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约翰之子,理查德堂兄亨利·博林布鲁克。
说起亨利造反,也是逼上梁山。想当初亨利年轻莽撞,误涉王室阴谋,其父得知后,令其向国王自首检举,将功折罪。谁知国王理查德赏罚不明,全无宽容之心,竟将亨利及其他阴谋者一并流放海外。约翰去世,亨利作为长子理应回国继承其父的兰开斯特公爵领地,可理查德一怕亨利回来报复,二贪兰开斯特领地财产,竟宣布剥夺亨利继承权,终生不得归国,领地充公!此举实属不智不义,非但亨利恼恨,众多贵族亦觉齿寒心冷。亨利被迫无奈,索性公开打出叛旗,买舟跨海,回国间鼎。各地贵族闻风而动,纷纷投奔,亨利兵不血刃,进入伦敦。盛开250 年的金雀花凋谢了,理查德被推翻。亨利加冕为王,开创新朝,因其父封号,称为“兰开斯特王朝”。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终兰开斯特一朝,共计3 位君主,均名亨利,分称四世、五世、六世。亨利四世虽是开国之君,却因在位不久即身染麻风不治之症,再无甚作为。1413 年晏驾,王位传予其子亨利五世。
亨利五世雄才大略,英气勃勃,大有乃曾祖爱德华三世之风采。甫登王位,便组织远征法国,欲将久拖不决的两国战事做一了断。1415 年10 月,阿让库尔一役,亨利以1.3 万军队对付5 万法军,众寡悬殊,但结果却是以少胜多,7000 法军骑兵血染黄沙,英方损失则不超过500 人。此后亨利乘胜前进,借新式武器——火炮之威,攻城掠地,摧枯拉朽,席卷北部大半法国。其时法王查理六世身患重病,王室内讧,无力再战,遂向亨利屈辱求和。割地赔款之外,又将公主加萨林嫁与亨利,并将亨利立为法国王储。亨利功成名就,志得意满,只等查理六世一命呜呼,便可一统英法大帝国,完成列祖列宗均未能完成之伟业。谁知道,天妒英才,不假以寿,1422 年,亨利竟因久痢不愈,一病不起,享年仅仅42 岁!王位留给了他唯一的儿子,尚在襁褓之中的亨利六世。
亨利六世一生,实为一场悲剧。其实若论人品道德,此人堪称超凡入圣,纯洁无瑕。他憎恶一切奢侈、血腥和淫乐,极具善良、节俭严肃之美德。对于宗教的虔诚,便是僧侣亦叹弗如。平日衣着几如农民,即使庆典之日,迫于君王身份,不得已披戴华衮金冠,贴身却穿着粗毛织就的赎罪衣。然而时乖命蹇,阴差阳错,造物偏不由他随心所欲,做个受人敬仰的圣徒,或是平凡的好人,降生10 个月便把他放在国王的金銮宝座之上。而论为君之道,亨利六世是既无心,又无能。旁人为君,握权唯恐不紧,用权唯恐不足,既想青史留名,又想作威作福。于是颐指气使,生杀予夺,耀武扬威,好大喜功。而亨利六世却于功名、荣耀、权威、财富之属十分淡漠,更厌烦与王冠相伴而来的职责,只愿一人独对青灯,面壁沉思,参悟玄机。若有大臣前来启禀国事,他便抱怨:“日夜惊扰,不留片刻安宁与朕!”如此疏懒政务,难免大权旁落。偏他又无知人之明,所用将相,不是愚蠢无能,便是邪恶奸妄,结果便是祸国殃民,人不堪命。国外战场上,更是兵败如山倒,不仅法王金冠又被人夺回,法国北部土地全部丧失,连坚守300 年的阿奎丹也沦陷敌手!放眼欧陆之上,英国所占,仅余加莱一座孤城。朝野之间,一片不满讥诮之声。亨利六世有口难辩,满腹苦衷。如此王纲不振,帝星衰微,难免诸侯放恣,图谋不轨。几个胆大的权臣,藉着此时亨利六世尚无子嗣,竟上书请立约克公爵理查为储。只因此书挑起祸端,陷英国于30 年兵燹战乱。
看官要问,这约克公爵何许人也?说来也是金枝玉叶。当年爱德华三世共生五子,长子便是“百年战争”当中威名赫赫的黑太子,三子便是本朝先祖,兰开斯特公爵约翰,前面均已表过。约克公爵理查,则是爱德华三世第四子爱德蒙德的嫡孙,“约克公爵”的头衔便自其祖袭来。爱德华三世第二子列昂尼尔则是理查的嫡亲外公。故而说起来,理查的王族血统确是纯而又纯、粹而又粹。其拥护者声称,约克公爵比亨利六世更具王位继承资格,既然国王眼下无后,立理查为储君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不想这一来惹恼两人,一为亨利六世的王后玛格丽特,一为萨默塞特公爵。