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队来到县上不足二十天,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农牧区。这是医疗队努力工作的结果。
医疗队满怀热情、废寝忘食地工作。除假日的短暂休息外,平时忙的几乎是脚打后脑勺。
即便如此,林队长说:“我们的队员们,觉得做的还很不够。现在仅仅是在日常门诊中忙乱而已,下社、队,和培训医务人员的工作还未开始,大家都为此着急。还怕完不成当年计划”。
为此,林队长曾几次向柳卫东书记提出下基层巡回医疗的要求。并强调培训“赤脚医生”,建立一支“不走的医疗队”的重要性。只是县上迟迟未作出安排,林队长和医疗队员们都有些发急。
一次趁着为柳卫东检查病的机会,林队长又转弯抹角地说:“柳书记,你可是答应过我们,要尽量支持我们到基层开展医疗工作的。我们已经来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派一个人下去过。同志们心都急坏了!说这样我们很难完成下基层的计划……”
柳卫东却说:“林队长!你们从北京不远万里,来到这号称‘世界屋脊’的阿里高原,这已经是最基层了!你走出大院看看,前有水,背靠山,在周围随便都能看到羊群和帐篷。我们这县机关所在地,就是本县狮麦公社的地盘,你们从到县的那天起,就已经到了社队的最基层。你想想看,我说的是也不是?”林队长被柳卫东给说笑了。
“我们刚来,不了解情况!听柳书记这样讲,从道理上也可以说得过去的。只是,我们觉得这县机关驻地毕竟还是机关……我们是想到社队的帐篷里去巡医,把党中央、毛主席的关怀新自送到农牧民的家里……”林队长代表医疗队队员们,讲出了内心的愿望。
柳卫东觉得林队长的脾气过于执拗,就板起书记的面孔“开导”他:“林队长!不是我拦你们高兴,你再仔细想想,你们到远处的社队去,车子问题不说,连汽油都不够用!如果骑马,社队之间最少都要一天的时间。你们连马都未摸过,女同志又多,勉强下去一出门就要走百八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出了事怎么办?我要对你们负责啊!依我说,你们至少当前还要留在县上,一方面为干部们普查一下身体,同时治疗一些送到县上来的重症急症,疑难杂症病人;另一方面是,在县上多停留适应几个月后,派车拉你们到各区上转转,两年下来也就差不多了……告诉医疗队的同志们,要多从全局出发,一切计划都要慢慢来——西藏的一切都要‘慎重稳进’吗,哈哈哈!……”
林队长看似平静地走出了柳卫东的房间,心里带着疑惑,郁郁不乐地走回宿舍。
当晚,林队长召集了医疗队全体人员,传达了县上柳书记的谈话情况,让大家座谈。
性急的刘秉忠大夫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柳书记是害怕我们出事,担不起责任,才不想让咱们下去的,思想未免太保守!”
李莲蓉大夫说:“下乡当然要骑马,人家藏族女同志能骑,咱们为什么不能骑?不会就学吗!我虽然是女同志,也不拖大家的后腿!”
薛红梅大夫经过冷静地思考后也发言说:“作为女同志下乡学骑马,也许困难些,但反复多练几次也能学会的。来时既然上级要求下到社、队,我们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但是,要好好组织一下,我建议:分成三个小组,一个小组下去巡医;一个小组到区上去培训;其余为留守组,参与县上门诊工作。最好搞个计划定下来,好分别开展工作。”
年龄大些的吕国栋大夫,为人稳重,也郑重地表态说:“我同意上边俩同志的意见。我们头上既然戴着‘北京医疗队’的帽子,来到这里,我们就必须真正下到基层群众中去送医、送药。蹲在县上呆两年,这个做法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我认为,县机关干部们的医疗任务,主要还要由县上来承担,我们的任务重点在下边。我们前边的医疗队做到了,我们也必须做到!把人员分组、任务分开,这个办法好。下去的同志依靠区上领导和群众的协助,克服困难开展工作,我们还是有信心的!我首先报名到下边去,请队长考虑!”
