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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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风云(楚河汉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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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川心里不由有点生气,爸爸这些日子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闹人了。
昨天下班回来,川川老远就看见家里的院墙上有个人。走到近前一看,竟然是爸爸!爸爸正稳稳当当地骑在院墙上。秘书陆明和警卫员小齐、炊事员小崔都围在下面,一个个急得团团转,仰着脸一个劲儿地央求:
“首长,快下来吧。”
“首长,上面危险,你快下来吧!”
周汉毫不为众人的恳求所动,兀自悲愤地目视远方,铿锵有力地在墙头上击节呐喊:
“红烧肉!红烧肉!红烧肉!”
川川一看就明白了,又是红烧肉!爸爸血压高,血脂高,是她吩咐小崔不许给爸爸做红烧肉的。但周汉却偏偏最爱吃这口,怎么跟他讲这个道理也讲不通。
川川说爸爸,这是为了你的身体。周汉说我这身体全凭红烧肉撑着哩。川川说爸爸,你血压高、血脂高。周汉说高个屁!我怎么没觉出来?川川拿着化验单告诉他检验指标多少算正常,多少算不正常。周汉说少跟我扯这些花花,我正常不正常自己还不知道?
见讲不通,川川就沉下脸子,说爸爸我是医生,这事得听我的,我说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周汉见没辙了,就私下里去策反小崔,说小崔呀,你看我这些日子是不是瘦了?小崔没心眼儿,认真地看着周汉的脸说,嗯,首长好像是有点瘦了。周汉立刻顺着劲往下说,怎么是好像呢,就是瘦了嘛。而且身上还总觉得没劲儿。小崔就当回事了,认真地说,首长,那你赶快上医院检查检查吧。周汉说不用,我这病医院治不了。小崔急了,说那可咋办?周汉说,你给我治呗。小崔慌忙说,首长我哪会治病呀?周汉说,我这病就你能治。见小崔瞪着眼睛直发蒙,周汉就继续往下引导,说小崔你知道我得的这是啥病吗?小崔摇摇头说不知道。周汉就说,告诉你,我这是“胃亏肉”。小崔疑疑惑惑地问,是“胃溃疡”吧?周汉说,不,是“胃亏肉”。小崔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不知道这种病,还挺担心地问这病好治吗?周汉说,好治。简单地说,“胃亏肉”就是胃里缺肉,只要吃一碗红烧肉立刻就好!小崔这才转过向,立刻满脸通红地正色道:首长,不是我不给您做红烧肉,是周医生她……
周汉一脸阴谋地说,我们可以不让周医生知道嘛,她又不是顿顿回家吃饭。
小崔说这哪行,万一周医生发现了汇报上去,我还怕影响进步呢。
周汉就不高兴了,说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我吗?我是她老子,她能把我咋样?再说了,首长瘦了就说明你这个当炊事员的工作没做好,你就不怕我把你撤了?!
小崔没办法,只好偷偷地给周汉做了两回红烧肉。周汉吃得痛快,就天天把小崔挂在嘴上表扬,表扬得小崔越来越支棱。结果,警卫员小齐忿不过,就把情报透露给了川川。川川立刻找来陆秘书,让他把小崔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从此以后,周汉只要一提红烧肉,小崔的脑袋就摇成拨浪鼓,说急了掉头就跑,再也不肯给他做红烧肉了。
周汉吃不上红烧肉,就整天找茬发脾气,变着法闹人。弄得小崔和小齐他们一天到晚惊兮兮的,连陆秘书也有点受不了了。
川川狠着心对大家说:“没事,让他闹吧。这段日子咱们都小心点,谁也别惹他,权当是帮他戒毒了。他不会总闹下去的,看闹不出名堂也就算了。”
大家就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盼他闹够了不闹。结果没想到他却步步升级,闹上墙了。
川川忍着气走到墙下,举起手里的提包说:“爸爸,这是刚买的带皮肉,要吃红烧肉你就下来。”说完掉头就进屋了。
没一会儿,周汉就跟了进来。假模假式地在川川身边转悠了好几圈。见川川不理他,声音立刻就高了:“红烧肉在哪?!”
川川没回答,抬起头问道:“爸爸,你怎么能上墙呢?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周汉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上墙算个啥,你老子当年一骗腿就能上房呢。”
川川说:“那是当年,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年纪了?”
周汉磕着桌子说:“多大年纪我也是我!多大年纪我也不能被人辖制!多大年纪我也得吃红烧肉!”
