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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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器-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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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当三木要调到三成警察署去的时候,全村人都依依不舍要求他继续留任。三木之所以在这个警察署工作三年之久,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众人挽留的结果。”

桐原小十郞的长谈结束了。归根结底,三木谦一是个高尚的人。今西在此又不得不陷入了失望。他满以为三木谦一的死因与他当过巡警有关,可是,从桐原老人的谈话中,丝毫也找不出与之有关系的影子。

从三木谦一身上找不到丝毫招人怨恨的种子。别说是怨恨,越听越感到他是一位受人爱戴的人。今西身为同行,一想到在这穷乡僻壤里会有这样的警官,不觉暗中感到自豪。他为此心满意足的同时,也感到无限空虚,这种矛盾心情,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多谢啦!”今西向老人表示谢意,神情里含着凄凉的成分。

“啊,讲了这些也不知有没有用处?”桐原小十郎郑重地行礼后说道:“警视厅的警官特意跑到我们这乡下来,实在过意不去。不过,要说三木招人怀恨,或者有双重人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压根儿就是个善良的人。凡是了解他的人,不论问谁,恐怕都会这样回答的。”

“我明白了。我作为警察官听到三木先生的高尚品德也感到欣慰。”今西回答说,“也许是我估计上有错误。”

“大热天,太劳累你了。”老人怜悯地望着今西的面孔说。

“最后我想问一下,”今西说,“龟嵩这地方的人有没有现在住在东京的呢?”

“是啊,”老人歪着头思索了一会说,“这样的村子外出谋生的人是相当多的。有人去东京,准会知道的。农村嘛!父母、兄弟、亲友之间总要通信的。只要一通信,就会自然而然地知道某某人在什么地方了。”

“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在东京的吗?”

“没有听说过。我在这地方是老住户,而且开了这么一个老字号,一般的事情都会传到我耳朵里来的。”

“是吗,太打扰您啦!”今西致谢后,正想起身。

“啊,你来一次不容易,再从从容容地坐一会嘛!关于三木,除了刚才讲过的,再没有什么新的了,就让你看看我上而讲到的俳句命题箱吧。你是今西先生吧?你也喜欢俳句吗?”

“啊,不能说没有兴趣。可是……”

“那就更应该了。等一会我就拿给你看,是一个珍贵的箱子呐。不愧是出自古时候名人之手,如今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你好容易来一次,就当作旅途见闻带回去吧。”桐原老人把手指捏得吧吧作响。

今西荣太郎在老人处度过了两个小时。

临走前,他看了桐原家收藏的命题箱和古代俳人遗留下的诗笺。

今西对俳句算不上精通,却很爱好,看到这些珍品,不由得忘却了时间的推移。然而,他内心里并不轻松。因为,此行的主要目的并没有达到。

要说听到被害人三木谦一人格高尚而感到失望,那是没有道理的。但是,从侦查上来看,被害者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的人格可以说太完美了。

因为在这个村子里,再也没有比桐原老人更了解三木谦一的人,所以,没有必要再向其他人了解。今西向老人深深致谢后,便离开了桐原家。

他又坐上了吉普车。车子驶到街道拐角处,看到了警察署。今西让汽车停下来,他向警察署里张望了一下,一位年轻警察正伏案写着什么。用来遮挡卧室的蓝色布幔在随风飘动。这就是三木谦一曾经工作过的警察署。从房屋的新旧程度看,好象同当时没有多大改变。

今西感到自己仿佛是在瞻仰某件纪念品。由于对三木谦一这个人物加深了了解,所以也产生了一种感慨的心情。

汽车又在往回返的路途上驶开了。离开了龟嵩村,汽车驶上了一条沿河的公路。

在秋田县的龟田还多少摸到了一些类似线索的头绪。可是,在这个龟嵩却一无所获。

今西在秋田县龟田听到的那个奇妙男子的情况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他到底是谁呢?与案情到底有无联系呢?

吉普车沿着望不到农田的山谷往回行驶。

三木谦一的确是一个高尚的人,但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遭到连面容都被毁掉的惨害呢?看来凶手对三木谦一仇恨至极,这样人格高尚的人,难道还会有不曾为自己觉察,另外的招人怨恨的理由存在吗?

