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在莫斯科方面事情已成僵局。我只是勉强地迁就总统的愿望,但是没有美国的帮助,我们不能做什么,而且我们的步调如果不一致,波兰注定要遭遇恶运。雅尔塔会议结束以来,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并没有任何进展。时间完全对卢布林方面有利,毫无疑问,他们非常努力地树立他们的权威,使它达到不可动摇的地步。
因此在3月13日,我同意暂且不直接给斯大林写信,但是我要求罗斯福先生让我们的大使们提出我电稿中所列举的各点。我深信除非我们能够说服俄国人同意这些基本的工作程序,我们在雅尔塔的一切工作将是徒劳的。
雅尔塔会议之后,接着在莫斯科开始举行讨论的时候,我们只有一个十分简单的目标,那就是要把波兰国内及其他地方有代表性的波兰人集合在一起来共同协商,并促使成立一个为我们所能承认的,经过改组而又能充分代表整个波兰的新政府。事情有无进展,其检验的例子在于是否邀请米科莱契克和他的两三个朋友,这些人为了必须同俄国达成良好谅解,已向伦敦的波兰政府辞职。
我担心罗斯福先生给他的大使的指令,对这些事情不能起什么促进作用,即使有,也是微不足道的,因为这些指令唯一的明确建议只不过是波兰各党派之间的政治休战。这样我们双方都将陷入非常不利的地位。俄国人差不多立刻会说,休战正在被反对卢布林派的波兰人所破坏,因此卢布林没有责任。我并不怀疑伦敦波兰政府的某些拥护者,尤其是极右翼的地下部队,即所谓波兰右翼地下军,或许会给俄国人和卢布林方面对于这种争论提供借口。既然不让我们到波兰国内去了解实情,那么只有凭他们随便怎么说了。经过两星期左右关于休战的谈判以后,我们的地位将远不如雅尔塔以前那样,当时总统和我一致认为无论如何应该邀请米科莱契克参加。
我在一份私人电报里说明了这一点,并作出结论如下: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3月13日
在雅尔塔我们也已经同意采纳俄国人的对于边界线的意见。波兰已经失去了她的边界,她现在是否还要失去她的自由?在这里的议会里和群众中间,无疑这是必然要斗争到底的问题。我不愿意暴露英美两国政府之间的分歧,但是我当然必须说明我们正面临着大失败,在雅尔塔所商定的事件全部归于破产,不过我们英国人不具备进一步推动这一事件的必要力量,我们可以说已经达到无能为力的地步了。当莫洛托夫看出他在波兰人协商组织新政府的整个过程中已经击败我们的时候,他就知道我们对任何事情都会容忍。另一方面我相信如果我们联合起来施加压力,坚持遵循我们一向采取的方针和我建议打给斯大林的电稿中的建议,我们倒有可能得到成功。
这份电报引起了一份强烈争辩的复电,无疑这是华盛顿收到我3月8日的长电后国务院所拟的答复。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1945年3月16日
我对你本月13日来电中所表示的看法,不能不感到关切。我不明白你所说的我们两国政府之间关于波兰的谈判存在着分歧指的是什么。从我们这一方面来说,肯定不存在任何政策分歧的迹象。我们一直只是在讨论最有效的策略,而且在我们还没有作出努力去克服莫斯科谈判所发生的障碍以前,我不能同意说我们已面临雅尔塔协议的破产。我也很难理解你所说的在我们给〔大使〕哈里曼的指示中唯一明确的建议只是波兰国内的政治休战。那些指示,你也各有一个抄件,不仅说明我们对于雅尔塔协定的理解,而且明确指出这一点:委员会本身应该同意被邀请参加协商的波兰人选名单,以及在改组的政府所从产生的三个集团中,没有一个集团可以指定其他两个集团中哪些人应该被邀请到莫斯科来。……
我们的主要目标……仍然是,在没有作出让步的情况下,促使谈判继续进行,并且要首先解决谈判业已陷于停顿的问题。
我敦促你同意立即给我们的大使们发出指示,以便恢复谈判,这件事的极端重要性是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分的。……基于这种见解,我已经考虑过你3月8日来电中拟向斯大林提出的各点,并提出意见如下:
我们同意第(1)点中所说的华沙政应不应在一切事情上享有优先协商的绝对权利,这一点已包括在我们给哈里曼的指示中。
