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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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器-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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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体好,倒也不错。干得动的时候干点活,对身体反而有好处。”

“可不是吗。我自从到了关川先生家里,一次也没得过病。”

今西一边与她闲聊,一边考虑着怎样开始提问。不多时,馄饨端来了。

“请用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中村丰笑嘻嘻的,用牙把筷子分开,津津存味地喝馄饨汤。

“怎么样,关川先生这个人是不是性情有些怪僻呀?”今西开始了询问。

“不,并不是那样。”她吃着馄饨说,“他没有其他亲属,我看倒是满随和的。”

“不过,听说写文章的人,脾气都挺怪呢?”

“是啊,他写东西的时候,闷在自己房间里,连我也绝对不让进去。嘿,对我来说,反倒更舒服。”

“他工作的时候,关着门吗?”

“是的,倒是不上锁,可是从里面关得紧紧的。”

“时间很长码?啊,我是说,他闷在自己房间里的时间很长吗?”

“每天都不一样,长的时候,五、六个小时都不出来。”

“他的书房是怎么布置的?”今西荣太郎向中村丰问道。

“是个西式房间,有八铺席那么大,写字台放在朝北的窗子下,旁边摆着关川先生的单人床。书箱靠墙摆着,就是这个样子。”

今西真想有机会时,去看看他的书房。为了工作方便,他自称是兴信所的人,但是。要冒名检查别人房间,则是职业良心所不能容忍的。不论任何房子,不得到主人同意,不得擅自进入。只有在持有搜查证的情况下才能搜查住宅。

仅仅为了自己谎称是兴信所的人,今西就己经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但是,如果正面讲明自己是警探,中村丰肯定会吓得连一句话也不敢讲。

“窗子呢?”今西问道。

“北面两个窗子,南面三个,另外,西面还有两个,东面是进出口门。”

“原来如此。”今西脑子里描绘着大体的轮廓。

“可是……”中村丰好象觉得奇怪,嘴里嚼着馄饨,眼望着今西的面孔说,“婚姻调查难道还需要这些情况吗?”

今西有些着慌了。

“啊,对方有这么个要求,希望了解一下关川先生的生活状况。”他掩饰了过去。

“是啊,设身处地想一想,当老人的要把姑娘嫁出去,大概都想了解的越细越好。”中村丰很轻易地表示了赞同。

“啊,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她主动介绍起来。“关川先生写东西非常努力。年纪那么轻,怎么说好呢,名气就这么大,忙得很呢。有一次他笑着对我说,收入嘛,按一般薪水阶层来说,大体相当于一个科长吧!”

“哦,收入那么多啊?”

“可不是。他工作可多啦,常常有些杂志社找他去参加座谈会,还常到电台录音,琐事也不少。他写的东西我看不懂。听儿子讲,作为一个年轻新手,他可受欢迎啦!”

“听说是这样。”

“所以,姑娘嫁过门来,生活是用不着犯愁的。”

“明白了。对方听了会放心的。啊,还有一件事,我也想让对方放心,关川先生有没有女朋友呢?”

“噢。”中村丰把口中的馄饨汤咕咚一声咽了下去。“人年轻,英俊,收入又多,在社会上又挺有名气,要说没有情人那才奇怪呢。”

中村丰喝下碗中最后一口汤、用手帕擦了擦嘴。

“这么说,是有情人罗?”今西荣太郎往前探着身子问道。

“我想是有的。”

“关川先生把女人领回家来过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有情人呢?”

“因为常常来电话。”

“你接过吗?”

“电话上装有分机,可以拨到关川先生的房间。我常接外面打来的电话。听起来人很年轻,声音也很细。”

“原来如此。叫什么名字呢?”

“总是不报姓名,只说告诉关川先生他就知道了。所以我觉得关系非同一般。”

“噢,那么,最近来过电话吗?”

“没有。好象中断了。当然,本来就不怎么常来电话,一个月里,就那么两三次。”

“倒也不多呢。你听过关川先生同那个女子通电话吗?”

“没有。因为每次关川先生都是在书房里接的。”

“不过,从表情行动上也可以看出来吧,譬如说是关系亲密的对象呢,还是一般的女明友呢……”

“我觉得关系相当亲密。不过,这只是我的感觉,还说不准。”

“听声音,来电话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吗?”

