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儿被人瞧了不好意思,她停下子手,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伏大娘收回了自己赞许的目光,笑着对邓材家的道:“她方才不是说过了吗?她原先伺候过她哥哥。好了,我也可以放心了。好孩子,你好好地伺候,回头自然有你的造化。”
金花儿忙摆了手:“不用的,不用的。”
邓材家的被金花儿的淳朴惹笑了,她拍了拍金花儿的肩膀:“白天你来照看着,晚上我来。晚上太熬人了,你小孩子家还是要歇息好的。”
这边英国公府已经乱了套,男婴哭累了才睡,哭饿了才吃;睡饱了又哭,吃饱了又哭,把蒋氏闹的头晕眼花,两边太阳穴都要炸了。
她抱着仍旧哭闹的男婴,哄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恳求:“好孩子,乖孩子,你别哭了。你把娘的心都哭乱了,别哭了!”
“太太,这样抱,这样的。”凤儿忙赶上前,向蒋氏示意着。她瞧见于阳平时就这么抱男婴的,也照着比划着。
蒋氏疑惑地瞧了她一眼。
凤儿忙道:“我瞧着阳妮子就是这么抱着的。”
蒋氏学了,男婴果然停止了哭泣,可不一个会儿又哭闹了起来,她疑虑地看着凤儿,凤儿赶紧道:“这不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蒋氏熬了两日浑身疲乏的很,将男婴交给了凤儿:“既然你会,那就你来抱。这个小祖宗真正是来磨我的。”
凤儿忙接了过来,她仿照着于阳的样子,抱着男婴,一面走,一面哄着他,男婴不哭了,等她瞧过去,却发现男婴已经睡着了。
蒋氏惊喜的望着凤儿,招着手:“抱过来。让我瞧瞧。”
凤儿哪里敢抱过去,她不能叫蒋氏发现了秘密,她忙扯出个鬼脸儿,念念地道:“小世子,这里,看这里,真乖。”她的声音很小,不会吵到怀里的孩子,但是也是在跟蒋氏说,不要打搅到孩子。
木槿提了声:“凤儿,你没听见太太的话?”
凤儿忙摇了头,示意怀里的孩子。
蒋氏忙道:“算了,他不哭便好。以后就让凤儿抱好了。”说着她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突然嘟囔了两句,“还以为这世上就她一个行?这也不是好好地?”
妞儿立在蒋氏的身边,她听得最是清楚,蒋氏这是在说阳妮子,可是阳妮子到底怎么了,让蒋氏这么不待见?
这时候张瑛过来了,他没听见孩子的哭声,心里顿时放了下来,松了口气,笑着走了进来:“这小子总算消停了?”
蒋氏笑道:“你看,凤儿如今抱着他也不哭了。”
张瑛想要过去瞧瞧,蒋氏忙拦住:“好了。等他睡了再看。若是惊到了他,他又哭起来怎么办?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听听他那嗓子,都哑成什么样子了。可怜!”
张瑛点了点头,说起又几家世交的小孩子出痘,交待蒋氏已经要小心。
于阳昏昏沉沉地,她在梦里好像见着了父亲母亲还有弟弟,还是当年逃难的事情,父亲母亲自己还有弟弟,弟弟由父亲背着,她同母亲一起走着,路上逃难的人很多,大家蜂拥而挤,只觉得谁先走出去,谁就能活。她很饿,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吃饱了,东西都让母亲省下来给弟弟了,因为弟弟身子不好。
她真想坐下来,可是父亲总是不许,说坐下来后,便再也起不来了。没想到,母亲让她停下来,说好好地歇一歇,睡上一觉,等醒便有吃的了。她坐了下来,睡了一觉,可是等她醒来,父母都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个人无头的找着,鞋走丢了,也顾不着拣,只晓得往前追,只想着追上父母。
“爹!娘!”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再怎么叫父母也不会出现了,可是她停不住。
很快,她便知道自己是被父母丢弃了。因为这一路上,她看到了太多叫爹叫娘的孩子。她也弄到了很多被陌生人领走的人,她害怕了,紧紧的跟着大部队。
“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丢下我?爹……”
突然有伙强盗闯了过来,刀起刀落之间,很多人倒了下去。红色的血流了一地,一开始,她是畏血的,可后来,她也不怕了,反而沾了血涂在自己的身上,用来装死,躲过祸事。
她隐隐约约地记得父亲提起过京城,她朝着北方走,朝着北走就能到京城。她朝着北走,一直走啊走,就在她实在走不动的时候。突然她感到有只结实地手握住她的手,很大,很宽厚,那双让她感到格外的安心,她紧紧地握着,喃喃地叫着:“……不要走……”
第三卷 姨娘 第十三章 醒来的于阳
于阳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她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自己的那只手上,仿佛只有握得紧紧地她才能平静。
那只手没有离开,由着她握着。
于阳安稳了。这只手很像父亲的手,大大的,手指修长,只是好像……于阳意识到,这不是父亲的手,是谁呢?
