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里,优秀的岑彭县长已经把他的才华发挥到了极致。
被围数月,又是春夏之交、青黄不接的时候,岑县长手里能吃的所有东西早已吃光,守城的官军与百姓开始吃人。这个仗实在打不下去了。
抛开其他不说,在极端艰苦,甚至饿得对啃的情况下,能让部属继续把仗打下去,岑彭县长已经是相当的了不起。但是,当自己手下的人相互对啃的时候,再出色的指挥官也没法打下去了。
于是,岑县长开城向刘縯投降。
不过,与王莽的其他干部相比,遇上刘縯能撑到这个时候,岑县长已经创造了奇迹!
刘縯拿下宛城,刘玄、王匡等更始王朝的大小人物立即搬了进来:总算有了个窝儿!
宛城本是南阳的郡治、政治中心,现在成了更始政权的临时都城。刚一进城,更始干部们立即就要杀掉岑彭,坚决要杀!
但是,刘縯坚决反对杀岑彭!在杀不杀岑的问题上,刘縯再次表现出他卓远的谋略和宽广的襟怀。
他是一个很讲究信义的人,为人一向光明磊落。在他看来,杀降将,并不是君子所为。
更重要的是,天下如此之乱,都是王莽为代表的各种各样的小人造成的,恰恰缺少岑彭这样的义士。
于是,他冷静而诚恳地对气呼呼的更始高级干部们说:“岑彭身为郡中的重要干部,尽心尽力地守城是他的节操和本分。现在我们举大事,就应该表彰这样的信义之士。不如封赏他,以激励后来人。”
刘縯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再说,宛城是他拿下的,岑彭是他打服的,他的这话也就很有分量。要不,再早一点儿,大家怎么不去杀岑彭?
结果,更始帝刘玄采纳了刘縯的意见,封岑彭为归德侯,让他隶属刘縯指挥。
岑彭,这位王莽政权最优秀的县长,从此加入起义联军干活儿。
只是,由于这时他还没有遇上君子刘秀,加之更始“劣币”们处处掣肘,他的舞台还不够大,他叱咤风云、建立辉煌功业的时代还没有开始呢。
3000对430000,奇迹!
就在更始朝廷忙着在宛城找窝儿安家的时候,刘秀正在昆阳城外带着搬来的救兵与官军对砍。
由于通讯条件的限制等原因,宛城已经被刘縯拿下的消息并没有传到昆阳前线。
不过,在城里内应接不上头儿,身后又没有后续援兵的情况下,刘秀照样把官兵玩出彩来。
宛城已经被刘縯拿下三天了,刘秀还不知道。为了瓦解敌人的士气、鼓舞战友的斗志,刘秀决定用假情报迷惑敌人。
兵不厌诈。他派一个敢死队员,装扮成从宛城来昆阳报捷的使者,故意装作不慎把书信丟失在城外官军的阵地前,让官军捡到。
这封信的主要内容是:宛城已被攻下,联军主力马上就赶来增援。
这一招果然奏效。
王邑、王寻得到报告说宛城失守,联军主力正赶过来,十分惊恐。
因为刘縯太可怕,王莽安排各级军政干部不惜代价捉拿他未果,还出现了新野县长潘临慕名向他投降的事儿。
想当初,刘縯手下有几千人就敢扯旗造反,现在,他领着10万人打过来,不知能闹腾个什么花样儿来。
不是说刘縯被排挤了吗?不是说刘縯暂时不来昆阳玩吗?
这封信大大挫伤了官军指挥层的锐气。
而刘秀带来的增援联军看到刘秀身先士卒,又连连获胜,胆气更大,个个憋足了劲儿,能够以一当十。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刘秀冷静而果断地决定:率所有3000名联军从城西直接攻击官军的中军。
这又是一个正确、聪明而绝对又是大胆的决定!
面对数百倍于己的官军,这几千个哥们儿再生猛也难打。就是这些官军站在那儿不动让你随便砍,也能把你累垮。正像前面说的,就是这么多官军的尸体堆成山,爬过去也累人。
中军是部队居中指挥各方的部分,是其灵魂和中枢所在,也就是主帅所在处,像蛇的七寸。打仗的时候能把对方的这一块儿打瘫,接下来就很好办了。当然,这儿也是用兵最精、防守最严的地方。
王邑、王寻做梦都想不到,刘秀带那几个人竟敢来捣他的命门!