那王后乃法王侄女,比亨利国王年轻许多,此时不过20 岁出头,然而性情暴躁、意志坚强、心狠手辣,那旺盛的权势欲和对政治的热衷便是男人也望尘莫及。她嫁与亨利,并非出于爱情,只不过是她叔父与英国之间的政治交易。但是婚后几年下来,两人倒也相得益彰。亨利六世乐得王后干政,替他杀伐决断;玛格丽特则借机施展,实现其政治野心和目的。此时的王后,一手控制丈夫,“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手勾结当朝权贵,结党营私,相互利用,已成英国政坛之上,举足轻重、一言九鼎的要紧人物。她所勾结的权贵,最初为萨福克公爵,此人一手促成她与亨利六世的婚姻,她因此视之如父。萨福克后因外战失利,贪污纳贿遭议会弹劾,放逐途中被人暗算,风传凶手系约克家指使,从此王后便与约克公爵结下冤仇。此时欲立约克为储,王后那里便是一百个通不过!另外还有一层缘由:这王后婚后多年未育,心下十分焦虑。而上书中直言立储乃因国王无后,岂不是故意戳她痛疤?她认定这是约克着人与她作对,威胁她的地位,对约克的痛恨又添几重。再说那萨默塞特,本为萨福克密友,由其引见结识王后。那萨默塞特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材,专擅逢迎女人。王后青春年少,丈夫又醉心宗教,无意于卿卿我我,与萨默塞特一见之下,焉有不情意顿生之理?故而两人关系十分暧昧。萨福克死后,王后一力保举萨默塞特,使其渐获国王宠信,权势日重。萨默塞特本是小人,一旦得势,大权在握,便立行党同伐异、官报私仇之事。头一个目标便是约克公爵理查。他在国王面前造谣中伤,诬陷约克有不臣之心。直说得国王心头疑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索性将约克外放为爱尔兰总督,任期10 年。须知当时的爱尔兰,寒僻蛮荒,人烟稀少,做这总督无异于被逐流放!萨默塞特如此糟践约克,其一是为密友萨福克和情妇王后报仇雪恨;其二更当紧的,是为自己翦除竞争对手,因这萨默塞特亦有承继大统之想,只不过其继承顺序排在约克之后。他同样是爱德华三世曾孙,祖父为爱德华三世第三子、兰开斯特公爵约翰。但他父亲乃是庶子,为约翰情妇凯瑟琳·斯温福特所生。约翰唯一嫡子亨利四世1399 年登基后,担心庶系人多势众,威胁嫡系子孙的王位继承权,于是专门制订《嗣位法》,剥夺了凯瑟琳·斯温福特后代的继承资格。在萨默塞特看来,《嗣位法》虽金科玉律,却并非不可逾越之障碍,人能制法,亦能变法、废法,关键在于须让自己成为“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必欲将约克公爵置于死地,除而后快,然后便可以“舍予其谁。”约克公爵本人对此岂有不明之理?他拒而不去爱尔兰赴任,又发表公开信,将萨默塞特的狼子野心昭示于国人:“此人欺君罔上,陷害忠良,今日者我,明日者谁?挟己之私,窥国之宝,一旦得逞,社稷危殆!”虽然此信言词恳切,赢得众人私下同情。但是萨默塞特背后有国王和王后支持,手中执掌大权,谁又敢轻举妄动?约克公爵自己也只能暂且隐忍,等待时机。1453 年,英法“百年战争”最终结束。英国战败,朝野指责之声如潮如浪,亨利六世倍感苦恼,外加痴迷宗教走火入魔,先天又有遗传自外祖父、法王查理六世的精神病基因,三下里夹攻,突发精神错乱,麻痹失语,神志不清。偏偏此时王后又临盆分娩,婚后9 年方举一男,自是世间万事,唯此为大,因而再不外出治国理政,只在内宫调养身体,哺育婴儿。如此一来,萨默塞特便失去庇护。约克公爵抓住良机,向议会及政务会控告萨氏为非作歹,残害忠臣,误国误民。朝中大臣群起附议,响应者甚众。于是萨氏失势,禁押伦敦塔皇家监狱。约克公爵取彼而代之,出任摄政王。
