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首以往,为追求事业,牺牲与付出实在太多!丢掉了宝贵的恋情不说,还不得不违心地嫁与自己本来就瞧不上的男人。这一切又都是为取得眼前这个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当权者的欢心。
想来自己以全身心为代价的付出,实在是太大,而自己得的回报,又实在是太少。我决不能满足现有的这一点。我要打铁趁热,不能等到时过境迁,人老珠黄,再来实现自己的梦幻,那将为时已晚……
可是,自打来到县上,这个光棍,这个死鬼臭男人,他是欢心了——头上有书记的桂冠,口里有酒肉,身旁有女人,周围成天总有各种下贱的吹捧与肉麻的奉承,他是不急,他急什么呢!
而自己不能不急——自己到县组织部工作的事,还一直未定下来。不进组织部,怎么会有未来党内的职务!还要把自己那个落后无能、吃软饭的混混万金财从区上调回来,而且还要给他尽快入党,然后及早下山,奔赴新的更大的前程……
这一切都在哪里?来到县上快一个月了,居然连个县委会都未开,县委仍然是一位藏干副主任县委常委主持工作,实际的权力还未交到这个自负又傲慢、狡猾的家伙手里。名为副书记却被一个副主任领导,真让人害臊!自己又是隔着锅台上不去炕,回过头来还得催动佟向阳、李雪文这班轿子向前进,自己才能搭班混迹于政务,步入理想的殿堂。
一般很难看出,一个极平常的青年女子,有如此深重的心机,这种人虽说终究不能成大器,但在一个局部特定的环境里,有时甚至能兴风作浪,呼风唤雨,在人的心目中,留下一点可笑可悲的记忆,此是后话。
一日饭后茶余,包玉凤试探着笑道:“哎,我说书记、主任两位大老板,你们表面上的风光已经够了。但县上的大权,至今人家却把得紧紧的。咱们的县大老爷,连一次堂也未升,一次县委会都未参加上,真叫人有点奇怪,真不够味!”
“县委根本就没开过会,你让我参加个球!”佟向阳有第三者在场时,从不愿向女人家示弱。
“就是因为县委没开会,我才看到县上一些蛛丝马迹的问题。一个县上有两个副书记,却由一个副主任主持工作。两副书记倒成了被领导的常委。原来,那位兼职副书记黎部长在下面起作用。您这个正式的副书记想起作用,却没人尿你。县上的领导工作成了的分散状态。时间一长,不出意外则罢,出了意外,你这位合法的副书记,恐怕也少不了应有的责任……”包玉凤向来是不爱管佟向阳持什么态度,她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而且还总能危言耸听地冒出一些令佟向阳意外的想法。因而,佟向阳口里虽不说,暗自却有点佩服这个年青而奸猾狡诈的小女子。甚至觉得没白带她来。认为有时比自己仰仗的老夫子李雪文更有魅力与气魄。
“依照姑奶你的意思,当前倒底该怎么办?”
佟向阳眯起他细细的长眼睛,抿起两片鲜红的薄嘴唇,出神地盯着包玉凤,犹如欣赏一件艺术品,达到入化的那种境界。
“怎么办,那是你们大男人的事。我只是一个普通身份的小女子,把看到想到的说出来,供参考。我只想除了你们的大事外,我的一点小事情也请二位首长加以关照。我来到县上,现在倒像个盲流……工作没位置,男人还在基层,在高原上夫妻分居,我恐怕是全体干部中唯一的一家,在精神上能不深感痛苦!”包玉凤口里说着,心里想着,面上就能表现,眼圈跟着就能立刻发红。那逢场作戏的本领,确实非一般街头卖艺、台前唱堂会的低档次角色可比。如在这偏僻的高原小县上选出一个色艺双绝的玩偶,则非她莫属。
“明天我就去找主持县委工作的副主任西饶谈谈。他不干工作,我这个副书记不能不干工作。要我来作副书记,就得有职有权,我决不当空架子作陪衬!”佟向阳的火气实实在在地被激发起来了。
老夫子李雪文扶了扶眼镜笑道:“小包说的事情都摆在那,没有错!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不过,急一点,缓一点,要由实际情况来决定。至少还要等几天,现在还不能急!要让人家有个精神上的准备,思想上接受的过程。人家希望我们主动去接权,而我们应该耐心等待别人主动来让权。我们急,别人也许比我们还急,多一天也不想管——迟早都要交权的,迟交不如早交。这是个政治上的礼节,不要由我们去逾越它。地区让我们来干啥?因县上当前管理混乱,才让我们来整顿料理的——至少在周凌风书记回县之前,由你佟书记负全责!他西饶副主任又不是不明白……所以,我认为等待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出三天他就要主动来找你开县委会的,您就坐等好了……”也许李雪文为佟向阳把握的正是时候。
佟向阳听了李雪文的一番议论后,颇为兴奋地说:“亏了你们二位的提醒!李主任更说得明白,凡事当急则急,当缓则缓。文武之道张张弛弛吗!说句实在的话,我的心理准备也不够充分。即使马上让我主持县委会工作,我还一时心里没底,真不知从何抓起,怎样才能很快得到群众的拥护与支持?我心中真正没数!
