二十二、三岁妇女。今西走上前去,这个女子从汽车停下时起一直在冷冷地瞟看。
“请问,”今西轻轻点一下头,对方却板着脸,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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