川川的眼泪就下来了,说:“那好吧,我不管了。反正妈妈不在了,我也照顾不好你,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周汉立刻没电了,一屁股坐下半天没吭声。
川川偷眼看周汉,看到爸爸苍老的脸上满是懊丧,心一下就软了,赶紧擦干眼泪说:“爸爸,人家本来都给你买肉回来了。明天是大年三十,本打算三十中午开个戒,让你痛痛快快地吃顿红烧肉的,谁知道你就等不得了。”
周汉的脸立刻松动下来,但面上还撑着架子,不满意地批评道:“这个情况,你没有提前通报嘛。”
川川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好,好,我这就给你打个报告。”
周汉说:“报告就免了吧,不过你得给我写个检讨,今后不许再提‘搬走’这俩字。”
“那你今后也不许再闹,不许上墙了。”
“嘿,你跟我摆条件?”周汉刚想发急,见川川一副不肯通融的架势,只好压下来,很不情愿地答应道:“那好,就按你说的定吧。”
川川前脚刚走出屋子,就听见爸爸在后面猛地一拍巴掌,斗志昂扬地大叫了一声:“明天吃红烧肉喽!”
此时,川川想起昨天的情形,猛然发觉有些不大对头:爸爸明明知道今天中午吃红烧肉,怎么能不着急吃饭呢?
“不好!”川川惊叫了一声,赶紧朝地下室跑去——周汉果然摔倒在地下室了。
医生说再耽误一会儿就失去抢救时机了。
5
临睡前,鲁生满脸通红地给周东进端来了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周东进瞥见班长的身影在门外闪过,知道是班长在背后捅鼓鲁生来的,心里忍不住好笑,暗想:不错,这家伙知道护犊子,是个带兵的料,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的情况了解一下,如果基础不错,就让连队当个苗子着重培养培养。想到这儿,周东进就边洗脚边和鲁生唠了起来。
鲁生。
到。
你们班长怎么样?
报告团长,我们班长好。
怎么好?
报告团长,怎么都好。
周东进扑哧一下乐了:什么叫怎么都好?
报告团长,就是军事技术好、政治思想好、作风纪律好、团结同志好……
嗯,说说缺点。
缺点?
对。
没……没有。
嗬,没缺点?你们班长总不会是完人吧?
团长……非得说缺点吗?
那当然,谁没缺点?
那……鲁生憋得满脸通红。
怎么?不敢说是不是?
不……不是。
那就痛快说。
团长,班长是有一个缺点。
什么缺点?
脚臭。
脚臭?这算什么缺点?
我是说,班长脚臭还老不爱洗,大家都熏得不行。给班长提意见,班长却说:脚不臭还是大老爷们儿?这才哪到哪呀,我爹那脚才叫臭呢,一脱鞋能把人冲个跟头。有一次,我爹在山上碰上了一头黑瞎子。黑瞎子张牙舞爪地朝着我爹扑过来,当时我爹手里啥家伙也没有,一着急就把鞋脱下来一只扔了过去。黑瞎子立刻就被熏得站不稳当了,醉了似的直晃荡,呛得直打喷嚏。结果,我爹另一只鞋还没等扔出去呢,黑瞎子就吓得掉头逃跑了。班长说,知道不?这才叫大老爷们儿呢,仗着脚臭,连黑瞎子都怕!
周东进哈哈大笑:这不是瞪眼讲歪理嘛。
就是。班长就不愿接受这个意见。
对,这是个缺点,不虚心接受意见。
不是,团长。班长不是总不虚心接受意见,是有时不虚心接受意见。
噢,还挺护着你们班长呢,怕我批评他?
不是,是怕影响班长进步。我们班长可要求进步了,他一心想考军校,抽空就看书复习。前两年哨所没给名额,说综合评定班长比不过别人,就没让班长去考。今年班长再不考军校就该超龄了,我们哨所几个人都挺替班长着急的。其实,我们班长可好了,他军事技术好,政治……
政治思想好,作风纪律好,团结同志好是不是?
是。
就是不虚心接受意见。
不,不是……
噢,对了,是有时不接受意见。行,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把你们班长的情况带回去研究研究。
是!鲁生兴奋得大声答道。
鲁生。
到。
你多大了?
