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每一位同志……”
“书记说得好!——”有人冲口叫出来。
“拉不钦——毛主席!”一位藏干激动的也叫起来。
柳卫东副书记的房中冲满着笑声。……
忽然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医院大夫许贵胄。许大夫肩着崭新的红十字黄牛皮药箱,身穿白大褂,神气凛然。
医科大学毕业的许贵胄,一米八的个头,瘦削的身材,白净面皮,近视镜片后一双黑亮的圆眼珠炯炯有神。表面看上去是一脸笑,仔细端祥,眼神深处带着精明与警觉,这是一副典型的有识者的面孔或资深的政客,但他却作了医生。具说,是有一点原因的——由于成份,其长辈不令其从政让他学医,治病救人,远离政治。许医生少年时代颇具孝心,一切由老人安排,因此他便走上了医生的道路。
许大夫的这种背景,柳书记来县后,很快便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但他对许大夫不敢小瞧,反而对他高看一眼,只要有一点不适找大夫就指名要许贵胄。
许贵胄来高原工作已有几年,他总觉得千里马不遇伯乐,常有失落感。
这回幸遇柳卫东书记,慧眼识英才,他觉得总算遇到高人,深感如鱼得水。常想报答柳书记的“知遇”之恩,他平时不但时时关照着柳卫东的起居微恙,同时有求必应,不管是他医生职权内外的事,他都千方百计地去满足柳书记的需要。因此,柳书记也每天必然见到许大夫两次,精神才感愉快。许大夫成了柳书记房中的常客,已是人所共知。而且往往许大夫一来,人们都借口先离开。
此刻,许大夫一进来,机要员阮萍就大声说:
“许大夫来了,给柳书记看病,我们都出去吧!”
许贵胄眼珠一转说:“小阮说得对,刚才奉周书记之命,要给柳书记好好检查检查,请大家暂时离开一下,半个小时后就可过来。
大家听如此说,你推我搡一唿哨离去了。
房里就剩下柳副书记和许贵胄俩个人。
“对不起!把柳书记的客都给赶走了。”许贵胄笑着说:
“哪里!哪里!你才是真正的贵客!你这一个贵客能顶方才的一屋子。”柳卫东敏感到许贵胄有事情要单独对他说。
“柳书记——您要的东西,我都给你找到了,您看——”许贵胄从药箱里取出一件东西,用白色的软纸包着。一头粗一头细约30公分长。
许贵胄慢慢打开包装纸,一只羊角立刻展现在眼前。
只见那羊角外型美观而奇特:就像戏台上小丑的尖帽子顶端的样子,呈螺旋状弯向一侧。通体乳白色,还带点浅黄兼暗红。简直是一件极其精美的艺术品。这就是人常说的一种名贵的药材——
羚羊角。
柳卫东轻轻地拿起羚羊角,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这东西,真就那么名贵?怪不得我的老领导,死活要我给他弄到手……”
许贵胄:“它医药用途大,治惊痫抽搐、头痛、目赤肿痛、热病神昏、谵语发狂等,一般很难找到完整的真品。”
柳卫东只顾欣赏这件宝贝,无暇答话,只是连连不断地点头。
许贵胄又引经据典道:“《本草纲目》讲,‘羚羊似羊而大,角有圆蹙文,夜则悬角木上以防患。’语曰‘羚羊掛角’。还有说羚羊有神,以角掛树,无迹可求。思其妙处,玲珑剔透,玩赏珍奇,实属宝贵”
柳卫东听得两眼发直了。
只见他把眼睛瞪得大大地一字一板地说:“要不是老领导要,别人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太珍贵了,太可爱了……”
许贵胄眼珠一转,表示有点为难地说:
“要不柳书记,这个您自己先留着,以后我到地区慢慢再给你寻一件!”
“不行啊!我的大大夫。我要把这个尽快带回去,我的事全靠老领导帮忙哩。你看我这身体,能在这呆多久。我若是一年半载突然下去了,没个理想的位置,那可太惨了!俗话说,‘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那哪成啊!”