老夫子李雪文又笑了:“这个容易,只要总结一下前任柳卫东的教训于我,认真做几件事就行了,保你内外舒畅、政通人和,一呼百应!等老书记周凌风一回来,你接班转正的时刻也就到了……“佟向阳哈哈大笑,夸赞道:“不愧为老夫子!兄弟愚拙,不能全部洞悉先生玄机,还请明示一二。”
李雪文也抱拳笑道:“见笑了!我不过一孔之见,说出几点供作参考,料也无妨。依我看来,柳卫东,汪彤他们 ,吃亏就在靠整人过日子。老想整人,一天不整人就感到没事做,没成绩。结果事与愿违坏事做得越多,群众反抗力越大,这样的官自然没有出路!咱们把他们的教训,翻过来当做经验用,——不做坏事,专门帮助人,成就好事,还怕没人拥护!举个例子,从咱自身说,小包的那几件事,自己的工作,男人的调动,还有入党。在个人来说叫做困难,在领导上只是举手之劳,你给她解决了,她能不感谢你!……”
听到这话,包玉凤开心地笑道:“李哥就是知道关心人!不像我们大书记,我们的事一点也不抓紧!”
佟向阳嘿嘿一笑:“你急什么?”
包玉凤撅嘴佯怒,瞪起那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含情脉脉的杏眼,举起半攥半空的女人拳叫道:
“事情在谁的身上谁都会急,你也有急的时候……看你一辈子都别求我……”
佟向阳只笑笑,毫不介意地:“李主任说下去,别理她!”
包玉凤那只小拳头又在佟向阳面前一挥——李雪文笑道:“县上正好有些事和咱们自然地联系起来。像谢大军两件迫切的事,地区解决了一件,你看震动有多大!但还有一件没解决,就是入党问题。本来已经成熟,我们只要顺水推舟就做成一次好人。谢大军党籍问题的解决影响力会更大。不仅本人受到鼓舞,群众都会为之一振!这叫做正确对待知识分子,与工农干部一视同仁。这就给全体青年干部做出了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吗!依我说,解决谢大军的困难只是个开始。以后,张大军,李大军,该解决谁,就解决谁。手里的党票该发就发,属下的帽子能给就给!有权就要用它,不要等到没权了,才想起用权——那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知我说的是否有一点道理!”
佟向阳兴致大发,心服口服地说:“你这个知识分子,墨水没白喝,倒是比人高一招!今后一切就按你说的办!还有什么,你尽管说。”
李雪文点点头说,还要补充一点:“县委的工作,最好能首先得到武权的支持好。再一点,从工作出发,一些事书记直接出面也不太方便,还得有我们几个抬轿子的从旁吆喝,鸣锣开道才好。建议县委今后多开扩大会,把办公室和组织部扩大进去,我们了解情况,领会领导意图,便于适时配合,提出建议,到时候只要你大书记一拍板,啥事就都成了……”
佟向阳一拍大腿“中!”紧接着由衷地赞汉道:“老夫子的一席话,真如醍醐灌顶,使佟某茅塞顿开……佩服!佩服!”
