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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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吕不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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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吼,自然震动了在内室的赵女。她出来了,轻声道:“相公息怒……” 
在赵女面前,吕不韦又一次控制住了,他轻轻拍了拍赵女搭在他肩上的手。只是,他并没有讲什么。 
赵女依然什么也没有问。 
晚间,吕不韦辗转反侧,赵女在一旁安静地陪着他。 
次日,吕不韦决定不出门。早饭后,嫪毐悄悄进来,见吕不韦独自在厅中,便回道:“公子子楚请见……” 
吕不韦头也不抬地道:“不见——就说我身体不适……” 
嫪毐退出了。 
快到中午,嫪毐又进厅。这次赵女在,嫪毐不能不回,轻声道:“公子子楚请见……” 
吕不韦依然是那句话:“说我身体不适……”把上午那生硬的“不见”去掉了,态度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嫪毐又退出了。 
到了下午,嫪毐又进了厅。这次赵女在,嫪毐没有讲什么,站了片刻就出厅去了。不一回儿,趁赵女离开吕不韦,嫪毐进厅悄回道:“赵高前来告急,说,公子不吃不喝,焦急暴躁,请相公过去一趟……” 
吕不韦道:“休要管他……” 
嫪毐退出去。 
晚饭后,嫪毐又进厅回道:“赵高又来,说公子讲,既得不到他要的人,一切的一切都去他娘的……他就要回咸阳,向太子请辞,不要什么嗣立……” 
这回吕不韦惊了一下。   
十、割爱(1)   
当夜 吕不韦仍旧辗转反侧。 
这样,赵女开口了:“相公有什么需要妾身分忧之事吗?” 
吕不韦觉得无法再向赵女隐瞒了,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事向赵女讲了。最后,他表示了自己最最根本的态度:“一切皆可以舍弃,惟不能舍卿!” 
她回想了这两日的情况。吕不韦先是忧心如焚,接着怒火欲发,白日茶饭难进,晚间整夜不眠,这说明有大事困扰着吕不韦。是什么令吕不韦如此呢?有关秦国前途命运的嗣立之事,有关各国之间的军国大事,吕不韦都没有瞒她,是什么事让吕相公对她如此讳莫如深呢?这两日,嫪毐屡屡进厅,从嫪毐的神情看,他回的事并不想让她听到。早上,她正从内室到厅里来,走到门间还没有进厅,就听嫪毐对吕不韦讲,公子子楚请见,而吕不韦的回答——那绝对的回绝,那极端气愤的口气——让她吃了一惊。她想到,在这种时候如果她到了厅中,吕不韦可能感到很不自在。下午,嫪毐又回相同的话,吕不韦也答了与上午相同的话,只是,当时她在场,相公那话讲得婉转了些。这使她想到,吕不韦思虑的事,与公子子楚有关,而且判定两个人之间出现了芥蒂,要不然,相公为什么不见他,还生这么大的气呢?赵女随后想到:与子楚有关的事,为什么总是回避她呢?往日,有关让子楚嗣立的计划,吕不韦是从没有回避她的呀!她百思而不得其解。 
啊,原来是这样! 
她对吕不韦的申明是异常感动的。她相信吕不韦说到做到。 
她自己何赏不是如此。不错,吕不韦是一富商,可以说,有金山,也有银山。但如果把金山、银山和她与吕不韦之间的爱相对起来让她选择,她会选择后者而放弃前者。正是:金山可舍,银山可弃,爱恋之山不可移!她不能说对吕不韦一见钟情,但路上她就对吕不韦产生了爱慕之情。她清楚地知道,这可并不是由于吕不韦救了她,有救命之恩在。事情很简单,她家是邯郸有名的富户,如果没有爱慕之情的纠葛,救了命,重金酬谢罢了,用不着把一个女儿身送过去。正因为她对吕不韦产生了爱慕之情,回来后,她便要求父亲去了解吕不韦。父亲了解到的情况使她甚为满意。她的父亲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便促成了这桩姻缘。与吕不韦结合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她和他,都处在了极度的幸福之中。 
现在,巨石投向这池静静的幸福之水。 
是啊,一个说:“一切皆可以舍弃,惟不能舍卿!” 
另一个说:“金山可舍,银山可弃,爱恋之山不可移!” 
可现在一石投来,究竟如何处理为好? 