医疗队员们的决心意志和热情,使林队长深受鼓舞,信心倍增。他最后决定:
“我马上作出计划,由大家商定。到基层去的事,我们刚来没底。柳书记他们也来不久,换个角度考虑,要求稳妥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想过了,咱们的事,要靠自己主观去努力。我们是医疗队,要与县
医院紧密相结合,依靠他们想办法,定会便捷些……好啦!就这样定了。我们现在抓紧准备,争取半个月,最迟不过二十天,就一定下到区上去。同志们分工不分家。根据身体等情况,灵活调换……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协调一致,事情一家能办好!”
林队长当晚便扼要拟出计划,第二天向队员征求意见后,便马上向医院院长曲松正式提出医疗队下乡的问题。
曲松院长非常高兴,认真与林队长研究下乡巡医的细节,然后十分郑重与关爱地说:
“林队长!你们来县上还不到一个月,高原的气候还没有完全适应,就积极要求下去巡医,开展培训工作,我们十分欢迎,也深为感动!不过,我们一切要从实际出发,保证不出任何事故,力求做到稳妥才行。为了不挫伤队员们的积极性,我将尽量帮助你们,让大家尽快地下去。但希望林队长告诉队员们,行动时千万不可莽撞。我的意见,你们下去最好由近及远,逐步深入。先到就近社队去转转,练习一下骑马,习惯一下住帐篷、喝酥油茶等生活事宜。我们还要先派熟悉情况,并能担任翻译的人员,陪同你们一起工作,以便互相帮助学习。开始下去的时间可以短些,轮流锻炼,这样才可维持医疗巡回工作的正常开展。另外还要强调一点:现在社会治安有的区社较差,不能不把实际情况略作说明。近来叛匪在边境地区活动频繁,小股匪徒不时冒然深入腹地偷袭牧群,传言较多……因此,你们暂时还不能深入边地走的太远,操之过急……”
林队长愉快地一一答应下来。并放心地说:“一切听曲松院长安排!”
正在说话之间,医院大门外突然飞马跑来一位背枪的藏干。
只见他急匆匆地把马系在木桩上,人便一溜烟地闯进院长办公室。
曲松院长一看便认出来者是茶嘎区通讯员大强巴。他用藏语夹着个别汉语单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他的来意。从院长的面部表情与交谈的语气上,林队长意识到发生了紧急的事情。
曲松院长听明白后,用汉语沉重地说:“县上下乡工作组在茶嗄区边远社队与回窜小股叛匪发生遭遇战。敌人一个被打死,一个被击中。我们一位同志负伤,人在后边马车上,随后就到。赶快准备抢救,请医疗队同志主持……”
林队长、曲松院长同时冲出了办公室……
第九章 述职(1)
半小时以后,护送负伤者的马车,来到了医院的大门外。
曲松院长,林队长带着医护们冲到马车前,曲松第一眼就看出来躺在板车上的受伤者是谁了,
他不由自主地惊叫“谢大军!……”
“啊!谢大军?”夹杂在医护人群中的医疗队女大夫薛红梅,几乎是同时地大喊了一声。
周围的人们投来惊疑的目光。
“谢大军负伤了!”的消息立刻在县机关传播开来。
医护们七手八脚很快把谢大军从板车上移到医用担架上,拨开众人,直奔急救室,其余的人一概关在门外。
设备简陋的急救室里,谢大军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左胸的上方,血液浸透包扎物,在不断地外溢。他那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常人的血色。他双眼紧闭,口齿紧咬,从面部骨肉不时的痉挛上,显现出痛苦中带着那种硬汉子的刚毅。
外科大夫李莲蓉主动承担着急救的任务,薛红梅虽然是妇外科大夫,却在实践着外科大夫的全面技术。因而,她是李莲蓉重要的副手。
薛红梅协助李莲蓉指挥着护士,迅速准备急救的器械,药品和血浆之类,遗憾的是,眼下的这个县
医院,除仅有的部分器械外,根本没血库,化验、透视拍片等急救和全面检查内脏等所必须的设备……
直到这个时候,医疗队的医护们,才多少明白了一点什么叫高原,什么叫偏远地区的困难。
李莲蓉、薛红梅,望着躺在手术台上,术前消毒等已准备完毕的谢大军,只见他左胸上,肩胛下的创口血肉模糊,血痂下仍流血不止,由于没有那些特殊检查手段所作出的准确结论,其内脏创伤严重情况究竟到何种程度,便无法确定。
病人已呈现出血压偏低,心律紊乱,且心动过速等异常症候,病人由间断性昏厥,渐渐变为深度昏迷……
做过很多手术的李莲蓉,面对这位手术台上的急救伤员,还是头一次感到束手无策。以往的手术,都是经过权威论证,制定科学的方案后实施的。而今却不同——多方面的检查无法实施,诊断的结论无法准确地作出,科学地医治方案,也就无从谈起……但是抢救人的性命又刻不容缓!