许贵胄真为这位书记的“诚实”所震惊。心暗想,这就放心了,我没看错,亲爱的书记,我的一切也全靠您帮忙了……谢谢您!心里正这样想着,嘴也就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恰巧被柳书记听到了,后悔自已说走嘴。
没想到柳卫东爽朗地笑起来。并且非常认真地说:“许大夫!你帮了我这样大的忙,我从心里感谢你!你能帮助我,我理所当然地更应该帮助你!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句话,只要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一切我包了!别人是人,你这个知识分子也是人。工农兵能得到的待遇,你们知识分子同样应该能得到——只是你给我一定的时间,你的心事,我会一个一个帮你全部解决掉!”
停了一阵,柳卫东想了想说道:
“在县医院,你是个技术骨干,要搞好县医院的工作,不靠你们还靠谁!可是待遇上,入党没有门,提拔没有份,生活中的事往往就是有许多不公正!医院院长现在是曲松,过一段我就向县委推荐,你先给曲松作助手——当个副院长,过后老同志曲松一调走,你就是院长……过些日子,你先随工作组下乡去锻炼段炼,取得一点好口碑,便于我开口……”
许贵胄听了柳卫东为他描绘的一幅美丽的前景,真如醍醐灌顶,灵窍顿开,酣畅之至!他由衷地感激说:“柳书记!您真是共产党的好干部好领导。我当不当院长都要永远感激您的知遇之恩的!”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得意的笑声,震得这土房顶的土直往下掉。
正在这时机要员阮萍连敲带推门三脚两步走进来,把电报薄子直送到柳卫东手里请他阅签。
阮萍转眼看到了桌子上的
羚羊角。顺手拿起把玩,“什么东西——真好玩!”
“野羊角!”许贵胄忙答道:“下乡时藏族老乡给拿着玩的。”许笑吟吟地看着她。
柳卫东阅签完电报后,把本子马上交回小阮手里。
小阮放下“野羊角”双手接过电报本子,一边往外走,还一边看那“野羊角”笑呵呵地说:
“许大夫,以后下乡给我也弄一个,真好玩!”
“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是一贬意的词句。
对鸡毛与令箭应有个客观的分析:
鸡毛单摆着,就是鸡毛。如果把它插在一封信件上,传达紧急信息名曰:“鸡毛信”,鸡毛就变成了“令箭”。可见,一切事物都不是固定的,包含着很大的变数,一切是非对错要看实际的结果。
前不久,周书记,黎部长号召抓紧民兵训练,柳卫东副书记还不以为然,因而疏于重视。
谢大军、周佩金他们练骑马也算表现出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从领导到干部多数赞赏他们。
但在柳卫东的影响下,汪彤,武权、吴魅等人抓住谢大军、周佩金“掉马、拖镫”等骑马人常遇到的鸡毛算皮的小事大做文章,什么“出风头”、“操之过急”、“自不量力——早晚出事”不一而足。这些说法,重复的次数多了,也竟形成一股落后舆论的逆流。尽管多数人不理他们,而他们自己却自鸣得意自觉高人一等。
谬论永远难敌实践的检验。近几天来“正面教育”会后,“沙壤事件”的通报——境外敌对势力,公然入境挑衅,杀害我地方官员,扰乱我边防治安等一系列问题,给某些人的和平麻痹情绪,不啻是沉重的一击。
柳卫东政治上的短见,是他登上阿里高原的第一次失败,这无形中暴露了他的政治觉悟不高与水平的有限。
柳卫东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羞赧难当,愧急之下“病了”几天。而其追随者们自然也霜打草蔫,不知不觉地都一齐闭上了嘴巴。没过几天武权、汪彤为安慰柳卫东又造出一个新的论调说“沙壤事件”是偶然发生的,既然是偶然事件,谁也难以预料的。况且问题并未发生在本县,民兵训练,谁也没有阻拦,只是要求稳妥一些罢了,我们根本没必要过分引咎自责。
柳卫东有了新的理论作为自己的思想基础,觉得武权、汪彤说的也有一点道理。“沙壤事件”原本没有自己丝毫直接的责任,这样说来自己是没有什么错误甚至缺点的,何必自寻烦恼呢?再偷眼看看周围,从言行,哪怕是一个眼神,没有任何哪怕一点点责备他的意思。想到此,柳卫东的“病”也就一下子豁然痊愈了。
同一件事物由于所站角度不同,引发的感受自然也不同。群众不仅仅认为周书记黎部长、李刚义他们抓民兵训练,是高瞻远瞩,同时也觉得本县战备形势更加严峻。边境闹事过去有,现在也未绝迹,干部们肩上的担子,随着形势的发展变化而加重。
苗师傅经过这一段县机关生活的熏陶,一切习惯与机关干部无异。服装缝纫部主任的角色,使得他和机关男女老少都很快熟悉起来。只要苗师傅高兴,可以给你做件式样新颖合适的衣服穿穿。人们有事没事,一天都要往服装部来几趟,机关里的大事小情都被拿来演绎成笑料给苗师傅讲讲。由此一来苗师傅便成了“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的“消息灵通人士。”
每当人们有意同他套套近乎,称他“消息灵通人士”时,他就兴味盎然地说:“一个县机关,屁股大的地方,办公室就是宿舍,宿舍就是办公室。县东头放个屁,西头都能听到了。人们一天几遍来这里,什么不说?反正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可能听到了,这一点都不奇怪!”