“不,不是一个人。”

“什么,不是一个人?”

“嗯,有那么几个人。不过,那些好象都是关川先生的工作关系。我在眼前,他也不避讳。绝对需要在书房里讲话的,只有那个女人。当然,以前的情况我就不了解了。”

“……”

“这些会影响婚事吗?”中村丰担心地问。

“不,这些我会适当地向对方讲的,因为他和那个女人已经不会再有关系了。”今西无意中说走了嘴。

“啊呀,你怎么会知道的呢?”中村丰面露惊愕的神色。

“不,我只是那么猜想。对啦,还有件事,我想打听一下,”今西饮着茶说,“这个月六号晚上,关川先生是在家,还是外出了呢?”

“六号?噢,五天以前啊,那一天吗?我在他家每天只呆到晚上八点,我走后的情况就不知道了。”中村丰回答说,“不过,要说六号这一天,我记得关川先生确实是在我回家之前两小时外出了。”

“你怎么记得的?六号这个日子不会记错吗?”

“因为那天我媳妇娘家来人了,儿子和媳妇告诉我今天早些回家,所以我记得这个日子。”

“噢,是这样。那么说,关川先生确实是在六号下午六点左右离开家的罗?”

“是的。你的调查还需要打听这些事吗?”中村丰越发感到可疑起来。

“不,因为有件事总也放心不下,所以随便问一问。不过,没有什么。啊……”今西荣太郎把话题一抟,“刚才听你说,关川先生非要在书房里接电话的,就只有那么一个女人,还说以前的情况,你就不了解了,是吗?”

“是的。”

“不,我要了解的是,据你所知,打来这类电话的不只她一个人是吗?”

“是啊。”老太婆想了想说,“哎哟,本来是大喜的婚事,我净讲作对关川先生不利的事,不合适吧?”

“不,请不要顾虑。哪些该向对方讲,哪些不该讲,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唔。确实,你的感觉是对的。”老太婆坦白地说,“关川先生非要在书房里接电话的。说来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不过,最近一个时期,那个女人再也没有打来过。”

“是从什么时候不来电话的呢?”今西荣太郎凝视着中村丰的嘴角。

“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今西荣太郎不禁为之一惊,成濑理惠子自杀不正是那个时候吗?不要急,这件事有必要详细了解。

“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

“不知道。也是只说找关川先生。据我估计,那可能是个酒吧女郎。”

“酒吧女郎?”今西的期望落空了。因为成濑理惠子是剧团的办事员。

中村丰接着说:“用词很轻佻,语气也挺粗暴。”

奇怪!难道成濑理惠子是这样讲话吗?

但是,时间是吻合的。今西又一想,也许成濑理惠子的声音,中村丰在电话里听来有这种印象。

“那个人的声音确实是从一个月以前就再也没有听到吗?”

“可不是吗。最近,正象我刚才讲的,只听到一个声音清脆的女人的声音。”

二人之间出现了片刻沉默。今西陷入了沉思,中村丰死死地盯着他的面孔。

“关川先生是不是经常把朋友领到家里来玩啊?”

“不,很少有。不知为什么,他不喜欢交际,很少请朋友来家里玩。要说客人的话,充其量不过是些杂志社的编辑。”

“原来如此啊。不过,他在外边经常玩吧,夜里回来得晚吗?”

“刚才我说过。”中村丰说,“我晚上八点钟下班,以后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夜里好象回来得很晚,据邻居们讲,半夜一点钟左右常听到停车的声音。”

“毕竟是年轻人嘛!我想另外再打听一件事,你知道关川先生是在什么地方出生的吗?”

“有关他个人的事,很少听他讲起过。”中村丰有些不满地说:“不过,这些情况查查户籍不就清楚了吗?”

“这我知道。户籍抄件我曾取来看过。原籍写的是东京的目黑。”

“怎么是东京?”老太婆思索起来,“哎呀,怎么看不出他是在东京出生的呢!我生在一般庶民区,对地方情况了解不多。听他的口音压根就不是东京人。”

“那么,你听着象是哪里人呢?”