她不安的抽着手,可是那只手反拉住了她要退缩的手,另一只手还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这一次她真正的感觉到了那只手。这只手骨节分明,手掌里有茧,尤其是虎口处,让她奇(…提供下载…)怪地是,可是手指上却没有茧。
到底是谁呢?于阳苦恼的晃脑袋。
那只覆盖在她手上的手搁在了她的额头上。她暂时不能乱动,也许是她的额头太烫了的缘故,她觉得那只手有些凉,搁在她的额头上感到别样的舒服。她微微地勾起嘴角。
只是没有多大一会儿,那只手又离开了她的额头,于阳有些不乐意了,她嘟起了嘴,哼唧着,表达着自己的不乐意。
当手再次放上的时候。她又高兴了。安静得享受着这一刻地凉意。真的很神奇,自己的额头那么烫,怎么那只手总是那么凉呢?凉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她的额头,让她感觉很舒服。
不安地手也停止了挣扎,反握着对方的手。那手除了凉,还能让她感到安心。
“来,喝药。”低低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他的声音带着哄的意思,就像她在哄男婴的时候一样。
一听是药,于阳不乐意了,汤药都很苦涩,她不想吃,也不愿意吃。她怕苦!到了唇边的的药被她扭头让开了。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带着温度的药汁从她的脖颈一直流下。
“我来。”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是谁呢?
汤匙抵在她的嘴边,于阳咬紧牙关坚持不肯吃药,汤匙都抵在了她牙齿上,她仍旧倔强的不肯张口。
“听话。张口。”那低低的声音又传入了她的耳朵,“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行?不吃药,身子能好么?知道你难受,吃了药就不难受了。这有蜂蜜,吃了药,就吃它,就不苦了。”
声音诱惑着她,一点点的诱惑着她,那人知道她怕苦,知道她难受,想尽快摆脱这些,所以都说到了她的心上,她动了动嘴。
她的动作在对方看来根本就没打开什么。
那人叹了口气,伸手略微用力捏了她的下顾,迫使她的嘴张开,温热的药汁一勺一勺的送进了她的口中。
苦涩,还是苦涩。都喝了那么多,怎么还有,怎么还要喝,不喝了行不行。于阳想要闭上嘴,可是她闭不上。她拒绝再喝药,再次侧过了头。
“怎么不喝了?哦,没给你喝蜂蜜?就来。”
话音刚落,一勺蜂蜜注入了她的口中,于阳贪婪地咽着,好甜啊,甜甜香香的味道扫除了口中的苦涩。这蜂蜜的味道真好,她从未吃过这样香甜的蜂蜜。她张了口,想再吃一勺。
得到的是低低的笑声:“再喝勺药,就给你吃。”
于阳妥协了,她乖乖地吃药,香甜的蜂蜜让她微微翘着嘴角。
药吃完了,她又躺下了,一切都恢复到先前的宁静,她下意识地寻找着那双能让她感到安心的手。
没有,没有,这儿也没有。于阳微微皱着眉头,怎么会不在呢?她有些急了。
一只手指搁在了她眉心处,替她抚平了眉心,然后又握住她的手。
于阳停止了动弹,她放松下来。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她睡得很沉很沉,但是她一直握着那只手,真想知道这手会是谁的。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昏迷中,只是那只手并不是常常的出现,有时候在,有时候又不在,昏迷中的于阳极力地寻找着。她常常看到一只手在前面招着,而无论自己怎么追都追不着,好容易追上后,没有多久,那手又消失了。昏迷中,她总是在寻找着手。
于阳又在找手,那手先前明明在的,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那手怎么就消失了?于阳拼命的找着,终于,她在不远处看到子那只手,她飞奔着跑了过去,一把按住,紧紧地握住手,喜滋滋的握着。她要看看这手到底是谁的。
迷迷糊糊中,于阳睁开了眼,她头一眼就是去看手,她的右手握着一只手,一只黑黑的,很宽大的手,掌心有厚厚的茧子,顺着手往上看,她见到了一张大大的笑脸。是他!居然是桑寿。
于阳突然打了个极楞,怎么会是桑寿?自己生病的时候守着自己的居然是桑寿?于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着自己笑着的桑寿。
“阳妮子,你醒了。真好。”那声音确实是桑寿的,他冲着门口道,“大夫,大夫,醒了醒了。”
桑寿叫了大夫,立即转过了头,笑着道:“阳妮子,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痘儿虽然是破了,可是你总是在发热,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还是刘大夫医术高明,一剂药下去就好了。”
于阳想跟他说话,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病了,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是她试着张着自己的嘴,想要发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生疼,发出的声音就跟破锣一般。她的嗓子!
