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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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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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幽人奇道:“那墓主后世子孙焉肯答应?”齐礼信道:“齐十春胆大妄为,原因便在于此。只因那八座坟茔皆无后世子孙了。”柳万丝思忖道:“既是无主坟墓,确也无可奈何于他。”苏公诧异道:“莫不是古墓不成?”齐礼信叹道:“非是古墓。闻家父言及,端是四十年前所葬。”苏公奇道:“既是四十年前所葬,怎的皆无后人?”

齐礼信叹道:“苏大人有所不知。此八座坟茔所埋者,非是寻常百姓,乃是在边关阵亡的八名将士尸骸!”众人闻听,皆惊诧不已。齐礼信幽然叹道:“遮莫是康定元年前后,黄州籍将士阵亡者,有名有姓者共计九百一十八人。闻家父言,我朱家庄有一人,唤作朱青,年方十八,宝元元年应征禁军,后赴延州边关御敌,家中只余下一多病母亲。康定二年,州府送来尸骸并丧具,原来朱青在抵抗西夏作战中阵亡,同回尸骸,另有七具,只道是黄州人氏,不知名姓,遂与朱青一并葬了,又为他等铭刻碑文,以为忠烈之士。以后每年清明节、中元节,庄中人亦不免前去祭拜一番。后朱青老母亡故,时日渐久,少有人去祭奠了。直至如今,坟茔渐平,只余下得些石碑矣。”众人嗟叹不已。

苏公捋须长叹,道:“康定元年前后,西夏屡屡侵扰我大宋,我军伤亡惨重。康定元年正月,西夏围困延州,七天七夜,俘虏我守城将领鄜延、环庆两路副都总管刘平和鄜延副都总管石元孙。急报传至京都,满朝震惊。是年,范仲淹范大人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后又充当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兵马都督,防御和抗击西夏侵扰。范希文在边境四年,选良将,爱士卒,抚流亡,垦荒地,筑塞建城,屡胜西贼。西夏人言:小范老子(范仲淹)胸中瞬息万变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也。边人亦传唱:军中有一韩(韩琦),西贼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便如朱青般阵亡的将士何其之多!”

祝良夜愤怒道:“如此言来,那齐十春竟掘了朱青等人坟茔?”齐礼信长叹一声,道:“可惜他等英雄将士,为国捐躯,到头来尸骨难存、灵魂不宁。我等后人麻木如此,还有何脸面,妄谈甚仁义礼智信?”众人皆言朱十春不是。齐礼信叹道:“这厮分明是个泼皮无赖,雇得人来,砸碑掘墓。待闻知此事,我朱家庄多名长者前去制止,反遭其辱骂。叵耐那厮蛮横凶恶,众人只得罢了。”

苏公怒道:“可曾报知官府?”齐礼信叹道:“无奈地保不肯出面,他人亦只是言语指责而已,便由得这厮肆意妄为了。”苏公愤愤道:“此事当禀告黄冈县令,或报知知府徐大人。此等恶劣行径,若不加惩治,恐愧对先烈英灵。”祝良夜淡然冷笑,叹道:“时过境迁,人心冷漠,事不关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有何人理会此些闲事?”吴幽人叹息道:“今之律法,颇多变通,怎耐得住有钱有势之人?”苏公凛然道:“今世多弊端,若皆袖手旁观,漠然而视,则有如病入膏肓,不可救药,此逢恶导非、文奸济恶也。面临恶事,有如鱼刺在喉,当一吐为快。待明日,苏某定要禀知徐君猷大人,惩治恶风。”齐礼信闻听,满面激动神色,道:“礼信愿随大人同往。”众人附和。

正言语间,忽见得一中年男子急急而来,立在堂外,望着齐礼信,似有甚事相告。齐礼信言语歉意,遂起身至堂外,与那男子言语甚么。苏公侧眼望去,但见齐礼信满脸惊诧之情,又不时点头,而后言语几句,挥挥手,那男子急忙去了。

齐礼信回身入堂落座,低声道:“世间之事竟如此凑巧,正所谓活眼现报、收因结果。”吴幽人奇道:“先生此言何意?”齐礼信幽然道:“我等方才言及齐十春恶行,适才地保来告,只道齐十春死矣。”众人闻听,不免惊诧,皆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苏公暗自惊诧,问道:“不知他怎生死的?”齐礼信淡然一笑,道:“闻地保言,齐十春无端死在卧室,或是暴病而亡,但颇有些蹊跷。此时刻,其家乱作一团,其弟齐早春正哀求地保出面。”吴幽人问道:“哀求地保出面做甚?”齐礼信道:“那齐十春正当壮年,素无疾病,便是昨日,还是好好的,今日怎的无端死了?家人甚是疑惑,恳请地保前往县衙首告。”

