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没落(第一卷)》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西方的没落(第一卷)- 第2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Γ婧蟊闶俏颐窃谠缙诨浇獭鹄欠绺裰锌吹降脑捕ァ⒙砣撕褪赘〉竦男碌目占涓小T诙嫉氖贝糯帐鹾徒餮系募负巫笆卧俣瘸鱿郑辉谀歉鍪贝骺死锵龋―iocletian)也完成了将此时仅仅徒有其名的帝国向一个哈里发统治的转变。在欧几里得和丢番图之间,以及在柏拉图和普罗提诺——一种已完成的文化的最后一位总结性的思想家、一位康德式的人物,也是一种刚刚觉醒的文化的第一位经院学者、一位邓斯·司各脱(Duns Scotus)式的人物——之间,整整相隔了四个世纪。
正是在这里,我们第一次意识到了那些高级个体性的生存,它们的降生、成长和衰败构成了真正的历史实体,支撑着历史表面那缤纷的色彩和万千的变化。古典精神大约在公元前1100年诞生于爱琴海的周边地区,它在罗马人那冷冰冰的才智中步入了其最后的阶段,而整个的古典文化及其所有的作品、思想、伟绩和废墟,则构成了这一精神的“实体”(body)。阿拉伯文化在古典文明的掩护下自奥古斯都时代开始便在东方生根发芽,然后遍及自亚美尼亚到南阿拉伯、自亚历山大里亚到忒息丰的广大地区,因此,我们不得不称罗马帝国的几乎整个“晚期古典”艺术、东方所有年轻而热忱的宗教——曼达派(Mandaeanism)、摩尼教(Manichaeism)、基督教、新柏拉图主义等,皆是这一新的心灵的表现,而在罗马本土,跟帝国广场群(Imperial Fora)一样,万神庙(Pantheon)堪称是第一清真寺。
亚历山大里亚和安条克(Antioch)的人们仍在用希腊语写作,并认为他们也是在用希腊语思考,这一事实并不重要,如同直到康德时代拉丁语还是西方人的科学语言、以及查理曼“复兴”罗马帝国这样的事实没什么重要一样。
在丢番图那里,数已不再是有形事物的度量和本质。在拉韦纳的马赛克中,人不再是一个实体(body)。不知不觉地,希腊人的那些名称已经失去了其原初的含义。我们已经离开了阿提卡的καλοκαγαθια(高贵)的斯多葛学派的αταραξια(不动心)和γαληνη(恬淡)的领域。确实,丢番图尚不知有零和负数,但他也不再使用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数。阿拉伯数字的这种不确定性也与后来西方数学中的受到控制的可变性,即函数的可变性,有相当的不同。
麻葛式的数学——我们可以看到其大概,尽管对其细节尚无认识——经由丢番图(显然,他并非起点)大胆而合乎逻辑的改造,至阿拔斯时期(Abbassid period)(公元9世纪)达致巅峰,我们在花拉子密(Al…Khwarizmi)和阿尔西德施(Alsidzshi)那里可以欣赏到这种数学。并且,如同欧几里得几何学之于阿提卡雕塑,以及空间分析之于复调音乐一样(它们皆是同一表现形式的不同表达媒介而已),这种代数学之于麻葛式的艺术及其马赛克、阿拉伯风格的图案(萨珊帝国和后来的拜占廷皆以一种越来越铺张奢华的、有形或无形的有机主题生产着这种风格)和它的君士坦丁式的高浮雕(在那里,不确定的深度阴影区隔着前景中处理自如的形象),亦是同一表现形式的不同媒介而已。如同代数学之于古典算术和西方人的数学分析一样,圆顶教堂之于多立克式的庙宇和哥特式的教堂,则属于相同的媒介的不同表现形式。这不是说丢番图就是一个伟大的数学家。相反,我们已经习惯于将他的名字和许多东西联系在一起,而实际上那并非他一个人的成就。他的出乎意外的重要性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即就我们的知识所及而言,他是第一个明确无误地表现出那种新的数字感的数学家。相比较于那些总结数学发展的大师,如阿波罗尼乌斯和阿基米德,又如高斯、柯西(Cauchy)和黎曼,丢番图的工作,尤其是在形式语言方面,还是相当原始的。