三人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事情果然不出李雪文所料。
三个人笑声未止,就听到有敲门声,进来的正是县委临主持人副主任西饶。
西饶一进来,便客气地说:“佟书记近来休息可好?我来想与佟书记商量,是否明天开次常委会。佟书记来了,我这个临时负责,也该及时交权了。佟书记也要重新分分工,当前的一些大事,也要适时研究——看佟书记关于会议还有何具体指示?我好下去安排。”
佟向阳摆出不经意的样子,随便地说道:“你我位置是一样的,在党内都是书记的助手。你已经负责,没必要一定交给我,还有黎副书记吗,要交也要交给他才合适,还有个先来后到吗!“说着自己又笑起来。
西饶很真诚地回答说,“已经征求过黎副书记的意见,他说,他是兼职的,还是你这个地方党委正牌的副书记负责合适。既然已经正式地上任了,就不要再客气了。算我求你,帮帮我。尽快交接,以免耽误工作……看看佟书记还有啥指示?”
佟向阳摇头摆尾,乐不可支地又虚让道:“还未征求其他常委的意见,明天会上商定吧。参加会议人员建议让办公室主任及组织部长列席,便于工作。”
西饶高兴地答应着,招招手,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了。
佟向阳一转身躺倒在自己的床铺上,四脚朝天,轻松地看了看李雪文,包玉凤,三个人内心发出了满足的微笑。
县委常委扩大会开得比佟向阳予想的还要顺利。
西饶首先主持会议,说这是他“临时主持县委工作的最后一次会议。也是佟书记上任主持工作的第一次会议。现在开始算作已经正式交接。”并且说:“在临时主持工作期间漏报干部职务等问题,由我个人负责。其教训以后开会县委可以进一步总结。”并宣布“交接完毕即由佟书记开始主持会议,研究当前一系列工作。”
佟向阳抑制住内心的高兴,再一次作出谦虚的姿态,说此次交接纯属“多此一举”,又说自己真有点“勉为其难,刚来不了解县上情况,难免出错误,牵头可以,做好工作还要靠大家。”
黎部长早已听得不耐烦了,便认真地给他说两句:“佟书记过谦了!县上的事情再复杂,反正还有集体领导这条原则,无论甚么事,只要大家商量着办,问题就肯定少一些。过去县上屡次出问题,都是在领导成员不齐的情况下发生的……”
武权有点坐不住了。知道自己非表示个态度不行了,心想,事实与责任具在,否认也不行,不如自己揽过来,也还主动些,至少在佟向阳面前先有个好印象。于是他抢先说道:“我说两句,改制工作由我主管,出纰漏直接责任在我,不怪西饶主任。是我工作不细,误听下边传言,铸成大错!幸好地区来检查,及时予以纠正,挽回了影响……这是我上任负责的第一件工作,就遭到了挫折,我缺乏经验,非常遗憾!很对不起各级领导和同志们!更对不起谢大军同志,在此一并表示歉意!”
黎部长、伍常委一派严肃庄重的神情,稳稳地坐在那里,看也不看武权一眼,未表示任何态度。这种没表示态度的态度,显然是对言不由衷者的一种鄙视与回应,会场上的空气立刻有些紧张。
西饶一向是谨慎、息事宁人的,为缓和气氛,连忙补充说:“我主持工作责任理当由我来负,严格说,我这段临时负责,是极不称职的!”
佟向阳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咱们本来都是副手,谁也不能拿正职的标尺来衡量咱。就是周书记此刻回来,也得谅解吧,我们要是能,不早就当书记了!”
常委们也随之哈哈一笑,一切错误,责任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冲淡,乃至洗掉了。但是,那种以组织的名义造成对个人的伤害,特别是心灵上的创伤,就不那么能轻而易举地平复了。
佟向阳看到眼前常委已经缓和了的平和气氛,暗自庆幸有了良好的开端,心想,此刻再把群众关心的事,提出两件加以解决,效果定会更好。主动的局面或许自然地出现。佟向阳话未出口,先现出笑容以商量的口吻说:“下面是不是讨论几个与群众利益相关的问题,能解决的尽快加以解决,以利团结广大干部职工,最大限度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武权又开始轻薄了,抢话说:“什么事情,佟书记尽管说好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佟向阳心想,只要你不说二话,事情就好办。于是不失时机地笑眯眯地说:
“首先一个问题还是关于谢大军的。调整任职,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