报告团长,十八。
不小了。
是。
我当兵时十五岁,比你小三岁呢。
是。
咱俩随便聊聊,你不用一口一个是。
是,不……不是。
当兵的最幸运的就是碰上个好班长。
是。
我当年就碰上了个好班长,他那时十八岁,和你一样大,是个山东人。
团长,我也是山东人。
还用说?一张嘴我就能闻出你那满口煎饼卷大葱的香味。
嘿嘿。
我的班长脚虽然不臭,但也是总喜欢把“大老爷们儿”挂在嘴上。他是个典型的山东汉子,耿直、实在,对我呢,也特别的好。
团长,我们班长对我也特别好。
记得第一次紧急集合的时候,我黑灯瞎火的怎么也摸不到鞋了,就光着一只脚跑了出去。班长看见了,在黑地里扔给我一只鞋。我想都没想就套到脚上了,以为是班长把我的鞋拿出来了。那一夜急行军,少说也走了四十里路吧。回来后我才发现班长一直光着一只脚,原来他是把自己的鞋脱给我了。我一看班长的脚就哭了,光着脚走四十里路,你就想想那脚还有个看吗?脚底板上全是血!我打了一盆水给班长洗脚。班长一见我哭就不高兴了,愣是不洗,说你先把嘴给我闭上!我闭上嘴却止不住眼泪,班长就火了,一脚踹翻了盆,瞪着眼睛骂我说:你他妈的也不是老娘们儿,眼珠里哪来那么多的酸水儿?!我重新打了一盆水,先在外面把眼泪擦干了才端进屋,班长这才洗了。边洗脚班长边对我说,不是我熊你,咱挺大个老爷们儿哪能说流泪就流泪呢?娘们儿流泪不碍事,娘们儿眼里流出来的是酸水儿,不值钱!咱大老爷们儿随便流泪可不行,爷们儿眼里流出来的是精水,精水流多了,爷们儿就不值钱了!你怎么连这么点道理也掂量不清呢?说得我满面羞红,当时就觉得眼泪呼地一下子全烧干了。我说班长我懂了,你就看着吧,从今往后我周东进保证再也不哭了!从那以后我真就没再流过泪。
团长。
嗯?
我……我懂了。
周东进久久未能入睡,躺在哨所冷硬的铺板上,听着风雪在新年的夜空中呼号,只觉得路上那种不祥的预感始终郁积在胸,驱之不散。
回到团里得赶快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周东进迷迷糊糊地想,家里该不会是有什么事了吧?
6
除旧岁的爆竹声总算零落下来,热闹了一晚上的除夕夜在新年到来之后突然变得格外沉寂、安宁。
川川轻声对南征说:“大哥,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南征没说话,转身走出病房,在走廊里点燃了一支烟。
昨天部里正开着会,川川突然打来电话,带着哭腔说爸爸突发脑溢血正在军区总医院抢救,让他马上赶过去。接电话时,南征正在会上安排春节期间的工作。接到电话后,南征的脸色有点发白,讲话停顿了一会儿。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谁也没看出他情绪上的变化。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讲话,有条不紊地安排完工作,这才匆匆忙忙赶往医院。
赶到医院时,这里正一片忙乱。爸爸躺在病床上,身上横七竖八地插着一些管子,看上去很是吓人。当医生的妻子李小京和妹妹川川都在帮着医护人员忙活,他和妹夫吴根柱被挡在门外,只能隔着玻璃观望。
医生交待说爸爸的病情很严重,为了防止万一,让他们最好把家属都叫来。南征明白医生的意思,赶紧四处拨电话,往回召人。电话打到边防团找东进,但边防团那边回话,说周团长去黑山口哨所了,暂时联系不上。和平的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吴根柱突然想起和平大概是去美国了。前几天他在饭店吃饭时碰到过和平,记得和平当时好像说过他手头上有笔生意,最近可能要去趟美国。南征听了不由皱了皱眉头,和平从来都是独往独来,不论干什么、到哪去从不与家人打招呼。小妹毛毛的手机关着,这也是个最难找的人,居无定所,没一句准话。你有事要找她的时候,满世界也寻不到个踪影,一旦她有什么事情要找你了,保险一找一个准儿,你就是躲在耗子洞里她也有本事把你抠出来。
整个除夕晚上就在紧张焦虑中度过了。一直抢救到下半夜,爸爸的病情才暂时稳定了一些。吴根柱和李小京先回去了,留下南征和川川守在医院。南征说大家不能都耗在这,得轮换着休息。
爸爸一直处在昏迷状态。静静地守在爸爸的床边,南征的脑袋里一刻也没得空闲。他是老大,他必须把爸爸身前身后的事情都考虑周全,把家里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周全。万一爸爸出现问题,他得保证这个家、保证每个家庭成员的既得利益。南征心里很清楚,按惯例,老头子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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