这下,她自己陷于深深的思虑之中。 
当夜,吕不韦和赵女一同辗转反侧。而到了东方的太阳向他们的寝室射来第一缕光的时刻,赵女的心中豁然开朗。她转身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轻轻道:“相公,看来,只有妾身过去一条路好走了……” 
吕不韦一听猛地坐了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 
赵女一看吕不韦的这种反应,不由得垂下泪来。这时,吕不韦一下子抱住了赵女,也流下两行热泪,随后大吼:“绝不!绝不!绝不!” 
赵女转身躺在吕不韦的怀里,没有说什么。她要吕不韦吼,让他尽情地吼,如此发泄,或许能够把内心的郁积释放出来。 
“你真心的吗?真心离开我?到他那里去——到那个畜生那里去?” 
赵女依然不讲什么。吕不韦继续吼:“绝不!我吕不韦宁肯死,也不能让你离开我!” 
赵女依然没有讲话,只是,她的眼泪流得越发地厉害了,简直可以用泪如泉涌来形容了。 
吕不韦看了,又道:“是啊,你也是不愿意的——你也是不愿意离开我的,那你为什么讲那样的话?”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了。 
赵女心中有数。她看到,吕不韦的眼睛里淌出第一滴泪水表明,他的心扉已经开了。他为什么流泪?因为他实际上已经承认了赵女讲的“只有妾身过去一条路好走”那句话的合理性,就是说,他已经承认,当前,只有那一条路好走。但他的感情割舍不开,内心产生了极大的矛盾,故而,他发作。 
看到这些,赵女越发难忍了。一个女人,一个身上没有铜臭气的女人,还追求什么呢?一个似乎只有理想中才有的男人的真诚的爱,不就足够了吗?这种爱她得到了。 
然而,她将失去这种爱。这倒不是由于对方感情出现了问题,而是由于别的原因。 
还有,对这种变化,对方也是难以接受的,因而处于极度的悲痛之中。 
这些因素合在一起,赵女,这样一个重感情的女人,如何叫她不痛苦呢? 
我们讲了,最后,吕不韦用变得嘶哑的声音向赵女讲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讲那样的话”。这话讲完,赵女本想开口,但还没有讲什么,院子里传来赵高很大的说话声。还有嫪毐的声音——细听,是嫪毐告诉赵高,说相公和夫人还没有起来,不好惊扰。随后,传来赵高的话:“报不报由你——反正我来报了,公子已经打点好行李,说午前得不到准信儿,他就上路了……” 
事情变得越发紧迫了。或许子楚是虚张声势,可这样一个人是什么事情也能做得出来的。   
十、割爱(2)   
赵女开口了。其实,她也无须讲太多的话。在他们面前有三层值得考虑的因素:金钱、爱情、事业。金钱是可以舍弃的,而且已经舍弃——那是为事业舍弃的。现在剩下了爱情和事业。特殊情况是,事业已经展开,已经投入,已经取得重大进展。而且,这是一种怎样伟大的事业呀。无论是吕不韦还是赵女,都曾被这一事业强烈吸引、'强烈振奋,都曾想为这一事业投入一切。现在,可以让它半途而废吗? 
吕不韦不能不明白这一点,因此,还跟他多讲什么呢? 
讲了这一切之后,两个人紧紧拥吻在一起,仿佛是做最后的绝别。 
早饭后,赵女把从赵家带来的乐女招集到大厅。她要给吕不韦跳一个舞。她对吕不韦说,这舞的名字叫《凤翅击霞》,曲和舞都是她自编的。 
这个名字引来吕不韦一阵感伤。他强忍着没有滴出泪来。 
舞蹈开始了,舞步与乐声同启,给人一种意境:东方朝霞万朵,一只凤翩然出于霞光之中,她展开双翅,在晨曦中翱翔。随后,乐声时时发出尖声,旋律变得急促、跌宕。舞者随着这旋律时时收缩双袖,然后甩出去,让人想象到,那只凤在频频用她的翅膀击打着彩霞。随后,一阵悠扬的长笛声响起,使人想象到,一轮旭日正在冉冉升起。 
最后,乐收了,舞也收了。 
赵女道:“妾与相公一起迎接旭日的跃出。” 
吕不韦热泪盈眶。 
此时,吕不韦拿出一双玉佩,一为龙佩,一为凤佩,将龙佩递与赵女:“这一璧给卿,可随身携带,见璧如见我。凤佩不韦收着,见佩如见卿……” 
赵女将佩收好,含着热泪,急促奔向内室去了。 
子楚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当日下午,他自己亲自驾车来迎接了赵女。 
吕不韦没有在家——当时,他驾了一辆车,正在邯郸的郊野狂奔。 
如此过了三天,吕不韦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就在第四天早饭后,有人扣响了吕不韦的大门。嫪毐开门后不由得一惊:是赵二女。嫪毐赶快把赵二女让进来,问她出了什么事?赵二女道,奉夫人之命,来见吕相公。嫪毐赶紧领赵二女到厅里,向内室喊道:“相公请出来……” 
吕不韦出来了,一见是赵二女也吃了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赵二女道:“夫人请相公速速过去一趟。” 
吕不韦听了问了句:“子楚呢?”赵二女回道:“公子出门去了。”吕不韦心中疑惑,忙命嫪毐去吩咐人备车,随后问赵二女是怎样过来的。赵二女说乘车过来的,并说自己先回去回禀夫人,就出院去了。 
吕不韦悬着心,在厅里团团转。嫪毐进来说车已备好,吕不韦立即出门上车,直奔子楚宅第。 
到门前车还没有停下,吕不韦便从车上跳下来,进了大门。他一溜烟奔进去,赵女正在厅外等他。他上去将赵女抱住了。赵女也拥抱了吕不韦,然后二人进入厅内,赵女道: “子楚一连三日不出门,今日好劝歹劝才被劝出——他的人也全部被妾支了出去。命人叫相公来,是告诉相公一件大事!” 