薛红梅看出了李莲蓉的难处,用眼神把她叫到旁边的手术准备室里,建议说:“根据病人现在的体症情况,至少初步可以判断,由于失血过多,引起心脑缺血、缺氧性的昏厥频繁出现,这很危险!由于心肌缺血,心律紊乱,心源性昏迷亦不能排除,这都是最为严重的环节!因此,现在急须输血,补充体液,以缓解心脑的意外……”
“输血!”李莲蓉以主治医生的职权,果断地向护士下达着医嘱——只是她忘了人们早已告诉过她,没有现成的血浆的问题。
“输血!”,可是血在哪里?护士不得不重复告诉一遍:“县医院并没有血库……”
“啊?”李莲蓉犹如大梦初醒一般,又大叫一声,自己终于惊醒了自己:
“马上去叫院长,动员干部验血!”李莲蓉第二次给护士下达指令。
薛红梅接口道:“验血马上抓紧进行!但远水不解近渴!危险在分秒之中,输血须立刻实施!先抽我的血吧,我和他的血型相同……先应应急。”
“你怎么知道你和他血型相同?”李连蓉好奇地随口问道。
“这个完了再说,你先去做清创、消毒止血、包扎吧,输血处置后,请示立即送地区医院才是……”薛红梅一边说,一边让护士准备抽自己的血为谢大军输血……手术室内急救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薛红梅平静地躺在另一张床上,她那殷红的鲜血,缓缓地流入谢大军的血管里。
血刚刚输完,针头还未拔下来,谢大军的眼睛居然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缝。他极力地睁开眼,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最后终于和薛红梅的眼神碰到了一起,他的眼光立刻闪烁发亮,几乎崩出火花来……他惊愕地轻轻叫了一声:“薛红梅!你怎么来到这里?真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
说了两句话,谢大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嘴角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轻声细气地说道:
“你是专为来看我出丑的吧?”
“先别说话!别激动……我是随北京医疗队来阿里巡回医疗的……大家为你治疗,都说你英勇……安心养伤,会好的!”薛红梅心中此刻已涌出了千言万语,遗憾的是不能多说。她声音压得不可再低:“你现在需要安静……好好休息……”用恳切的目光要求着他,然后用酒精棉球为谢大军再揉揉针眼,微微地点着头退步转身走出了手术室。
这一切都看在李连蓉及其他医护们的眼里。人们立刻得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结论——原来薛红梅大夫认识谢大军!
急救室外,献血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院长办公室内,曲松院长、林队长和李莲蓉、薛红梅大夫等医疗骨干们,经过研究,终于采纳了薛红梅大夫的意见:“立即转送地区
医院,以确保伤员的安全……”并且决定由医疗队李大夫随救护车监护,另由妇联团委巴宗和郑英随伤员一起去地区医院作陪护,以便随时与县上保持联系。
谢大军这次负伤,由于下边转送迅速,县上抢救及时,包扎处理得当,输血补液效果明显,谢大军很快便恢复了神智,个人感觉较好。听说要送他到地区医院进一步检查和治疗,他便对院长曲松和林队长说:“经过治疗,感觉良好,没有必要再去地区转院治疗……”
医疗队林队长则坚持说:“身体受到重创,内部脏器的损伤情况,必须通过有关仪器作出准确的检查结果,最终才能得出科学的诊断结论,彻底治好创伤,终身不再受累”。谢大军微微点点头接受了队长的意见。
嗣后,医护们把谢大军抬上救护车、车子稳稳地从县医院内开出县机关的大门,低速往狮泉河地区开去……
县上派到茶嘎区帮助工作的下乡工作组,与回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