苏公拈须思忖。齐礼信又道:“地保在此帮闲,不肯前去,来与我言。礼信以为,人死万事休,往日怨隙,且先不提。”众人皆赞齐礼信真君子也。

第二章 密室命案

齐礼信寿筵甚是热闹,堂内厢房共摆有二十桌,又席开两趟。亲朋戚友并众乡邻皆来敬酒,齐礼信甚是高兴,饮得甚多,便醉意蒙胧,摇摇晃晃,几不能立,家人亲朋扶其入室歇息。齐礼信头脑兀自有几分清醒,再三嘱咐家人:定要留住苏公等宾客,待明日再饮。家人唯喏。

宴席之后,苏公等人兀自在厢房饮茶闲话。约莫未酉时分,齐家人来见苏公,只道堂外有公差求见苏大人。苏公诧异,急忙出得厢房,至堂外,见得廊下两名公差,其中一人竟是府衙班头颜未。颜未见着苏公,急忙上前施礼。苏公拱手回礼。颜未道:“徐大人在庄口,恭请苏大人前去。”苏公诧异道:“徐大人来此做甚?”颜未道:“今日,大人往黄冈县衙,与县令舒牧舒大人议事,闻得朱家庄地保来报,只道庄中朱十春离奇死去。徐大人动了兴致,遂与舒大人同来至此。路途之中,大人询问地保,得知今日临江书院齐先生四十寿诞,又闻知苏大人亦在此,甚是高兴,遂着小人前来请大人。”

苏公点头,与众人拱手致歉。那吴幽人、祝良夜见过苏公勘案,甚是钦佩,一时无事,遂请求同往。其余郭遘、柳万丝等人留在齐礼信府中闲言。一行人等遂出了齐礼信宅院,奔庄口齐十春府第。

待到得齐十春府前,但见门前十余人,其中一人正是黄州知府徐君猷。徐君猷见得苏公等来得,急忙上前,道:“原来苏大人在此悠闲。”苏公急忙拱手施礼。一侧黄冈县令舒牧上前,拱手施礼,道:“舒牧仰慕苏大人久矣。自大人来我黄州,勘破数桩奇案,令人拍案叫绝,舒牧只恨无缘就前请教。”苏公急忙回历,但见那舒牧约莫三十六七,面容单瘦,神色谦恭。

苏公客套一番,舒牧遂令地保头前引路,朱府家人遂闪在两旁。入得府院,经前堂,至二堂,而后转入西厢房,再至西花园,过石山竹林,到得一处小院落前,矮墙开一道圆拱门,甚是精致,入得院落,但见廊前有一青石,上雕刻“逍遥斋”三字,那十春斋只一堂一室,左右有四株海棠。

徐君猷、舒牧、苏公立在院内,环视四下。舒牧唤过齐府管家,问道:“便是此处?”那管家唤作齐丰,约莫四十五六岁,双眼狡黠,面带悲色,点头道:“回大人,尸首尚在里面,未曾挪动。”舒牧把眼望徐君猷,徐君猷问道:“是何人发现尸首?”齐丰忙道:“回大人,乃是小人。”徐君猷闻听,不由端详齐丰一番,淡然道:“且将前后细细道来。”

齐丰唯喏,道:“今日巳牌时分,小人未见主人身影,料想他尚未起床,便来得逍遥斋,探问主人。不想此门紧闭,自内闩着。小人便透过窗格望内,堂中无人,小人猜想主人在里间卧室。小人便呼唤主人,迟迟不见回答。小人心中惶恐,莫不是真的应验石屋之事。正待……”苏公忽打断其言,问道:“甚么石屋之事?”齐丰闻听,脸面抽搐几下,甚是尴尬,吱唔道:“……乃……是些……无妄之事。”

苏公不肯罢休,追问道:“你道应验了石屋之事,分明疑心与齐十春之死有干系。”舒牧沉下脸来,道:“且如实道来。”那齐丰点点头,回头望了望院落外一干人等,低声道:“主家曾吩咐我等下人,此事不可胡言!但若言出,便要割了我等舌头,打断双腿。”徐君猷冷笑道:“此刻却要了他性命。”齐丰神色惊恐,道:“此事本就干系到我主家性命。”

舒牧急道:“休要罗嗦,快且道来,是何要命之事?”齐丰压低声音道:“乃是龙王山上祭祀殿内的鬼咒。”徐君猷诧异道:“鬼咒?甚么鬼咒?”苏公思忖道:“此事与龙王山上那石屋有干系?闻人言,那墓室乃是齐府老太公西去后安身所在,不知是否?”齐丰连连点头,道:“正是。”舒牧奇道:“那墓室内有何鬼咒?”苏公淡然道:“那墓室似新修不久,怎的有甚鬼咒?”齐丰叹道:“大人所言正是,这墓室乃是上月方才完工,竣工那日,主人携家眷并家人上得山去,欲行落成祭礼。那日本是黄道吉日,开云见日,甚是暖和。不想……不想……”