一天上班时间刚到,苗师傅对谢大军说:“现在县机关各部门,都在贯彻科以上干部会议精神,传遍了‘沙壤文件’的故事,天天讲战备,咱们商业组啥时候传达会议精神呀?”
谢大军觉得苗师傅的提醒得很及时,于是说:“我也正在想开个会,给大家说说。不过,我想不能光泛泛地议论一番就拉倒。讲战备,我们主要是要为牧区群众做点事情……”
苗师傅眨眨眼,眼珠一转说道:
“这我倒没想到,这是你们领导上的事。不过按你这样说,我倒有个主意你可以叫贸易公司经理拉加、畜产品公司负责人李宝童,会计薛步青他们谈谈,你出题目他们回答,结合商业组的业务,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坐下来一议论就全知道了。”
第二天,谢大军果然召开了商业组各部门负责人会议,连苗师傅也以服装部主任身份参加了会议。
谢大军在会上扼要传达了干部会上的主要内容。他讲道:“文革运动,阿里地区只搞‘正面教育’,不搞群众自发的运动,要由领导主持正面学习。由于边界上常有异国不明身份的人员活动及武装匪徒挑衅、制造流血事件,上级号召要提高警惕,狠抓战备,猛促生产,以保境内安全。要求大家结合本行业务与战备需要,积极出谋划策,认真搞好为战备服务的各项后勤工作。”
畜产品公司负责人李宝童讲:
“县上畜产品收购、上调都由地区畜产品公司按计划进行。近年来上调任务一直稳定,但下边生产发展,收购量逐年增大,现畜产品年年都有部分积压,这个矛盾越来越大,数量大积压时间长,容易变质。但矛盾一时解决不了,这个责任不在县上。限于条件地区收购限制数量,也不是县上能够解决得了的。”
贸易公司经理拉加说:“我们的任务是很重的,每年调入调出的牧区人民生活必须品,砖茶、红糖、方糖、烟、酒、绒衣、条绒、布匹、衣物藏靴鞋、膠鞋、毡毯等,外加鞍具,皮革制品等也都是不可缺少的。每年这时候已基本完成进货任务。今年现在调运还不到一半。如果不是有往年库存,现在就紧张了!……”
谢大军把拉加反映的意见认真地记下来,然后又征求会计薛步青的意见:“请老薛谈谈。”
薛步青:“关于不能及时调货之事,拉加同志说的没错!不派车的事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就是有一辆车在县上,也给派。不要说搞战备,就是平时,牧区群众生产、生活用品,都必须按时调运到区上。错过季节就会给群众增加许多困难和麻烦。所以入冬前的调货,现在必须抓紧,最好在半个月内完成,只能提前,不能拖后!今天开会研究,采取措施还算及时的,再过一个月边远的社队,货送不到,群众喝的茶也没有,那问题可就大了!”
谢大军:“办公室武权那里,我尽量去说服他。也可能他有自己的理由,如不行咋办?”
薛步青:“他没理由不派车!六部大车中的两部原来就是贸司的,后由办公室统一管理……你先跟他说,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再想办法。”
苗师傅:“他这是在卡我们!不行找县领导去!”
谢大军:“找领导容易,我们沟通难,只是不想闹僵……”
下午,武权办公室内,谢大军先是和颜悦色地说,要车调货问题。
武权就像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一样,硬硬地回答说:“最近还不行!下山拉油车还未上来,库房汽油不多了,等等再说