我不相信莫洛托夫会同意第(2)点里所包含的建议,即任何波兰人均可以被邀请参加,除非委员会的所有三个成员一致反对,而且我也反对在这个时候提出像这样的建议,因为照我看来,这几乎必然会使我们陷于僵局,反而只会是使卢布林波兰人得到好处。我也认为提出行动和通信自由的要求会在谈判的现阶段中引起不必要的争论。
关于第(3)点,我们同意被邀参加协商的波兰人应该自行讨论政府的组成问题,而由委员会尽可能以公正的仲裁的身份从中主持。哈里曼已经接到这样意旨的指示,但是他觉得,而且我也同意关于第(3)点的要求似乎可以放在后面再来坚持。
你所提的第(4)点〔关于停止在波兰作任何重大的改变〕,我已经把它包括在上一封的电报中,我仍然认为我们所采取的步骤,最好要估计到怎样才可以达到我们预期的结果。
关于第(5)点〔派遣观察员一事〕,你会记起莫洛托夫曾对此表示同意,但当克拉克·克尔透露你打算派一个人数众多的特派代表团去的时候,他大吃一惊。我愿意把你在第(5)点里所建议的措词包括在给艾夫里尔的指示中。
请你立即告诉我们,根据上述的考虑你是否同意我们的大使们可以按照给他们的指示进行……
我重又答复如下: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3月16日
你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根本的分歧,这使我深感放心,而且我也同意我们只是在策略上有所不同。我确信像你知道我们的巨大愿望就是跟你保持一致步调,而且我们了解到,如果一旦被人看出我们之间并不完全协调,那么波兰的地位将变成多么没有希望……
3.哈利法克斯将向你详细解释我们对于各点的看法,这些我现在还认为有必要把它们包括进去。我欢迎你对于第(1)点表示同意[即华沙政府不应在一切事情上享有优先协商的权利]。关于第(2)点〔即邀请波兰人参加协商〕如果莫洛托夫否决了我们的每一个建议,那该怎么办?再一层,如果被邀请的人没有行动和通信的自由,那还有什么用处!实际上我们不了解当我们先前向莫洛托夫提出后面这一点的时候,他曾经表示反对;但是米科莱契克却以此作为他前往莫斯科的一个条件,而且我十分怀疑我们是否能说服他离此前往,除非我们能向他传达一些确切的保证。同样地,我们应当对那些我们希望被邀请的反对卢布林派的波兰人作出保证,我很希望跟莫洛托夫对谈判的性质和委员会的仲裁身分达成协议〔我的第(3)点〕。如果你极力反对在现阶段把总统的职权问题提出来,我定当让步,虽然这实际上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应该不许波兰人进行讨论。至于(4)点〔要求苏联政府阻止华沙政府再在波兰作任何重要的改变〕,我难于同意你所说的政治休战计划会达到所希望的结果。我们怎样能保证俄国人不把在波兰或在这里的波兰政府拥护者所说的一些话或所做的一些事夸大为破坏休战呢?我担心政治休战计划会把我们引到长期拖延和死胡同中去,而且由此而来的责备,至少有一部分很有可能会落到伦敦的波兰政府身上。所以我难于同意你的休战建议,因为我们认为那是会迅速增加危险的。我再一次最诚恳地请求你考虑能不能接受〔一个阻止波兰发生重大变化的经过修改的建议〕。这将使得我们在观察员的工作方面〔第(5)点〕有一些根据,我很高兴得知我们在第(5)点上彼此意见一致。
4.目前我们的代表们要进入波兰是完全被阻挡住了。现场横着一幅穿不透的帷幕。甚至对我们那些旨在帮助领回获救的战俘的英、美联络军官也一律对待。根据我们的情报,已经到达卢布林的官员,不论是美国的或英国的,都同样被要求离境。我心里明白苏联人十分害怕我们看到波兰所发生的事情。也许除了波兰人以外,他们正在十分粗暴地对待德国人。不管什么理由,就是不让我们看。这不是一种我们能够加以辩护的状况。
尽管我对总统的健康状况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却有这样的感觉:除了偶而闪现出勇敢和睿智外,他所发给我们的这些电报都不是他的手笔。因此我给他一封带私人语气的电报,使得他感到轻松,不必像处理公事时那样爬山般的费力气。
1945年3月18日