吕不韦的心一直提着,听后忙道:“卿有话快讲……” 
赵女:“妾招相公来是告诉相公,妾身有孕已经两个月之久了……” 
这简直是一声霹雳。吕不韦觉得浑身在发抖,半天道:“怎么……卿……怎么不早讲?” 
赵女慢慢道:“相公回来后,本想说与相公,可相公先是忙得不可开交,随后便又出了子楚索要之事,相公情绪那样,妾怎么好讲……” 
吕不韦道:“你做错了一件大事!” 
赵女没有讲什么。吕不韦又道:“如果你讲了,我吕不韦说什么也是不会叫你过来的……” 
赵女又轻声道:“正因为如此,便绝不会告知了——还是我们最后讲的那番道理……” 
吕不韦发怒了:“可这回何止我们的爱——连儿子也搭进去了!” 
赵女拉起吕不韦的手,轻声道:“相公息怒。相公曾忧虑子楚是否是成就大业之人。问相公,万一子楚难成大事,相公有别的指望吗?” 
这话令吕不韦一愣。赵女提的问题他确实未曾想过。吕不韦是一个大智之人,举一隅而三隅反的本事自然有。从赵女的话里,他已经想到了赵女的意思,回道:“你是说,要指望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吕不韦发现赵女的眼睛一亮。随后,他听赵女道: “倘若是个女孩儿,也就罢了。要是上苍有眼,是个男孩儿,凭相公的才智,我们未来的孩子何愁不能成为雄才大略之君呢?” 
吕不韦一下子觉得眼前豁亮了,他深情地对赵女说:“多谢卿的指点——就照此行事便了。啊!我吕不韦之志或许真的能够实现了……”     
第二部 宫变   
一、宫谋(1)   
十五的皓月把它的青光洒向秦宫,使宫中的一切都置于自己的监视之下。 
一个年轻人独自走在宫院的甬道上。他步伐很慢,看样子在边走边思考着什么。 
走到一所宫门前,从里面走出另外一年轻人,两个年轻人差一点彼此撞上,因此全都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十三哥!” 
“原来是十五弟!” 
他们又差不多一起喊了起来。 
这被称十三哥的,名叫子盈,是太子嬴柱的第十三个儿子。这被称十五弟的,名叫吾成,是太子嬴柱的第十五个儿子。 
眼前这所宫院,是夏妃住的地方。这夏妃是公子柱的一个妃子,也就是公子子楚的生身母亲。 
公子吾成走出宫门让公子子盈碰见,便主动向公子子盈解释:“母亲脸上长了些癣,听说夏夫人有一种药能够治得,便打发小弟前来问问——谁知,竟是以讹传讹,并没有的……” 
公子子盈一听心里冷笑了一阵,嘴上道:“那再到别处问问……” 
公子吾成见公子子盈独自一人夜间出来,心里早就想:果是个不安分之人!现在他问:“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公子子盈早就想到公子吾成会问他,故而答案是现成的:“读书累了,想去大哥那里看看……” 
公子吾成点了点头,两个人就分手了。 
公子子盈这里所说的大哥,指的是太子嬴柱的长子伯禽。他与公子子盈是一母所生。这倒是去公子伯禽宫院的路,但实际上,公子子盈原本并不是要去公子伯禽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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