杀人凶手身上一定会溅上大量鲜血,他是怎样处理的呢?难道他会将溅血的服装藏在自己家里吗?以往有过不少案件,犯人是将它藏在天棚里,或者埋在地板下的。这次情况又会如何呢?

今西以前对吉村讲过犯人是乘车逃走的。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家,他在途中的中间站,脱下溅血的外衣,换上另外的衣服之后,才回家去的。今西至今还认为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他的中间站在那儿呢?果然如最初所设想的那样,在以蒲田为中心的就近的地方吗?

那个中间站就是他情人的家吗?

当望到龟嵩车站时,公路距离铁路线更近了。一座悬着吊钟的望火楼矗立在眼前。

 
 
第07章 血迹
 
 
 
 一

今西荣太郎空虚地返回了东京。

用“空虚”二宇形容再恰当不过了。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重。

他此次去到出云腹地,满以为可以从三木谦一的历史中,找出凶杀案的线索,结果却一无所获。听到的,无不证明三木谦一是一位品德高尚的人。

按常理说,听到这些赞誉之词应该高兴才是。但他却并不甘心,这也许是警探这一行当的职业习惯吧!

回到警视厅,今西向科长、处长报告了出差情况。他无精打采,反倒是领导人对他安慰了一番。

他反躬自省,感到自己一味追查“卡梅达”和“东北方言”未免有些过于固执,好象总是被它们牵着鼻子走。侦查工作,必须时刻保持客观和冷静的态度。这次破案,他仿佛不知不觉地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左右,以致迷失了方向。

今西每天闷闷不乐。新的案件层见迭出。他想换换心情,把精力投到新的侦查工作上去。但是,那一度造成的烦闷,却总也排遣不开。

今西回来后,把出云之行的情况用电话告诉了吉村,吉村也为他表示遗憾。

“千里迢迢跑那么远,真辛苦您了。不过,我认为今西先生的想法没有错,不久一定会有所发现的。”吉村这样安慰今西。

当时,今西只能将他的这句话当做年轻同事的抚慰来接受。

从有限的侦查费中,两次拿钱浪费于东北和出云之行,今西深感于心不安。

他在郁闷中度着日日夜夜。案件发生后,不觉已过三个月,早晚感觉有些凉了,但是白天却依然热得很。

一天,今西从警视厅下班回家,途中买了本周刊杂志,坐在电车上翻阅起来。在随意浏览中,发现了下面一段文章:

“旅行中,人们常常会遇到奇怪事情。今年五月,我因事去信州。归途中,搭乘夜车。记得是在甲府一带,上来一位年青女子,坐在我对面的座席上,她体态轻盈、模样俊俏。

假如仅仅如此,那也只不过给我一个美人的印象罢了。可是,在列车行进中,她却打开了窗子向外面撒些什么东西。

我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原来是撒些碎纸片。而且她不是撒一回,车开过了大月站,她还在不断地撒。这女子从她的手提包里一把一把地抓出纸片往外扔,纸片被风一吹,宛如雪花飞舞。我禁不住笑了:如今的年青女性,真是不可捉摸,竟然还象孩子,做着稚气的玩耍。我想起了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柑桔》……”

今西荣太郎回家去了。

近来没发生重大案件,没有成立侦查小组。这对市民和平的生活来说,当然是值得庆幸的。但对今西来说,似乎总觉得有点不大称心,这大概是由于警探职业个性作怪吧。回到家,他马上领着儿子太郎到公共浴池去洗澡。时间还早,浴池里不太拥挤。太郎碰上了附近的小朋友,便高高兴兴和他们玩耍起来。他们把木桶接在水龙头上,顽皮地撒水玩。今西把身子泡在池塘里,忽然想起了刚才回家途中谈过的那篇随笔。

太有趣了!真会有这样稚气的姑娘吗?从随笔中可以看出,那位姑娘是从甲府独自去东京旅行的,也许那是为了解除旅途中的寂寞吧。

今西没有读过作者所引的芥川龙之介的作品,但是少女的心总是可以理解的。在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女子,正坐在夜行车上,从黑暗的车窗向外撒纸片,纸片飘飘摇摇地在夜空中飞舞,轻轻落在铁路线上。