困难和纠缠的事这么多,使我不得不给你拍发相当多的电报,我希望它们不致使你感到厌烦。我们的友谊正是供我们在上面建设未来世界的磐石,只要我仍然是建设者中间的一员。我经常想起那些惊天动地的日子。如你规划租借法案,我们在阿根夏的会见,你得到我衷心的赞同作出向非洲进攻的决定,又如为了安慰我关于托卜鲁克的损失而给我以三百辆〃谢尔曼〃式坦克(随后在阿拉曼战役中享有盛名)。我记得我们的个人关系在促进世界事业中所起的作用,而目前正在接近这种事业的第一个军事目标。
2.我正在把我的大多数同僚为了这项或那项任务派到华盛顿和旧金出去,因此在这个时候我将留在本国看家。一直盼望着你实现久已答应的访问。克莱美①为红十字会工作,定于下星期动身前往俄国作一次远达乌拉尔地区的旅行。这是约大叔(如果我们可以大胆地这样称呼他的话)的邀请,但她会及时赶回来欢迎你和埃利诺。你们大家无时不在我想念之中。
①作者对他的妻子克莱门丁的爱称。——译者
3.按照我们的条件同德、日两国媾和,并不会使你我(如果我还在负责的话)能有多少休息。正如我上次所评论过的一样,当巨人之战过去后,侏儒之战就开始了。一个疮痍满目和饥寒交迫的世界正需要我们帮助它恢复元气,不知道约大叔和他的继任者对我们两人所主张的做法,又将有什么意见?几天前谈谈政党政治问题〔使我〕觉得轻松愉快。这好像做了炼钢铁的劳动之后再做木工一样。这封电报好在全然不涉及我们的本行业务,除了我曾经跟罗森曼①有益地交谈我们的生计以外。
①塞缪尔·罗森曼法官是罗斯福亲近的私人顾问之一,他曾经帮同起草总统关于雅尔塔会议致国会的报告,这时候他正到伦敦来看我。
祝你一切顺利!
温斯顿总统对于这个电报显然感到很愉快,因为两天后他给我下面一封电报,他知道我也会喜欢他的这封报: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1945年3月20日
如果你感到方便能够尽快接见伯纳德·巴鲁克的话,我将十分感激。我还同样感谢,如果你能打一个电报给他,因为他是把你看作他的最老的朋友之一,并盼望在动身以前最好能先取得你的同意。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3月21日
我正在殷切盼望同伯纳德见面,他是我的最老的朋友之一。我正要打电报给他说,对他前来,我将感到十分高兴。我希望知道他哪一天能来。
以往我时常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未曾更充分地利用巴鲁克所具有的关于美国政治和战时生产的十分渊博的知识和经验。
巴鲁克先生按照计划来了。我们作了长时间的、亲密的谈话,这使我跟总统之间能进一步情投意合地交换意见。我曾希望跟我的这位最重要的同事和战友在通信和交往上能有一种新的联系。谁知,我们永诀的时候竟为期不远了!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3月30日
我很高兴地从今天早晨我所收到你的许多来件中获悉你已回到华盛顿,并且精神如此健旺。昨天我已见过伯纳德,今天晚上他还要来和我共度周末。他看起来精神抖擞。正如你知道的,我认为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怀南特明天会来,克莱美正在飞向莫斯科的途中,她要在俄国各处飞行至少一个月光景,这一切都使我心中悬念着。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1945年4月1日
我已收到你的令人十分愉快的电报。
伯纳德是个经验丰富的聪明人,他的努力应当对我们两个人都会大有帮助。
我们希望克莱美在俄国的长期飞行的视察,首先是一路平安,其次是富有成果,我相信一定是这样的。从我们的观点来看,目前的战事似乎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们现在还可以希望,希特勒主义崩溃的日子比我们以前所预期的要来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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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的策略和办法最后归于一致。同时,像我们在伦敦所预见到的,莫斯科的僵局在继续着。苏联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