“这我可说不出来,只是而这个感觉。怎么抄件上写的原籍是东京吗?”

“是的。”

事实上,今西知道关川重雄不是东京人。因为他曾到目黑区公所查阅过户籍原件,原籍是从其他地方转过来的。

“谢谢你。”今西郑重地向中村丰鞠了一躬。

“不,谢谢你的款待。”

今西和中村丰分手后,顺着坡路向市内电车路走去。尘土随风在脚下飞扬。今西缩着双肩,低头向前走去。



四天过去了,今天外出归来,发现桌面上放着两封信。一封来自横手市政府;另一封来自横手警察局。

今西首先把市政府的来函打开。

“关于贵厅查询关川重雄氏原籍一事,现答复如下:

关川重雄氏于昭和三十二年由我市字山内一三六一号迁至东京都目黑区柿木坂一O二八号。

关于他改变原籍一事,本来已经通过目黑区公所的原籍簿搞清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又特意去函迁出地点进行了核实。”

接着,他又拆开横手警察局的来函。

“前略。兹就贵厅搜字第2059号照会函复如下:

关于横手市字山内一三六一号,经查,产权现为农机县贩卖商山田正太郎(五十一岁〉所有,房屋由此人居住。

经向本人询问,他对关川重雄及其父关川彻太郎,其母繁子生前情况一无所知。据该人称,他于昭和十八年搬进了这所房子,当时房主为杂货商樱井秀雄。对以前的情况毫无了解。

关于上述樱井秀雄,经调查已迁至关西方面,如需向本人询问,请直接与大阪市东成区住吉XX号联系。

又,关于关川一家,经向有关市民询问,无人了解他们的情况,只得停止调查。”

今西荣太郎大失所望。因为有关关川重雄在秋田县横手市的线索,到此中断了。不过,今西决心付出最后的努力。他要找到迁居大阪的樱井。此人也许认识关川重雄的父亲彻太郎。问题是,此人是否还在大阪的原址,尚不得而知。

总之,是要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到底的。

今西从抽屉里取出公用的复写信纸,开始用复写笔书写查询信。

写完后,装进信封,写上了收信地址。这时,一名年轻警探来到今西身旁说:

“今西先生,有你的邮包。”

“唔,谢谢。”

是一个细长邮包,正面写着“东京警视厅侦查一处今西荣太郎先生”,背面印着“岛根县仁多郡仁多镇龟嵩算盘株式会社”,旁边用毛笔写着“桐原小十郎”。

今西荣太郎急忙打开邮包。里面露出一个装在盒子里的算盘。盒子正面印着“云州特产龟嵩算盘”。

今西取出算盘,大小正好适中。框子是檀木的,珠子滑溜溜、沉甸甸的。整个算盘漆黑闪光。今西用手指拨动着珠子,的确非常好用。

桐原小十郎就是今年夏天为调查出云方言,在龟嵩见到的那位老人。今西已经把桐原老人忘却了,老人却还记得他。

桐原老人为何寄来这一物品,今西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没有另外收到来信,老人的意图尚不得而知。大概是忆起了什么事,顺便寄来的。

他想把算盘装回盒子,刚向里一推,一张叠好的纸条从里面被推了出来。显然,这是附带寄来的信,完全象桐原老人所为。

今西将纸条打开。

“敬启者。别后无恙乎。敝人依然蛰屈云州山间。近来,犬子经营之工厂制出一新产品。此产品较历来产品规格缩小,系为方便公事革新试制而成。犬子将试销品送来我处,今冒昧敬呈一只,如能借此忆及今夏来游之趣,当不胜欣慰之至。

算盘手中拿,山村秋风飒飒寒。

此致

今西荣太郎先生 小十郎”

乡下人是很亲切的。今西荣太郎眼前又浮现出龟嵩那座茶室前的庭园,仿佛又听到了端坐在那里的那位枯瘦老人的谈话声。

最后这句俳句也很适合桐原老人。

老人的家曾是江户时代古代俳人经常聚会的场所。由于今西也喜欢吟俳句,所以对老人的来信倍觉亲切。

当时,今西不畏路途遥远,长途跋涉,前去调查,结果空手而归。只是做为副产品,结识了这位桐原老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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