今西在面盆里噗噗啦啦地洗完脸,然后走到冲洗处搓澡。接着他又抓住了小太郎,给他也擦洗了一阵子。他无意马上再泡入池塘,就坐在那里歇一歇,浑身上下感到舒舒服服的。

那个撒纸屑的女人依然在他的脑中浮现。

这样坐了十多分钟,今西再次走下池塘,坐下来,当池水没过他的肩头时,他的脑里忽地闪出一个念头。

他一怔神,两眼凝视着前方,一动不动地坐在池里。他的神情大变,悠然自得的样子变得紧张起来。他随意地擦干了身体,急忙催促还在和小朋友嘻闹的儿子,返加回家中。

“喂!”他招呼妻子,“今天我买回来的周刊杂志放在哪儿啦?”

“哎呀,我正看着哪!”从厨房里传来了妻子的回答。

今西走过去,从正在看着饭锅的妻子手中把杂志夺下来。他急忙查找目录,翻开了随笔栏。

标题是《撒纸雪花的女人》,随笔作者是川野英造。这个名字今西也熟悉,他是一位大学教授,经常在杂志上发表各种文章。

今西看了看手表,七点已过了,但是估计杂志社里还会有人。他跑出了家门,到附近的电话亭按照报上登载的号码,拨动了号盘。

编辑部里还有人在。对方很有礼貌地回答了他的问话。今西很快就弄清了川野英造教授住在世田谷区豪德寺。

翌日清晨,今西荣太郎前往豪德寺拜访了川野英造教授,具体时间是教授昨天在电话里指定的。

川野英造教授带着颇感意外的神色接待了这位警视厅的不速之客。

毕竟是学者的会客室,屋子三面墙前都摆满了书橱。

教授穿着便装走出来,立即询问今西的来意。

“我在周刊杂志上拜读了先生写的随笔,标题是《撒纸雪花的女人》。”今西随口答道。

“啊,是那个呀!”教授有些不好意思似地笑着说。但眼神里似乎还在疑讶,那篇随笔和警视厅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想打听一下先生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位年轻女人。”

“是那篇随笔中写的那个人吗?”

“是的。我是由某一案件联想到的,我想了解一下那位女子的相貌和服装等情况。”

今西这么一说,教授脸上马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啊呀,真想不到!”教授搔着头说,“这种事警视厅也要调查吗?”

“啊,刚才我说了,因为和某一案件有关。”

“这可难了!”教授难为情地笑了,“说实话,那个女子不是我遇到的。”

这回该轮到今西吃惊了。

“这么说来,先生那篇随笔……?”

“对不起,”教授挥了挥手,“没想到会有问题。说实话,那件事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因为照搬别人的话不大合适,所以写成自己的亲身经历。想不到这里面竟含有这种关系,真是丢脸!”川野教授说着把手按到额头上。

“是吗?”今西也苦笑起来,“明,我明白了,先生。”今西又恢复了刚才那副认真的神态。

“朋友讲的,是真有其事吗?”

“我想是真的,他不是那种爱讲假话的人,不象我这样道听途说。”

“先生,您能不能把您那位朋友给我介绍一下,我很想查清那件事。”

“是吗,这么说我也是有责任的。好吧,我介绍一下。这个人叫村山,在XX报社文艺部当记者。”

“多谢您啦!”今西结束了清晨的访问。

当天下午,今西荣太郎打电话给XX报社文艺部村山记者。在电话里,村山约定在报社附近的吃茶店见面,今西在那里等候着他。

记者村山头发蓬松,身材瘦削。

“是问那个女人的事吗?”村山听今西讲完来意之后笑着说:

“那件事,确实就象我向川野教授讲过的那样。一天,在一家书店遇到了川野先生,我把经历的那件事告诉了他。引起了川野先生的兴致,很快就给周刊杂志写了稿,约定稿费寄来之后,请我吃饭,想不到竟会与警视厅牵连上了!”

“不,我们常有搁浅的案子,会通过一些奇妙的关系得到解决的。假如村山先生不把那件事讲给川野教授,那篇随笔也写不出来,我也就无从了解到这件事。应该感谢你向川野先生这样一讲呵!”

“哪里!哪里!”村山搔着头说。

“事情和川野先生写的随笔一样,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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