当刘秀带领3000敢死之士真的来闯官军的中军大营时,王邑、王寻认为他送死来了。
远远望见这一群服装不齐、盔甲不全的汉子,这哥俩儿十分轻敌,命令大部队按兵不动,自己亲率一万官兵出战,打算痛击刘秀,做几个示范动作。
王家兄弟骄横、无能,又不能听取别人(如严尤)的意见,注定要掏出老本来为自己的愚蠢埋单。
定陵、郾城在昆阳的正东方,澧水、昆水在昆阳城南边东西向流过。刘秀搬来兵,把官军砍倒上千人后,再从城东、城南绕到城西,至少要渡两次河。
也就是说,在已经交手的情况下,在几十万官军面前,刘秀能把这3000人成功地从城东转移到城西,还要过河,本身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功。
退一步讲,即使刘秀是在带这3000个哥们儿旅游,能在这样短时间顺利渡两次河,而又不出大的事故,也很不容易、很了不起。
可惜,王家哥俩儿就是这么骄横,就是这么无能。
刘秀率众杀来,二王挥军迎上。
两军刚一照面,刘秀立即带头对来敌猛砍,敢死队员们个个不甘落后。
经过一番搏斗,刘秀等很快杀退官军。
这时候,官军大部队虽然有的是人,但被命令不要轻举妄动,也都不敢擅自过来营救。很快,二王的阵势大乱。
刘秀可不管那么多,乘势击溃面前的敌人,把王寻也干掉了。
被困于昆阳城里的王凤、王常等人一见外面旌旗纷乱,杀声震天,知道刘秀搬来的救兵把官军打痛了,觉得再缩在城里不出来就太不够意思了,于是大开城门,呼啸着跑出来,与刘秀里应外合夹击官军。
一时间,昆阳城外,联军越战越勇,把官军杀得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官军将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战局变化砸蒙了,四处奔逃,人马相互践踏,死伤无数。个把时辰下来,昆阳城外方圆百里战场,尸体堆积如山,河水颜色变红。
王莽气数已尽,连老天爷也想毁他。就在这紧要关头,天气骤变,雷电交加,狂风大作,天昏地暗。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风特别大,刮得房瓦乱石纷飞;雨也特别大,河水暴涨,决堤泛滥。巨无霸指挥的野兽则吓得四处逃窜,根本无法作战。
刘秀等人指挥联军都打疯了!官军将士狼狈逃命,被砍死、淹死、踩死的数以万计,尸体堵塞河道,河水为之不流。
不久前还目空一切的王邑,这时也只恨爹娘生的腿短,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风度,与严尤、陈茂骑着快马,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狂奔逃去,身后哭着喊着跟着跑掉的,也就数千人。
这样,王莽号称百万的40多万最精锐的官军,大部分被刘秀消灭在昆阳附近的战场上。带来的大量军需辎重根本没有顾得上带走,都留在了昆阳城外。
这些军需辎重不计其数,联军往城里搬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搬完,最后只好放一把火烧掉。
第九章 阴谋和阳谋
刘縯对自己的优点看得很清楚,也发挥得很好。但是,他对自己的缺点并没有深刻的认识,这往往使他疏于防范敌人,也不善于保护自己。
这要是在日常生活中,大不了吃点儿亏,而在关键时刻,有可能是致命的。
这就像管理学、经济学上的“木桶原理”。
昆阳血战,以王莽官军主力的全军覆没,和以刘秀为主要指挥者的更始联军的完胜而告结束。它成为新莽末年反莽斗争的转折点,社会政治形势从此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政变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第一个明显变化是王莽统治集团的丧钟正式敲响,其灭亡已经指日可待。
在此之前,新莽政权经济已经崩溃,在政治上也已经民心丧尽。
这一仗打下来,王莽所能拼凑的最庞大、最精锐的军事力量在一天之内几乎全部被歼,在军事上也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在全国各地战场上都陷入被动挨打的状态,再也没有力量去镇压那些反抗他的人了。
当王邑带着从昆阳侥幸逃出的残兵败将跑回京城长安时,几千人一路上又来个二次逃跑,很多人跑回了自己的家乡:还跟着这个腐败无能的家伙干什么呢?