可惜好景不长。1454 年圣诞之际,亨利六世突然恢复了神志,他打着哈欠翻身坐起,询问仆人:“联感觉神足完,莫非刚刚睡了一大觉?”又问左右:“朕熟睡期间,可有什么军国大事发生?”王后闻讯赶来,将已满周岁的小王子抱与他看。亨利六世热泪盈眶,高举双手,感谢上帝,让兰开斯特家后继有人。第二天,他与王后双双临朝视事,重新任命萨默塞特执掌权柄。约克公爵被削去“摄政”头衔,逐出宫廷,并且严令禁止他出席政务会议。事到如今,双方已然势同水火,不共戴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断无两立之理,诉诸武力已是在所难免。由于约克家族以白玫瑰为族徽,兰开斯特家族以红玫瑰为族徽,玫瑰又名蔷薇,因此翌年(1455 年)爆发的两大家族王位之战被后世史家称为“红白玫瑰战争”,或是“蔷薇战争”。
1455 年春夏之际,国王信邀约克参加即将于莱斯特召开的政务会。约克闻讯细忖:“此会已有半年之久不准本人参与,此时突然相邀,其中必然有诈,定是预备圈套诱我中计。我不妨将计就计,如此这般。”打定主意后,便以保障安全为由,率领其内侄、以骁勇善战著称于世的沃里克伯爵及数千附庸军队前往莱斯特,支持约克的其他贵族也纷纷纠集武装赶去支援。那一边,国王及王后和萨默塞特也带着拥护兰开斯特集团的3 千军队往莱斯特进发。5 月22 日清晨时分,兰开斯特一行正走到圣奥尔本斯镇附近,忽有哨马来报:约克公爵率大队人马前来,两军相距不远。国王闻报,与王后面面相觑,情知逼人太甚,反了约克。此番少不得兵戎相见了。既然如此,须得赶紧抢个先手。于是萨默塞特指挥部下迅速占据圣奥尔本斯镇,在街口修筑简易工事,并把王旗高高插在工事之上。须臾间,约克军队开到,远远望见王旗招展,工事严整,知道兰开斯特一方已有准备,便也摆开阵势,预备交战。到了这时,约克公爵心中还存一丝侥幸,盼望国王幡然醒悟,识破奸妄。于是跃马出阵,高声呼喊,痛陈萨默塞特劣迹,请求亨利六世立即将其罢黜。喊罢片刻,只见那厢工事内人影晃动,王后和萨默塞特一边一个将国王扶将出来。约克公爵见状大喜,以为国王已被打动,欲同自己对话。正待下马给国王行礼,不想国王阴沉沉开口说道:“大胆反贼,休得痴心妄想!快快下马投降!”约克闻言,大失所望,终于下定决心,挣他个鱼死网破!于是退回本阵调动军队,于上午10 时向圣奥尔本斯镇发起进攻。约克深谙用兵之道,知道正面工事敌人必以重兵把守,强攻难以得手,于是命部下只做佯攻。暗地里派沃里克带人绕到镇后,翻墙越屋,冲进镇内,边冲边吹喇叭,又专派几人直取镇中心的高塔,敲响了塔内悬挂的大钟,钟声大作,军号嘹亮,顿时兰开斯特军队人心大乱,斗志锐减。约克军队乘机掩杀过来,人多势众,一下便将兰军冲得溃不成军,工事随即被攻占,那面王旗也不知叫何人拔下,扔在路边泥水中,萨默塞特一直站在工事中督战,此时被溃散的士兵挤倒在地,不等他爬起身来,约克公爵已经率众冲到跟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约克二话不说,拔出佩剑就朝萨氏胸前刺来,萨氏躲闪不及,正被刺中心脏,当下气绝身亡。王后见势不妙,早已带着小王子躲进附近一所修道院中。国王本来全仗王后和萨默塞特壮胆打气,此时这二人一死一逃,扔下他于不顾,吓得不知所措,混乱中又被一支流箭擦伤脖颈,淌得满襟鲜血,缩在一家鞘皮店屋檐下打抖。不到一个时辰,战斗全部结束,约克军打扫战场,从鞘皮店中提出亨利六世,带到约克公爵面前。约克见国王这副模样,心中老大不忍,赶忙唤过军医,为国王包扎伤口,又把胯下骏马让给国王骑坐,将其一路护送,回至伦敦王宫之中。
此时萨默塞特已死,王后因交战失利,也暂时收敛了气焰,国王本无主见,见此情形便顺水推舟,封约克重做摄政王。约克感激不尽,向国王宣誓效忠。双方实现了暂时和解。这年的圣诞夜,亨利六世前往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作弥撒,在他身后,约克与玛格丽特王后并肩而行,其后是两大家族的头面人物,大家一起进入教堂,同声祈祷,共领圣餐,庄严保证相互友好。以后3 年间,表面上看一团和气,其实心底仍存芥蒂,相互都怀着戒心。特别是玛格丽特王后,她的收敛气焰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