这些原始的工作,直到今天,我们还常常用它来指称“晚期古典”数学的衰微,现在,我们则应当学会理解和评价它,一如我们正在修正我们的蔑视“晚期古典”艺术的观念并开始在那里认识新生的早期阿拉伯文化初试啼音一样。类似地,利雪(Lisieux)的大主教尼古拉斯·奥里斯梅(1323~1382年)的数学也是古代的、原始的和处在摸索之中的:他是第一个灵活地运用坐标系来进行数学表述——尤其重要的是——并用它来描述等加速运动的西方人,这两种工作都以一种数字感为前提,这种数字感可能还模糊不清,但却是明确无误的,它完全是非古典的,也是非阿拉伯的。但是,如果我们进一步地把丢番图和罗马藏品中的早期基督教石棺、把奥里斯梅和德国教堂中的哥特式雕塑放在一起思考,就能看到数学家和艺术家在某些方面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都处在各自文化的抽象理解的相同(亦即原始)水平。在丢番图所处的世界和时代里,测体术的边界感——很久之前在阿基米德那里就已经达到了与大都市的才智相匹配的最完善精细的阶段——已经消失。在那整个世界里,人们都是不清醒的,是饥渴的和神秘主义的,不再像阿提卡人那样洒脱自如;他们是植根于年轻的乡村土地的一群人,不像欧几里得和达朗贝尔是植根于大都市的都市人。他们不再理解古典思想那深刻而复杂的形式,而他们自己的思想又是混乱的和新生的,和城市一样远未达到明晰和整洁的程度。他们的文化还处在哥特式的状态,一如所有文化在年轻的时候一样,甚至如同古典文化在多立克早期阶段——我们现今对它的了解只能通过它的狄甫隆陶瓶——的情况一样。只有到公元9至10世纪的巴格达,丢番图时代的年轻观念才经由具有柏拉图和高斯这种能力的成熟的大师而得以彻底完成。

笛卡儿的几何学出现于1637年,他的决定性的行为,不在于在传统的几何学领域引入了一种新的方法或观念(正如我们时常这么认为的),而在于他为一种新的数字观念引入了一个明确的概念,通过这一概念,使几何学摆脱了视觉上可认知的结构和一般的被度量或可度量的线条的束缚。由于笛卡儿的几何学,对无穷的分析变成了事实。严谨的、所谓笛卡儿式的坐标体系——一种半欧几里得式的、可理想地表达可度量的量的方法——其实早就为人所知(奥里斯梅就是见证),并一直被认为具有极度的重要性,而当我们对笛卡儿的思想穷根究底一番之后,便能发现,他所做的并不是完善了而是克服了那一体系。其最后的历史代表就是笛卡儿同时代的费马。
取代具体的线和面的感觉要素——这是古典界限感的一个典型特征——代之以点的抽象的、空间的、非古典的要素,从此以后,“点”被视为是一组排列在一起的纯粹数字。源自古典文本和阿拉伯传统的量的观念和可感知的向度观念被摧毁殆尽,代之而起的是空间位置中可变的关系值。一般来说,我们不认为这是几何学的替代品,仿佛从此之后,几何学只能是躲在古典传统身后的一个虚构的存在。“几何学”这个词有着一种不能随便扩展的阿波罗式的意义,而自笛卡儿时代开始,所谓“新几何学”,则是由综合和分析两部分构成的,其中综合的工作是针对不再必然地是三维的某个空间(它其实是“点的集合”)中点的位置而进行的,分析的工作则是通过空间中点的位置来定义数字。这样以位置代替长度之后,便会随之出现一种纯空间的、而不再是物质性的广延概念。
对传统的、视觉上确定的几何学的这种摧毁,最明晰的例证,在我看来,莫过于把角函数——在印度数学中,它便是数字(我们的心智几乎无法理解印度人的这个词的含义)——转化成周期函数,由此而进入无穷的数字王国,在那里,角函数变成了级数(series),不再留有欧几里得几何图形的丝毫迹象。在此数字王国的所有部分中,圆周率π,如同纳皮尔(Napier)的底数e一样,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关系,而不复有传统的所谓几何、三角、代数等的分划,这些关系本质上既非算术的,亦非几何的,所以,不再有人梦想着实际地画出圆弧或以图来说明乘方。