“还不给她喂些水?!”一个中年男子撩了袍子走了进来,他只是扫了于阳一眼,面无颜色的走了过来。
桑寿忙端了椅子放在炕边请男子坐下,这边金花儿已经把水倒好,端在于阳跟前。
于阳贪婪地喝着,嗓子眼就跟冒火一样,需要水来浇灭一下。她大口的喝着,一不小心呛着了,又是一阵咳嗽。呛着的感觉真不好受。
“阳妮子,要不要紧?慢点,慢慢的喝。还要么?再喝点。”桑寿站在一边担心得问着。
端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冷哼一声:“你若是想让她涨死就只管让她喝!”
一听男子这么说,桑寿忙收了口,就是金花儿也收了杯子,无论于阳怎么表示自己嗓子仍旧干燥,仍旧疼,金花儿丝毫没有动静。于阳不由抱怨地望向了那个男子,为什么都要听他的。他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伸出了手,一手托起于阳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处,过了一会儿,转身吩咐道:“先喝三日的米汤,余下的日子饮食清淡,不许是发性的东西。”说完,他就起了身子,往外走去。
桑寿忙跟着男子走了出去,一面走一面道:“刘大夫,刘大夫。您等等……”
于阳示意金花儿再倒些水给她喝。
金花儿忙侧了身子,将杯子藏在了身后:“不行,刘大夫说不许再喝了。”
于阳想说话,可是一说话嗓子就疼的厉害,她只得放弃,用手指了自己的嗓子,告诉金花儿她嗓子干的难受,让她给些水喝。
“只一口,只喝一点点。”金花儿被于阳可怜的样子所打动了,她商量着跟于阳说,用手指比划了数量,见于阳点了头,这才把水送了过去。
于阳一口气喝干了杯子的水,得逞地看着金花儿。
金花儿明显得急了,她跳着脚:“阳姑娘,说好了只一口的,你都喝完了,怎么办?没听刘大夫,这下可怎么办?”
于阳本来还得意的笑着,可看着金花儿急得都红了眼睛,忙道:“我……我多喝水……又不会死的。”
金花儿道:“怎么不会?刘大夫当时说了,若是想救你,什么都要听他的。你喝多了水,没有听他的医嘱要是不好怎么办?”
“?”于阳诧异地看着金花儿,这些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还这么严重,她多喝了水叫要死?她现在烧明明退了啊!
金花儿道:“姑娘,你痘儿是破了,可是人总在烧,烧得可厉害了。请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后来,没有办法,请了这刘大夫来,这刘大夫真是神了,让我用烈酒给您擦身子,您的烧就退了些,后来又吃了剂药,就醒了过来了。”
金花儿絮絮叨叨的说话,让于阳明白了。这个刘大夫是大家万般无奈下找来的一个郎中,但是这郎中却有本事,把她的病儿治好了。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她们都相信。
说着,五柱媳妇端了药进来,见了于阳笑嘻嘻地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
于阳看了一眼那碗黑乎乎地药,又看了边上的蜂蜜,想着昏迷时那香甜可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