昆阳大战之前,反莽烈火主要是老百姓烧起来的,王莽统治集团虽然内部人心离散,但只有翟义等少数觉悟较早的官僚站出来亮剑,它还能够苟延残喘,还没有分崩离析。
现在不一样了,新莽政权的中央和地方干部眼看王莽灭亡已成定局,离心倾向空前加剧,纷纷自谋出路。
有的赶紧想办法投降起义军,有的宣布划片儿独立,有的则密谋发动政变,呈现出一派繁忙的树倒猢狲散的景象。
这时候,就在王莽身边,一场动用武力让他把皇位还给刘氏宗室的活动悄悄酝酿着。
王莽还有一个堂弟叫王涉,官居卫将军,眼看堂兄胡来招得天怒人怨,很是忧虑。当然,他不是忧虑老百姓的死活,而是担心王家的龙庭坐不长。
他深感郁闷和担忧的是,如果最后王家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把这连偷带抢弄来的皇位还给姓刘的,或许这样王家还可以有点儿活路,说不定还可以保住既得利益。
有一天,有一个名气很大的道士叫西门君惠,跑过来悄悄地对王涉说:“现在谶言很多,都说刘氏又要起来重新执掌江山了!有一条谶言说什么刘秀当为天子,这刘秀可是国师公刘歆所改的名字啊!”
西门君惠擅长看看天象,解解谶言,是王涉不在编的参谋和智囊,经常在王涉跟前出谋划策。
西门君惠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也正合王涉的心思。于是,王涉决定立即从朝廷中找几个人合伙,动武!
王涉找的这几个合伙人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国师公刘歆,这是大家的老熟人了。他不仅家世显赫,位高权重,而且是个大儒,威信也很高。他虽然曾经被王莽引为心腹,两人还成了儿女亲家,但他对王莽篡汉称帝是持保留意见的。
特别是不久前,在甄丰、甄寻父子一案中,王莽无限上纲上线,把他的两个儿子刘棻、刘泳送上断头台,以示对他的警告,这让他很是耿耿于怀。
还有两个十分重要的因素,使王涉必须争取刘歆:一是刘歆姓刘,即使他不改名“刘秀”,也是刘氏宗室在现职干部中职务最高、最有号召力的;二是刘歆的长子、伊休侯刘叠为中郎将,主要职责是保护朝廷办公区和家属区的安全,以及皇帝等高级干部的出行安全。
大司马董忠,这是不用说了,是掌管军政、军赋的最高长官,即最高军事长官。手握军权,在什么时候都好使,特别现在天下乱成这样,谁想玩武的都不能绕开这个角色。
还有一个是司中大赘(新莽官名)、起武侯孙伋,作为董忠的副手,也是个人物。不过,他就是有个特点:耳根儿太软,缺少主见。
王涉是这样串联的:他首先找董忠商量,把自己的意见和西门道士的话说了,得到董的赞同。
二人又一起亲自来到刘歆的府上,想说服这位国师公站出来,跟大家一起动手,就是带兵劫持王莽,勒令他向刘氏宗室交出政权,以保全性命。
刘歆城府之深,非常人所能及,王、董说了多次,他就是不表态。
有一次,王涉实在沉不住气了,就把别人支开,诚恳地对刘歆说:“我想跟您一道想办法还政于刘家宗室,您怎么就不肯相信我呢?”
见王涉语真意切,刘歆才说:“我仰观天文,俯察人事,只要顺应天意,必能成功。”
其实刘歆并不是六根清净的人,就像他的才华之高,城府之深,一般人难以企及一样,他对权势和富贵的热衷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作为文化人,刘歆已经是极大的成功,加之又有官方支持的便利,他要想再往文化的巅峰迈几步,也并不困难。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注意力和兴奋点转移了。
刘歆对当年王莽能够登上一哥位子,和今天王莽很快要从这个位子上摔下来,都是有着清醒认识的,他自己也对谶纬之学有很深的造诣。
他改名“刘秀”和谶语“刘秀当为天子”的出现,哪个先哪个后已无法考证,但谁把这二者联系起来看,都会觉得意味深长。
眼下,王涉见刘歆松口,马上又进一步接着说:“我知道新都侯(指王莽父亲王曼,死后追封)从小就多病,功显君(王莽母亲)平常很喜欢喝酒,他们不一定能生育,现在的新室皇帝(指王莽)恐怕不是我们王家亲生的。”
这些话多少有点儿搞笑,王曼确实在王莽几岁时就去世了,但这即使加上王莽他妈好喝酒,也不足以说明王莽就不是他俩亲生的。
况且,正史确凿记载王莽幼年家境贫寒,生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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