相当于公元前540年左右的时候,古典心灵由毕达哥拉斯这样的人发明了它自身所独有的阿波罗式的数,亦即那种可以度量的量,西方心灵则由笛卡儿及其同时代的帕斯卡尔、费马、德扎古斯(Desargues)这些人而发明了一种数的概念,这一概念是狂热向往无限的浮士德倾向的产物。数作为事物的物质性在场所固有的一种纯粹的量,与数现今作为一种纯粹的关系,正好平行而形成对照。如果我们可以把古典的“世界”,亦即宇宙秩序,视为是根基于对可见的界限的深刻需要,并因而视为是由物质性的事物所构成的总和,那我们也可以说,我们的世界图象乃是无限空间的一种现实化,在那一空间中,一切可见的事物几乎只能作为低层次的、局限于不可限度的在场而出现。西方文化的象征是其他文化所从未想到的一种观念,那就是函数的观念。函数决不是先前存在的任何数字观念的一种扩展,而是对它的彻底摆脱。由于函数观念,不仅欧几里得几何学(它是儿童和门外汉所共有的属于人的几何学,其基础便是日常经验),而且阿基米德的算术,对于西欧的真正有意义的数学而言,不再有任何价值。从此之后,数学单单只在于抽象的分析。对于古典人而言,几何学和算术是自足的和完整的最高科学,两者都是现象的,都只关心可以被描画或计数的量的大小。相反,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东西仅仅是日常生活的实际附属品。加法和乘法是古典的两种计算量的大小的方法,和其孪生姐妹几何图形一样,它们在函数过程的无穷性中彻底地消失了。甚至像乘方,最初只是数字地表示一组相同数值的连乘积,如今经由指数观念(对数),以及它在复数、负数和分数形式中的应用,也已经与数量大小完全没有了联系,而转移至只知道表示面积和体积的两种正整数的乘方的希腊人所难以理解的一种超越性的关系世界中了。例如,我们可以看一下这样的表达式:
自文艺复兴以来,一项又一项的重大创造接踵而至,如早在1550年卡丹(Cardanus)就引入的虚数和复数;1666年经由牛顿在二项式定理上的重大发现而在理论上为其奠定了基础的无穷级数;莱布尼茨的微分几何和定积分;笛卡儿开启先河的作为一种新的数字单位的“集合”理论;还有像一般积分这样的新的运算方式;像函数向级数甚至向其他函数的无穷级数的扩展——所有这一切,都是对在我们当中流行的感觉性的数字感的一种胜利,也是新数学为了实现新的世界感而赢得的胜利。
在所有历史中,一种文化对待另一种文化,如同我们的文化对待古典文化那样在科学的问题上如此长久地表现出敬仰和谦逊的态度,至今还找不出第二个例子。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我们才有勇气去思考我们自己独具的思想。但是,尽管效仿古典的意图一直都存在,可我们所作的每一步尝试,实际上都在使我们进一步远离想象中的理想。因此,西方知识的历史,其实就是渐进地摆脱古典思想的历史,这种摆脱从来不是自愿的,而是在无意识的深处被迫的。因此,新数学的发展,其实就是为对抗量的观念而进行的一场长期的、秘密的且最终获得胜利的战斗。

这一古典化的倾向的一个结果,便是妨碍了我们去发现与我们的西方数字本身相匹配的新的记号体系。现今数学的符号语言歪曲了它的实际内涵。这主要是由于这样一种倾向,即对作为量的数字的信念甚至在今天仍主宰着数学家的观念,可它还能不能作为我们所有的书写记号的基础呢?
但是,那可用来表达函数的,并不是各自独立的符号(例如x、、s),而是作为单位的函数本身,是作为要素的函数本身,是那再也不能从视觉上加以界定、且构成了新的数系的可变关系;这一新的数系需要有新的记号方法,后者的确立还要完全不受古典方法的影响。看一下诸如和3x+4x=5x和xn+yn=zn(费马定理的方程式)这两个方程式(如果这同一个词语可以用来表达两个不同的事物的话)之间的不同:前一方程式是由几个古典数字——亦即量——构成的,而后一方程式则属于一种不同的数系,只是由于根据欧几里得…阿基米德的传统,写成了与前一方程式相同的形式,才掩盖了它们之间的差别。在前一个方程式中,符号等于是要确立那些确定而实在的数量之间的严密联系,而在第二个方程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