那齐丰言至此,满面惊恐,竟不能言。徐君猷惊诧不已,急忙追问道:“不想甚么?”舒牧、苏公亦动容,皆望着齐丰。齐丰栗栗危惧道:“遮莫巳时正牌时分,刚行祭礼不久,不想那祭祀殿白墙之上竟现出血来。”徐君猷诧异道:“那墙上怎的会无端现出血来?”舒牧疑道:“莫不是杀鸡时溅上?”齐丰连连摇头,颤栗道:“那血似在行走。”苏公惊诧道:“你道那血似在行走?行走甚快?”齐丰摇头道:“那血曲折蠕动,约莫一柱香时刻,竟变成一个四五尺大小的字来。”

徐君猷、舒牧、苏公皆目瞪口呆。苏公回过神来,问道:“是何字?”齐丰怯怯道:“乃是个‘死’字!”苏公惊诧道:“你可曾看得清楚?”舒牧思忖道:“莫不是你等错觉?”齐丰点头道:“小人看得清清楚楚,是个死字,自上而行显现出来。其余在场众人亦看得清清楚楚。”苏公疑惑道:“你等可上前摸得?果真是血否?”齐丰连连摇头,道:“小人等哪敢上前去摸?那字暗红色,分明是血无疑。”徐君猷奇道:“那墙上怎的无端现出死字来?”苏公思忖道:“莫不是鬼魂作祟?”齐丰闻听,神色惊恐,低声道:“那时刻,那墙上忽又闪出一个人影。”舒牧颤栗道:“你适才言是大白天,怎有人影?”齐丰点头道:“小人等唬得半死,待回过神来察看,方知是阳光投射过来,映在那祭祀殿白墙之上,又恰在那死字旁边。”舒牧淡然一笑,道:“如此可谓杯弓蛇影。”齐丰急切道:“但那血字却是真真切切的,断非我等幻象。”苏公叹道:“这等异事,焉是人为?”

徐君猷淡然道:“菱角湖娘娘庙一案,苏大人岂非不信鬼魂?”苏公幽然叹道:“此一时,彼一时。除却鬼魂作祟,徐大人又如何解释?有些事情,苏某宁可信鬼魂之说。”徐君猷闻听,颇感意外。齐丰奇道:“小人闻听得菱角湖娘娘庙一案,死的乃是虞宇虞大人。”徐君猷点头,道:“此案便是苏大人勘破。”齐丰叹道:“小人曾见过虞宇虞大人。”苏公问道:“你怎识得虞大人?”齐丰道:“小人在虞大人府上曾帮闲半年。”苏公奇道:“你怎在其府上帮闲?”齐丰道:“乃是主人吩咐。”徐君猷淡然道:“原来如此。”

苏公幽然道:“墓室惊现血字,乃凶兆也。”齐丰连连点头,道:“小人主家甚是惶恐,回得府来,请高人卜卦,果是凶兆。”徐君猷思忖道:“你道此事与今日齐十春丧命相干?”苏公淡然道:“世间之事,源清流洁,收因结果。齐管家,且言你主人死亡之事。”齐丰连连点头,道:“小人见主人不答,不知甚事,复又推窗格,不想那窗格关得严密,小人无奈,只得唤得三四个家人来,强行将门撞开。”

苏公问道:“你道门窗自内紧闭,无有入口?”齐丰点头道:“无有他法,只得撞开。”苏公上得石阶,近得门前,察看两扇门,果然有撞击痕迹,那门梁之上贴有两道黄符。齐丰哀叹道:“小人进得内室,却见得主人倒在床榻之下,面目甚是唬人。小人料想不妙,将手探其鼻息,唬了一跳,又摸脉搏,竟早已死去。”苏公问道:“尸首何在?”齐丰道:“尚在室内,不曾挪动。”

苏公迈步入得堂内,行了四五步,忽止住,用鼻子轻嗅几下,疑惑道:“这屋内似有一股异味?”齐丰连连点头,道:“那时刻,小人亦闻得此味,甚是呛人。”苏公心中思忖道:“莫不是内室燃有石炭?”遂令齐丰开启窗格,通风透气。

苏公小心入得内室,但见一具尸首躺在地上,约莫四十上下,身着单衣,料想那时刻已然睡下,临死挣扎时滚下床来,面目果然狰狞,似有人掐着其脖颈一般。苏公环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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